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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齐玄素只是下来镀金,面对如此错综复杂的局势,以及如此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他肯定不能随便得罪人,说不得要和光同尘,才有立足之地。可他这次下来就是要得罪人的,不仅要得罪人,而且是往死里得罪的那种。
齐玄素问道:“孙老有何贵干?”
孙合玉自然不能如此直白,说道:“我听说齐次席暂停了黄主事的职务,是不是有点太过操切了?也有些不合规矩?”
上次齐玄素被暂停职务,是李若水做主,可齐玄素的直属上司是石冰云,所以两人有过一番争论交锋。可黄教清的直属上司就是齐玄素这位次席副府主,齐玄素不是直接将其免职,而是暂停其职务,理由充分,王教鹤也不能说什么。
齐玄素道:“宣布戒严的命令,是兰大真人的意思,我代为执行,关于这一点,王掌府和陈首席也是认可的。甚至可以说,戒严是三人议事的决定,由我具体负责执行。即将举行的道府大议也是在这个基础上进行的。黄教清无视戒严命令,私自调用灵官,是违抗道府命令,有藐视道府之嫌,所以我才将其暂停职务,下一步就是上报紫微堂和风宪堂的总堂,对其正式立案处理,说白了就是停职待参。”
从始至终,齐玄素根本不提打人的事情,而是给黄教清扣上了一顶藐视道府的帽子。
孙合玉自然明白这一点,接着问道:“那位田主事呢?”
齐玄素道:“此人涉及渎职,我掌管律法,职责所在,自然要将他拿下。具体情况,有留影石,我就不再赘述了。”
孙合玉切入正题:“郑副府主的事情呢?这也是职责所在?”
齐玄素反问道:“郑副府主跑到孙老那里告状去了?”
孙合玉冷冷道:“不可以吗?”
齐玄素笑了一声:“当然可以,没什么不可以的。所以孙老今天就来兴师问罪,仅仅是为了郑副府主的事情?没有其他的事情了?”
孙合玉微微眯眼,打量着齐玄素,没有回答。
他当然不是为了郑教何的事情,而是借此给齐玄素施压。只是齐玄素并不接招。当然,齐玄素有这个底气,他背后就是金阙,根本不怕金阙告状这一招。而且在这种时候,王教鹤一再被齐玄素用上报金阙逼迫,不得不妥协,齐玄素也不信孙合玉敢跟金阙告状。
齐玄素低垂眼帘:“孙老,你是道门的老前辈,是六代弟子,而我是晚辈,只是一个小小的八代弟子,从辈分资历上来说,我是徒孙辈,放在过去,得跪着跟祖师爷回话。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道门的规矩,职务为先。你就算是五代弟子,如今你也是没有任何职务在身,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这件事,让郑教何亲自跟我谈,或者让王掌府跟我谈,亦或是去金阙谈。”
话里话外,暗暗透出你不配跟我谈的意思。
孙合玉勃然大怒,狠狠一拍茶几。
这张实木茶几瞬间化作齑粉,好似根本不存在过一般。
毕竟是曾经的参知真人,这等境界修为,如今的齐玄素还不是对手。
齐玄素不为所动,只是道:“毁坏道府财物,我可以不跟孙老真人计较,不过孙老真人也不要忘了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道府所在,孙老真人要做什么?要动手教训我这个次席副府主吗?孙老真人不要忘了,我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八代弟子,还是代表了道府和道门的脸面,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孙老真人不听劝告,那我可要治孙老真人一个藐视道府之罪了。”
就在齐玄素说话的时候,丁丑灵官出现在不远处,已经放下了面甲,气势骇人。
姚裴说过,一品灵官们的实力参差不齐,有些人是造化阶段,有些人是伪仙实力,这一点是不错的。不过灵官们又有一个“惟道是从”的第二形态,展开身后的金属圆盘,沟通“三十三天”,会极大增强战力,造化阶段的灵官可以获得伪仙实力,本就是伪仙实力的灵官则能够逼近长生仙人,毕竟伪仙也有强弱之分,过去的金公祖师就明显强于吴光璧。
所以一品灵官也可以视作伪仙战力,大不了开启第二形态。
丁丑灵官在这里,无疑是对孙合玉的一种威慑。
兰大真人闭关不出,齐玄素敢宣布戒严,敢逼迫王教鹤,底气就是两位一品灵官和其下数千灵官的支持。
不然齐玄素也怕自己死在婆罗洲,死于“隐秘结社”之手。
齐玄素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境界修为略有不足,放在太平地界的道府,是足够了,可在局势比较混乱的地方,就有些不够看了。
还是需要“玄玉”。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等他腾出手来,再做计较。
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合玉也不可能真正动手,只能说道:“好一个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好,我不跟你说道府的事情,我跟你说和我有关的事情。我的孙子,孙钥平,他犯了哪条王法了?竟然被齐次席关进了幽狱!”
齐玄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道:“这就对了,好好说话,大家都是道门弟子,没必要剑拔弩张。做后辈的要恭,可做前辈的也要尊,若是不尊,就别怪晚辈们不恭。孙老真人是一品天真道士不假,我只是个三品幽逸道士,可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一品天真道士,天师、国师,张大真人、兰大真人,还有不是一品天真道士的东华真人、清微真人、慈航真人,可都不像孙老真人这么……暴躁。”
孙合玉哪里不明白齐玄素是在点他,也是齐玄素在向他彰显人脉背景——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普通道士,更不是没有背景任人拿捏,比你厉害的人我见过不少,三师也好,平章大真人也罢,亦或是三位储君,没有像你这样的,你别把自己太当回事,更不要想要骑在我的脖子上给我来个下马威。
人走茶凉,你这碗茶,尚有余温,却也凉了一半。
孙合玉脸色阴沉:“齐次席,这句话我记下了,你是不是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
齐玄素道:“当然可以。我最开始就说过,把孙公子带回来是为了协助调查,那个打人的女道士我也一并带了回来,老真人可不能说我是偏袒任何一方。”
这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齐玄素悟性也不差,怎么会留下把柄给人抓着?他当初若是没有查明情况就放走那个女道士,只抓了孙钥平一个人,此时孙合玉就大有文章可做了,什么徇私、报复、针对、不公都能扯出来,说不定还会造谣那个女道士与齐玄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可齐玄素偏偏把女道士一并抓了回来,如今也在幽狱,就不好做文章了。
孙合玉道:“你抓打人的人,我没有意见,可凭什么被打的人也一并抓了?难道受害人有罪吗?”
齐玄素道:“受害人当然没罪,只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不是有罪没罪的问题,而是孙公子是不是受害人的问题,毕竟我也不能只听孙公子的一面之词。”
孙合玉问道:“那么,齐次席查得如何了?”
齐玄素取出一份卷宗:“这是地气回溯的结果,还请老真人过目。”
孙合玉接过卷宗,迅速浏览。
齐玄素不紧不慢地说道:“根据地气回溯的结果来看,孙公子可不是无辜的,言语调戏,动手动脚,违背女子意愿,严重违犯道门道德戒律,按律应当处以三个月的劳役,使其认识错误,改过自新。当然,打人也是不对,就算是情有可原,也应处以五百太平钱的罚款,并处以一个月的劳役。我这么处置,不知老真人是否满意?”
孙合玉到底是曾经的参知真人,多年的养气功夫,趁着看卷宗的时候,已经把气息调匀,平复了心态,平心静气道:“老夫家教无方,孙钥平依仗家世和长辈的宠爱,干出这等不法之事,证据确凿,我不为他辩护,齐次席判决公正,我也不向齐次席求情,只是有一点,请齐次席明鉴。”
齐玄素道:“老真人请讲。”
孙合玉道:“老夫是道门弟子,可我这不孝孙儿却不是道门弟子,如何适用道门戒律?”
齐玄素脸色微微一沉。
姜还是老的辣,看一遍卷宗的工夫,就找出了漏洞所在。
齐玄素沉吟了片刻:“老真人所言不错,可另一个当事人却是道门中人,自然道门戒律更在官府律法之前。总不能说大虞国的王法比我们道门的戒律更大,没有这样的道理。”
孙合玉道:“就算适用道门戒律,孙钥平也不应关押在道府的幽狱,还是青鸾卫的昭狱比较合适。”
齐玄素道:“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孙合玉眼神转冷:“齐次席是一定要驳老朽的面子吗?”
齐玄素不去看他:“左右就是三个月的劳役而已,三个月后,我一定把孙公子平平安安地送回府上。”
说罢,他一端茶几上的茶碗:“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