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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益掌握的证据,已经越来越多,在他看来,从前还只是种种的蛛丝马迹,而现在,方吾才的身份已是愈来愈细致,最终,他真实的身份,将是呼之欲出。
自己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等的就是今日。
北海郡王殿下一来,对于自己和这么多门客,几乎不闻不问,第一句便是方先生原来在这里,这令糜益心里嫉恨无比。
“殿下……”糜益快步上前,朝陈正道行了个礼。
陈正道只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但是面上却瞬间就冷淡下来。
就仿佛糜益只是路人一般。
“噢。”
他只是点点头,似乎这一句噢,对糜益都已算是恩赐一般,陈正道压根没心思理会糜益。
糜益的心里暗恨,若不是因为实在忍不下这口气,他是打死也不愿留在北海郡王府的,可现在,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忍住,因为很快,他就会让北海郡王知道什么才是真相。
“殿下,学生能否请殿下移步,有事禀告。”
陈正道皱眉。
他看了一眼方吾才,方吾才风淡云轻的样子,似乎知道糜益想和陈正道说悄悄话,便道:“噢,那老夫回避。”
他刚举步要走,陈正道立即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也一样。”
若是方先生当真走了,这岂不是说明本王不放心方先生?
陈正道现在觉得,就算是怠慢了谁,也不敢怠慢方先生啊。
糜益皱眉,不过他似乎早料到了殿下会如此,倒也不恼,而是道:“殿下,学生想要检举,这方先生和陈凯之乃是师叔侄,此二人狼狈为奸,殿下被他所骗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陈正道呆了一下。
显然他也料不到,糜益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糜益生怕陈正道不信,连忙又道:“那陈凯之的授业恩师姓方,名正山,此人便是方先生的兄弟,而东山郡王……”
“好了,够了!”陈正道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了方吾才一眼,却见方吾才只是微微笑着,面上不见恼怒,可陈正道却是怒了,恶狠狠地盯着糜益喝道:“本王不想听你胡说八道。”
糜益心里寒到了极点,想他自成了殿下的门客后,便对殿下赤胆忠心。鞍前马后了这么多年,可现在,殿下连自己的几句话都不肯多听。
他心里升起了滔天之怒,于是更加坚定地道:“殿下,学生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学生这里有一封书信,殿下一看便知。”
他说着,寻出了身上的书信来,直接递到了陈正道的跟前。
方吾才一看,看到了那信封上,分明就是自己兄长的笔迹啊。
方吾才万万料不到,自己百密一疏,竟是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他心里遗憾,也不禁有些胆怯了。
陈正道接过了书信,随即,他将信抽了出来,开始逐字逐句地看。
糜益心里大喜过望,殿下只要看了这信,便一切都明白了,总算是苦心人天不负!
待陈正道看完了,抬眸看向方吾才,道:“先生,这信中的内容属实吗?陈凯之当真是先生的师侄?还有……”
所有人都不禁看向了方吾才,方吾才知道,自己最大的考验来了,稍稍有一点应对失措,便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含笑,目中犹如古井无波,却是轻描淡写地颔首点头道:“是。”
他竟承认了!
那些个门客,一个个震撼地看着方吾才。
这陈凯之,可是殿下的死敌啊,殿下不知多少次痛骂陈凯之,恨不得将这家伙挫骨扬灰,可谁料到,方吾才竟是陈凯之的师叔,这方先生……完了。
不只如此,若只是师叔倒还罢了,方吾才之前还隐瞒了这个身份,那么方吾才进入王府,就显得可疑了。
糜益更是喜不自胜,他原以为方吾才会抵死不认的,他甚至还想着拿出更有力的证据,好教这方吾才哑口无言。
可万万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啊,估计这个方吾才是自知大势已去,这才放弃了抵抗吧。
妙,妙极了,妙不可言!
糜益眉飞色舞,立即道:“殿下,殿下,你现在明白了吧,你明白了吧,这陈凯之和方先生实乃狼狈为奸,殿下啊……”说着说着,糜益的眼眶不禁通红起来,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动。
他眼里升腾起水雾,哽咽着道:“此人早有预谋,居心叵测啊,殿下……”
陈正道的面色却是很平静,他奇怪地看了方先生一眼,眼睛眨了眨,却是在下一刻,目光突的一亮。
随即,他看向感动不已的糜益,就在这一刹那里,突的,一拳出手,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糜益的胸口上。
唔……呃……啊……
糜益闷哼一声,随即一个后翻,整个人直接仰面摔倒在地。
“……”
这个状况实在太过令人始料不及,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惊呆了。
紧接着,传来了糜益疼得哀嚎的声音,而后他大叫着道:“殿下,你……你打错人了,学生乃是糜益,这与陈凯之勾结的,是方吾才,是这个欺骗殿下的无耻之徒!”
此时,陈正道的额上青筋暴出,瞬间将手里的书信撕了个粉碎,一双如冰刺般的眼眸冷冷地等着糜益,怒不可赦地道:“糜益,本王忍你很久了,平时看在你是衍圣公府学候的份上,本王一直忍着,今日,你竟这样污蔑方先生,本王今日若是不打死你,便是猪狗!”
说罢,他猛地上前,狠狠一脚便朝糜益地上的糜益狠踹。
糜益腹部如遭重锤,顿时一口老血喷出来,他泪流满面地大叫道:“殿下,殿下……学生对殿下的忠心,天日可鉴啊,这方吾才,方才是……方才是……”
“还敢污蔑方先生!”陈正道气得咬牙切齿,提起靴子,一通踢打。
糜益疼得在地上打滚,哪里还有半分的斯文。
门客们早已吓得个个面如土色,而方吾才则是意味深长的站在一旁看着。
他太清楚陈正道了,方才若是自己矢口否认,殿下或许还可能会有所怀疑,可自己承认,以陈正道的心思,势必会想,方先生为何要承认呢?方先生一定有所用意,方先生一定心里震怒,不屑去和糜益争吵吧,又或者,方先生乃世外高人,怎么会为自己辩护。
只见躺在地上的糜益口里咳着血,整个人已是气若游丝,他口里依旧不甘地道:“我……我不服啊,我不服……吾乃学候,吾入幕北海郡王府已有七载,这七年来……咳咳……咳咳……这七年来,学生对殿下,无不尽心尽力,殿下……为何不信学生,为何……”
陈正道却是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提起,恶狠狠地看着他,冷若冰霜地道:“狗一样的东西,到现在你还敢厚颜无耻的说什么忠心,什么狗屁学候,你这所谓的学候,在本王眼里,不如方先生一根寒毛。”
“你……殿下……”糜益身躯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这是侮辱啊,没有任何一句话,比这侮辱更严重了,这等侮辱,便犹如硫酸一般侵蚀着糜益的心。
此时,陈正道像是看一件肮脏的垃圾一般,一把将糜益摔下,接着很是不屑地看着摔在地上如一滩烂泥的糜益,却是轻描淡写,自袖中抽出了邸报,直接摔在了他的脸上,嘲讽地道:“若是眼睛没瞎,就给本王好好看着吧。”
说着,再不理糜益,而是瞬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到了方吾才的面前,他显得极恭敬的样子,声音也突的变得多了几分暖意,道:“方先生,让你受惊了。”
方吾才捋着须,从嘴缝里蹦出几个字:“打人……不好!”
方先生太宽厚了啊。
陈正道不禁感慨万千,这个该死的糜益,无时无刻的想着害本王,构陷方先生,可是方先生竟还说这样的话。
他忙道:“小王以后一定注意。”
方吾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看着方先生对自己失望的样子,陈正道身躯一震,方先生这一叹,很有深意啊,他这是不是说,将来本王迟早要做天子,而身为天子,理应恩泽广播,而不可暴虐。
对,就是如此,还是方先生看得长远,哎……早知不必亲自动手,找个人将这该死的家伙打个半死得了。
他心有愧意,便忙道:“先生,这里热,请移步吧。”
方吾才颔首,陈正道又道:“这里距碧水楼,还有一些距离,先生年纪大了,行走多有不便,小王让人抬轿子来。”
说罢,他便朝一个门客呼喝道:“快,去叫人准备车轿。”
而在地上的糜益,已是被揍了个面目全非,此时他已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在郡王府立足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心里羞愤难当,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挣扎着翻身而起,他想要看看,非要看看陈正道丢给自己的邸报里写了什么。
他即便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却还是不甘心,死了也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为何铁证如山,竟也挽不回殿下的心,也不能让殿下看清方先生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