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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势烧得最猛之际,天璇脑中哪还有理智二字,被本能驱使、一个飞身便跃进了屋内。满屋烈焰和浓烟,他闪过四处飞溅的火星,转入内室,终于找到了晕倒在地的李蓉母亲。
——含月?真的是含月吗?
多少年了,不管遇到何种难度的恶战,他的心绪都不曾如此激荡,汹涌彭拜之势,仿佛心中掀起了翻天覆地的海浪,爆发了劈峰埋谷的山洪。
天璇憋气凝神,凑到李蓉母亲面前,将她翻至仰面朝上,却发现她脸上被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烬,皮肤也被浓烟熏地漆黑,根本辨不清长相;加上屋内浓烟滚滚,高温的炙烤下,周遭空气扭曲,视野所及之物全部模糊起来。
——不管是不是,先救出去再说!
天璇想将她打横抱起、带出屋外,但房梁打落下来,轰然堵住了出路;加之火势熊熊,高温灼烧之下,屋内不停有梁柱、窗棂、顶架被烧断。环视左右,未发现其他出路,他再一探地上所躺之人的鼻息,气若游丝,微弱且间隔时间漫长。
——不能死!不能死!就是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不知因为屋内高温,还是因为眼前生命将要逝去的原因,天璇心情由激动转焦躁,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连吐数下内息,气沉丹田,使出了断骨噬心掌的第十重。火海中,双掌翻飞,瞬息之间,天璇接连挥出了十余掌,凌厉的掌风穿过层层火焰,扫过房屋每一处角落,不仅将旺盛的火势顷刻间扑灭,还将这危若累卵的屋子震得稀烂,残破的木屑和碎片四散开去、飞出老远。
扑灭火势,天璇收掌回身前,连忙单膝跪地、又去探那妇人的鼻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死了吗?这就死了?
天璇抓起妇人的手腕,黑乎乎的,瘦弱纤细,明明刚从火海中出来、却一片冰凉。他不甘心,也不愿相信,便改搭脉搏,使劲按了几下,仍旧是感觉不到脉象。
——死了,真的死了!
他曾无数次地幻想过,和含月重逢时的场景,更深入考虑过该怎么杀她:一剑穿心,还是一边拷打质问、一边挖肉抽筋把她折磨死。无论哪一种死法,肯定都由他说了算,绝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一具冰冷的尸体,摆在面前,无声地仰面朝天。
“娘,娘——”这时候,李蓉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扑到了尸体之上,“你不能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你不能死啊……呜呜呜呜,不能死……”哭着哭着,一个抽搐,竟差点晕厥过去。
——没错,不能死,不能让她这么简单地就死掉了。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天璇断然不肯让她就此横尸于面前,化两人之间的恩怨为不了了之。
没有交代,也没有忏悔,死了一了百了。
——想得美!你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思及此,天璇推开李蓉,一把拽着妇人胸前的衣襟,拎着她直起上半身、换成了坐姿。妇人此刻已没了气息,双目微闭,嘴唇发乌,坐在斑驳的石板上,头歪在右侧、软软地搭在肩上,毫无生存迹象。
“你要对我娘做什么?”李蓉虽然感激天璇扑灭了家中大火,及时抢救出她娘的尸体、保留了一具完尸;但此时见他任意摆弄娘亲的尸身,她困惑又害怕,却又不敢贸然伸手阻拦。
天璇并不回答,径直盘膝坐在妇人背后,双掌抵于背心,调运内息,腹中真气鼓荡,由此及彼,源源不断地输送至她体内。
救人也就罢了,没料到天璇居然肯帮助一个平平无奇的妇人到这一步!断心和断念立在一旁,瞠目而视。
兄妹俩很清楚,真气乃是习武之人中最重要的气息,若是为了增进武学修为,相熟之人彼此过渡真气,倒也说得通;但是眼前的妇人已是濒死之人,即便再多的真气输过去,救活的希望都渺茫;何况她和天璇之间身份差异太大、在这世间存在的价值简直不能比,天璇此举,无异于以金珠投水,简直是极大的浪费。
“这女人是谁呀?”断心看着那瘦小的妇人,语气中充满不屑,目光中却盈满羡慕。
等了半响,没得到哥哥的回答,她掐了一把断念的胳膊,哼道:“你别告诉我,她是主人喜欢的人,主人喜欢这种三四十岁的人妻!”
断念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就知道谈情说爱?李姑娘的母亲说不定是主人失散多年的姐姐呢?”
断心大感宽心,“是姐弟啊……那就好。”若天璇喜欢不同类型的女人,那她还有改进的空间;若天璇喜欢年上的女人,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毕竟她又不是神仙,不能跳跃时间成长。
眯起眼睛,断心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妇人身上:脸被浓烟熏的太黑了,头发也烧焦了,根本看不清长相。不过,根据五官轮廓来看,显然和她家主人超凡脱俗的美貌不在一个档次。
真的是姐弟关系吗?
断心表示怀疑。目光微转,她见天璇因运气过猛,墨眉微颦,白玉般的双颊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再一想他那股醇厚的真气在妇人体内流动窜行,一颗小心脏顿时都快呕出血了。
“妖妇!”正羡慕嫉妒恨之际,胡同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叫骂声响起,“老子可算找到你了!就知道你拐走老子的女人,定会来这里!”紧接着,孟大柱骂骂咧咧地、带着三十多名虎兴会帮众出现在胡同口,手持大刀和弩箭,气势汹汹地来找断心报仇了。
这才真是,做贼的遇见劫路的,赶巧了。被其他女人得了男神的便宜,断心心里正堵得慌,见有人巴巴地赶来帮她解气,叉腰一声狞笑,“呵呵,嗓门这么大,我当是怎么了呢,原来是刚才的畜生多找了人来送死。不过呢,畜生就是这样,越是弱小,越是喜欢在数量上取胜。”
“你骂谁是畜生呢?”孟大柱一扯头巾,气得鼻孔外翻、呼哧呼哧地直喷粗气。
“谁应了谁就是畜生。”断心眼珠一转,打了个响指,咯咯笑道,“哦,不对,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啊,比畜牲还不如!”
从不指望妹妹能像普通少女般纯白而单纯,但也不希望她能和流氓无障碍对骂啊。断念皱眉斥道:“听听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女孩子家家的,矜持点。”眼珠微斜,沉声又说:“行了,跟这帮人废话了。”
双胞胎之间,灵犀一点便通。断心明白哥哥后一句话的意思:旁边废墟上,主人正在调气运息,大量真气外涌,全身心都灌注在那妇人身上,正关键着呢,片刻也不能从那妇人身上撤回手,更忌讳被打扰。
彼此间默契地点头,达成大开杀戒的共识。断念从双袖里抖出一对弯月短刀、断心从腰间拔出佩剑,兄妹俩一个起落,飞身冲入虎兴会帮众之间。
一紫一黑两道残影、身法极快,武器所扫之处,银光闪过,惨叫连连,只几个呼吸的间隙,三十多名虎兴会帮众便被杀了个干净,连带着刚才被点穴的四人未放过,小小的胡同之中,瞬间血流成河。
艳红的血水流淌,冲走水洼中积聚的雨水,汇聚成溪,汩汩地流入路边凹陷的排水口中,留下满巷腥臭。
李蓉本是站着的,此情此景之下,心脏都骇得停了,双膝一软,重重跌坐在废墟之上。她万万没想到,请来帮忙的这对双胞胎,外表看着机灵俊俏、人畜无害,杀起人来却是眼睛都不眨,下手干脆利落、没半点犹豫。
事后,兄妹俩一派淡然,随意抽出帕子、将武器上血迹一抹,便若无其事地向这边走来。李蓉见状,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落个“目击者不得好死”的下场,缩着身子直往后躲。但见两兄妹踏上废墟之后,随即站到了黑衣青年身后,根本没有瞧她,李蓉这才稍稍缓过劲来,再次把注意力放回自家娘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