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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鸢的两个问题,第一个不过是幌子,真正想知道答案的,其实是第二个。但是,若一见面,便揭穿含月的武功来路、逼问她的身份,铁定会吓到她,所以,他故意在第一个问题上拖延时间,花费了些心思来套近乎、以便让她放松戒备。
没想到,从反应来看,含月还是被吓得不轻。
不过也好,毕竟惊吓反应间接证明了其身份可疑;若是含月毫无反应、嘴硬不认同长和派的关系,夜鸢反而无从发问。
此时,对面的含月眨着无辜的眼睛,惊慌地望着他,就像是刚从月亮上蹦下来、惶恐不安的小兔子。想从这只恐慌的兔子口中,问出点东西来,适当的情绪安抚必不可少。
于是,夜鸢眼眉舒展,故作轻松地回道:“怎么,觉得我不应该认出你的轻功身法?我可是夜鸢,神出鬼没的天下第一大盗。王侯将相府中秘闻,武林门派中的秘籍宝典,还有各家各户的奇珍异宝所藏之地,我什么不知道?更不用说,小小门派里的独门轻功了。只消看一眼你的身法,便能知道名字和来路。”
含月飞快地回忆当时交手的情景,反驳道:“不可能!上次交手的时候,你明明就没有看出我轻功的来头……”脑中闪过多个揣测,乱糟糟地梳理不出丁点头绪,“你该不会认识方暮初?是不是他泄露了玉燕功……不、不对,方暮初应该还不知道长和派的名字……奇怪,究竟谁告诉你的……”身为穿越回来的人,她不想给自家门派惹麻烦,无奈却被认出了来历,含月心下极乱,情急之下,竟把脑中所作的思虑都嘀咕出声了。
夜鸢听得真切,冷哼道:“什么方暮初,是说长虹山庄那位少庄主?我与他素不相识,怎可能平白无故地跑去找他,问他请教武功名字。都和你说了,是我上通天文、下知地理,见识广博,自己认出来的。”
含月置若罔闻,兀自左手扶额苦想,半响之后抬眼,旧问重提道:“究竟是谁将玉燕功告诉你的?”倒不是她瞧不起夜鸢见过的世面,而是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年轻,自家门派的功夫又太小众了。爹爹曾笑过,说即便门派已经创建了两百多年,但是行走在江湖上,能认出她家独门武功之人,两只手就能数完。
含月锲而不舍地追问,夜鸢不急反笑,轻戳了下她额头,“你先搞清楚,现在究竟是我在向你提问,还是你在向我提问?好了,别再浪费时间,赶紧回答,你到底是怎么学会玉燕功的?”
看来,今天不答出个所以然,就打发不走夜鸢了。含月决定把脑中疑问暂放一边,认真应付眼前问题。
“其实……我是长和派的弟子。”
姑且分析下目前情况,不论作何回答,都不如坦白来得妥当。反正长和派隐蔽,夜鸢总不可能揪着她上山,去找爹爹他们对质吧?
可惜,夜鸢似乎并不买账她的坦白,更不认可她的回答,冷笑道:“不可能,长和派门下弟子除非退出师门,否则不能随意离开溪云山。像你这样,在山下一呆就是一两个月,绝无可能。”稍稍打量了一下含月,续道:“再说了,如今的长河派,除了掌门祁雄,少掌门祁战丰以外,只有男女各一名弟子,目前都住在山上,并无门徒外出。”说着,面纱之上射出两道“你又是打哪儿来的”疑惑目光。
原想对方不可能找到长和派所在,含月才坦白说是弟子的;没想到,对方不仅熟知门派内部情况,甚至能道出爷爷和爹爹的名字!
要知道,长和派坐落在溪云山山颠的秘林里,一般人极难进入,再加上,长和派历来不允许离开门派的弟子、随意对外提起门派的名字和情况;所以,世人根本无法轻易得知门派的情报。然而,夜鸢轻描淡写便说出了长和派现状,又并非门派中人,那么想必是在俗世之中,和长河派有密切关系、甚至拜访过长和派的人。
含月蹙眉反望夜鸢,回忆了一下自家门派的前辈或是世交之人,根本不记得有在二十年前当过江湖大盗的人……再说了,交手那晚,夜鸢确实也没看出她使的玉燕功,如今却特意跑来问是怎么学会的。
前后结合起来,含月只想出了一种可能的答案:首先,夜鸢记住了她的身法;然后,在失败所衍生出的好奇心驱使下,他请教了某位熟知各家武学的大师;那位神秘大师告诉了夜鸢答案,还给他讲述了长和派的避世门规,于是,在好奇心的再次驱使下,夜鸢跑回来问她身份……不,也可能夜鸢并不想多作追究,而是那位神秘大师指示夜鸢来追问她身份的。
迷思拨云见日,脑中却浮现出一个更大的疑问:夜鸢所请教的那位神秘人士,究竟是谁?不仅熟知长和派的一切,竟还能差使得了这位天下第一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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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透露得越多,反而越教含月确信,他背后有人相助和指使。
但见对面的小丫头又自顾自地思索起来,他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诧异?我连长和派的门规和门派情况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含月点头:没错,不过并不是因你而诧异,而是因为你身后之人。
“所以,我这里清明着呢。”抬起空手、指了指太阳穴,夜鸢警告道:“老实交代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夜鸢虚张声势的样子逼得又气又好笑,含月只想把这个问题原封不动地抛回去,问问夜鸢,到底请教了谁,能把她家情况摸得清清楚楚。不过,即便真的问了,恐怕他也不会说……
“我真是长河派弟子,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都只能给出这个回答。”见夜鸢怀疑的目光丝毫不松动,含月反问道:“要不你说说,你觉得我是怎么学会玉燕功的?”
肩上正搭着夜鸢的手,明显地,含月感到他掌上所使的力道有所滞顿,紧接着又望见,凤目中流露出犹豫之色。
这片刻的犹豫,恰好证明了含月的猜测:夜鸢乃是受人指使、并非有备而来找她的。指派他的神秘人,大概只作了“既不是长和派门人,又是如何学会玉燕功的?去探清她的来历”类似的模糊指示,却未给他备选答案;所以夜鸢认定她不可能是长和派弟子,却又想不出其它学会玉燕功的可能性。
果然,夜鸢踌躇须臾,给出了最易猜出的回答:“你莫不是偷学的……”
含月噗嗤笑出声来,回道:“且不说我功夫平平,是怎么从长和派里偷出秘笈的;单是玉燕功里这个‘燕’字,溪云山以外的任何人都是偷学不会的。”
被含月反驳了回答、又被笑了无知,夜鸢微赧之余,面上却不恼怒,沉声问道:“怎么解释?”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修炼不了。”含月笑道:“玉燕功得从小修炼,入门第一步,便是在溪云山上找一只刚出世的灵燕,与它结友;其后一边按口诀修炼基本身法,一边日日观察模仿灵燕的动作。燕子每年回归溪云山时,修炼的人必须每日花时间同它相处。一旦开始练功,无论它飞多高多远,都决计不能更丢了;如果一直飞、不落地,则修炼之人整日不能住脚。至于为什么只能是溪云山灵燕,普通燕子不行,是因为山中灵燕世代与长和派结缘,不仅寿命长,而且通人性、也更易配合修炼。”停顿少许,含月抿嘴轻笑,问道:“怎么,告诉你玉燕功的人,没告诉你这其中详细的修炼法?”
钩太直,夜鸢不上当,未作出回答。
他凝聚目光,细观含月,面色倒是自然镇静;又听她说得口齿伶俐、语句流畅,并不像是凭空杜撰出来的。若她所言非虚,修炼过程真这么复杂,倒确实说明她是长和派弟子。
心下质疑已退了七八成,夜鸢寻思:反正,回去有个交代就行,至于这丫头说的是真是假,待那人另作吩咐时、再去查明也不迟。
念及此,展颜轻笑,赞道:“呵呵,这修炼的法子倒真是别致。江湖上以动物命名的功夫比比皆是,但像玉燕功这样,和名中动物长年相处的武功,还是头一次听说。只可惜我年纪也不小了,已过了修炼之机,不然也想练练这般巧妙有趣的轻功。”
含月不想搭话,看了眼拍在肩头上的手,转过脸来,定睛望着他:所以,说了这么多,你到底信我没有啊!
夜鸢读懂这眼神的含月,笑呵呵地又问:“丫头,既然你真的是长和派的弟子,又怎么逃下山来了?”
“你说了只问两个问题的,这算是第三个问题了。大盗夜鸢不是守时受约之人吗?怎么当着我这个小姑娘,便出尔反尔了?”
夜鸢闻言一愣,倒也不多作狡辩,干干脆脆地将手掌挪开了。
右肩变轻的瞬间,含月感觉他在自己右肩上又轻拍了拍,绵延的真气涌入,不仅酥麻感顿消,连带着一股暖意也传遍身体,四肢舒畅无比,立即驱赶了她在秋夜之中、站立良久的寒意。
看来,总算是放过自己了……
含月正待缓口气,对面的人收回手道:“你这丫头,看着傻傻的,偶尔说语出惊人,倒又显得机灵得很。”语毕抬手还想来摸她的头,含月赶紧提气仰腰、躲过了。
夜鸢也不介意,顺势将那只手覆到自己面纱上、摩挲了几下,故作叹息道:“我怎么这么喜欢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呢。”
宛如蠕虫爬进了耳朵般恶心,含月连连后退几步,纠正道:“什么喜不喜欢。你只是在意我上次从你手里夺走了字画,心里想和我较劲儿,不服气而已。”
“我岂是小肚鸡肠之辈。”夜鸢声音陡然上扬,转为低而柔媚的女声,嗔道:“你若觉得我是负于你而心有不甘,大可以再重新比过,瞧瞧我是不是那么输不起的人。”
听起来倒是冠冕堂皇,但往深了想,这样缠着再比试,不正是在较劲吗?含月噘嘴摇头,表示:不约,我才不和你再比。
哪知夜鸢视若无睹,“就这么说定了!”打了个响指,他宣布道:“如果这次你再追上我,我也不和你过招了,直接就把那幅字画让与你,而且,今后再不打它主意。”
什么让不让,本来你也不该打别人家东西的主意!含月声明道:“我不……”
不等她把拒绝的话说完,夜鸢身型一闪,留下“明晚再会”的长长余音,权当含月已经默认了约定,踏着屋脊随夜幕远去了。
——
竖日一早,茶铺刚开始卖早点,含月就告假跑了趟衙门,把信原封不动地交给袁雷。
袁雷拆开来一看,浓眉深拧,叹息连连:就知道,夜鸢看上的东西,没有偷到手,是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放下信,他忍不住开始打量含月:恩,一如既往地烂漫可爱,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娇俏少女。但是,此人上次出现在夜鸢犯案的现场,这次又帮他转达通告信,要说两人之间毫无关系,还真不太可能……
如此思索着,袁雷的右手掌,下意识向腰侧摸去,按在了刀柄上。
如果含月真是夜鸢、或是夜鸢的同伙,那这等棘手的大案,处理起来就简单多了……只要现在把她抓起来,待到夜鸢今晚造访,就有和他谈条件的筹码了……
宁可错抓三千,不可漏过一个。目前县城里人员混杂,武林人士比比皆是,治安本就难以管理;再来一个夜鸢捣乱,只怕今晚忠河县要炸开锅。
所以,为了县城三万百姓,为了宁南王的字画,只能暂时先对含月采取行动了。如果真的冤枉了她,大不了过了今晚,再把她释放就是。
右手五指颤抖着,渐渐改扶为抓,袁雷凝视含月,悄悄握紧了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