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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在阵法释放出的微光里面被扯碎,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一根弱不禁风的草。
方归元的意识还没来的及落到铜源山里面去,就飘在天上看着那根草摇摇晃晃的被风吹到了铜源山的某个角落,然后扎根成长。
原来他这个身体也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铜源山的啊……
方归元如此想到,然后他连为自己悲哀一下的功夫都没有,就感觉到了来自铜源山内部的吸力,将他一路扯了下去。
方道长也没有反抗,顺着那个吸力就消失在了丁冉他们眼前。
丁冉亲眼见着方归元意识的不见,高兴的拍手说道:“这下行了,山灵一被唤醒,大道石就能够被开采了。”
“是啊,折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迎来一个结局了。”东岳帝君也吐了口气,跟辛苦了多久似的。
实际上也的确是这样,光是为了找到方归元,他们花费的心思就不少,之后的种种谋划,更是让神仙也心力交瘁。
现在终于要结束了。
“不过话说,等会儿你给你徒弟的那个惊喜你觉得他会喜欢吗?”东岳帝君突然问道。
惊喜?
陶尧听到这句话,耳朵动了动,看向了丁冉那一方。
他们又在说什么东西?
只听见丁冉小声的说道:“肯定啊,那玩意儿可是我特意为了我徒弟弄出来的,我还觉得他后面会感动的抱着我哭呢!”
“那你肯定想多了。”东岳帝君也小声的回道,“我觉得你徒弟会把那东西塞你嘴里让你生吞下去然后再声嘶力竭的骂你一顿,最后才是让你滚的步骤。”
“我去,你怎么想的这么惨烈?就见不得我和我徒弟师徒情深?”丁冉哼了一声,最后的一句话却是被他故意遮挡住了,逃过了陶尧耳朵的追捕。
其他的,他俩说的虽然小声,但实际上旁边的人都能听见。
柳津就被他们说的皱眉,不清楚他们话里面的意思,不过他们既然没有出手去打扰山灵的融合复苏,他也懒得去搭理。
“二哥,你认为铜源山还要多久才能活过来?”柳津对于复活建木已经等不及了。
“不知道。”陶尧看着残缺的铜源山,目光深沉,“但是只要我们愿意等,建木肯定就能在第一时间复生。”
毕竟方归元一旦融入了铜源山中,他就不可能再出来。
————
铜源山内部,在一个没有任何东西的地方,只剩下意识的方归元在这里面飘飘荡荡了好久。
“这究竟是啥啊?怎么总不能给我干脆一点?”方道长念叨着,意识延伸出去,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点的,试图找出其他的存在,来缓解一下孤独感。
这里真的很可怕。
时间流逝的感觉被屏蔽的彻底,从灵魂深处里面透出的孤独让方道长都觉得瘆得慌。
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尚且还能自娱自乐,尝试开发一下纯粹意识形态之下自己的新功能,可是现在却只想着给自己找个伴。
就算不能交流,让他知道这里不止他一个人也好啊。
眼下作为一个意识球存在的方归元无聊的凭空打了个滚,然后左动右动的把自己变形成了一辆跑车,滴滴了下喇叭就老司机上路了。
人家开车还需要摸摸方向盘,方道长这次直接就是把自己变成车子了。
果然自己的天赋就是苦中作乐啊。
方归元如此感叹着。
这里啥都没有,所以方归元开车开的也毫无目的性,想去哪里就去那里,自由自在的很。
直到他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这才让方道长的流浪到此结束。
……
啥玩意儿?
这里总算刷新出来了新东西了?
方归元继续小心的往前面撞了撞,被弹开好几次之后,才对自己面前的这个东西有了一个基础的印象——首先,它很大,其次,它很软。
应该跟个巨型的果冻差不多,就是因为这里太黑了所以方归元不能看见它。
等等,不对,现在自己连身体都没有了哪里还有眼睛去看它?
方归元默默吐槽了一下自己的脑子,然后又上上下下的在那个东西上面翻滚,试着看能不能把它的大体形状推测出来。
但是在翻滚了一阵之后,方归元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意识球形态下的方归元活动能力得到了极大幅度的增强,意识触角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可是现在……他动不了了。
方道长的整个意识球此时变得极为的粘稠,沾在那个东西上面下不来,而且他还发现,自己正在慢慢的融入到其中,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不过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反不反抗都一样,方归元也懒得去纠结,安心的等着自己被“溶解”之后的情况。
那东西吞噬自己的速度极快,但是反映到方归元的意识上,他是一点感觉也没有——无论痛苦还是高兴。
“唔……”那个正不断“吞噬”着方归元的东西突然动了一下,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透过黑暗传入了方道长的意识之中。
伴随着这一声充满了混沌不解的含糊语调,方归元能够立刻感觉到——这里活了。
不是那种生命意义上的“活”,而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深刻的“复苏”。
虽然周围仍旧是漆黑一片,但方归元知道,这里有个东西,醒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铜源山灵啊……
原来眼前的这个大果冻就是自己真正的本体啊……
方道长如此想到,然后突然热泪盈眶。
极致的悲痛和感动在瞬间塞满了方归元的整个内心,将其他的东西排挤的一点余地都没有——这是来自于同根同源的山灵的感情,在融合过程中影响到了这个名为“方归元”的意识。
一幅幅画面也随着山灵的苏醒而在方归元的脑子里闪过。
其中有生机盎然的画面。
飞鸟无意间从苍茫的草原上掠过,卷起了风,压弯了草,惊起其中正在捕猎的青蛇,警惕的抬起身体注视着那只搅局的飞鸟。而被青蛇狩猎的白兔则是对于无心的飞鸟满怀感激,钻入草丛之中,逃出了生天。
天上的白云忽而合拢忽而散开,从来没有过固定的形状,偶尔会有一些凭虚御风的修士踏空而来,将云朵驱散,化作流霞。
巨大的瀑布从高大的群山上飞溅而出,将山岳分开,形成了一片银帘。它飞落是不经意溅起来的水花落到了旁边不知道的草木身上,让它们高兴的轻轻摇摆,然后将水珠聚集在自己的一片叶子上,任其慢慢滑下。
瀑布下面是一个水潭,水潭里面有鱼和水生的花草,水潭上面有联通了两个地方的彩虹,吸引着一些不知事的小兽们小心翼翼的凑近观察。
刚刚出生的幼兽昂着头发出了稚嫩的鸣叫,母兽随即低下头轻轻舔舐着它的眼睛。
熙熙攘攘的城镇里面,大片大片的人聚集在一起,或吃或笑,有恩仇也有爱恨……
方归元看的眼花,但不自禁的产生了一股亲切感——就像父母之于幼儿,就像那只飞鸟之于白兔。
他已经失去了身体,却在这样的画面前止不住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