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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德罗,都准备好了吗?…”
“上主庇佑!头儿,土人帮着我们,准备了三十个人两个月的食物!而船上的淡水,大概能支持一个半月,遇到雨天的时候可以再补充些。按照来时一个月多的时间,物资是绝对够用的。而风也是从西北吹来,算是比较顺风的…对了!船帆与船身早就补好,水手们还多准备了些备用的板材…大伙士气高涨,随时可以升帆开船!…”
“很好!真是圣母庇佑的好!…”
海天明亮,天高云阔。克拉克帆船圣玛利亚号,就停泊在小岛南岸的天然深港中,已然挂上了船帆。这座后世的“拿骚”港,被德拉科萨命名为“救赎港”,祈求着上主的救赎,也代表着船队的新生。
“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让我想起巴伦西亚的春天!”
此刻,船长德拉科萨从昏暗沉闷的船舱中爬出,深深的吸了口气。他站在加勒比晴朗的天空下,吹着一月温暖的清风,脸上满是快意的笑。而领航员佩德罗微微侧目,注意到德拉科萨的手掌中,正握着一卷精致的羊皮纸,隐约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似乎是哥伦布的笔迹。
“头儿,哥伦布他…从了?…”
“哈哈!刀架在脖子上,这头犟驴,也终于识相了一回!”
德拉科萨微微笑着,把羊皮卷塞到了船长服内的口袋。有这卷“认罪”的文书,倒也不怕哥伦布在女王面前瞎说了。随后,他笑着伸出手掌,亲切地拍了拍佩德罗的肩膀,明确许诺道。
“佩德罗,你很不错!跟着我,下次出海…你可以当副船长,分十分之一的战利品!…”
“啊!感谢您!尊敬的德拉科萨船长司令!…”
闻言,佩德罗大喜过望,单膝跪下,学着骑士侍从的样子,低头行了一礼。看着这不伦不类的礼节,德拉科萨有些莞尔。他轻笑了一声,又问道。
“上主见证!土人吸食的烟叶,香气非常美妙!王国的贵族们,一定会着迷的!而这种奇妙的植物,还能治疗伤口,真是上主赐下的绝妙宝物!…佩德罗,我要的烟草和种子,你都收集好了吗?…”
“好了!头儿,就在您的船长室里!有一大袋烟草,还有一小袋种子,仅仅用一把玻璃珠就换来了!…”
“嗯,不错!这些来自‘东方’的神秘礼物,女王与大主教,肯定也会喜欢的!”
德拉科萨再次颔首,对这袋跨越大洋的“东方”烟草,寄予了讨好王国贵人的厚望!至于土人们吃的白木根,他听说有毒又容易坏,又不知道具体的产量,倒是没太注意。
“很好!一切都妥当了!只剩下最后欠缺的…船上的苦役水手,也是抵达东方的证明!…”
德拉科萨笑容不变,望着岸上围观大船、欢喜叫嚷的泰诺土人,甚至“友善”的对老村长挥了挥手。接着,他淡笑着偏过头,对佩德罗吩咐道。
“去吧!船上的水手太少,经不起海上的消耗。带八个土人上船!要年轻、聪明、强壮的男丁,要能在船上干最累的苦役,还能活着回去给王国的老爷们看,证明我们真的抵达了‘东方’!而万一迷航断粮的时候,也多个保障…”
“啊?捉土人上船,当最累最容易死的苦役水手?这…”
领航员佩德罗怔了怔,看了眼神情不变、依然笑吟吟的德拉科萨,心中微微打了个寒颤。这些土人对船队这么友善,几乎是掏心掏肺了。临走还要掳走他们的丁壮…算了,不过是些蒙昧的土人罢了,甚至还是崇拜伪神的异教徒,本来就有罪!…
想到这,佩德罗瞬间开解。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力点头,带着两个“和善”的水手跳上小船…
“阿?白皮肤的,瓜伊唐兄弟…你们要,邀请我们,上大船上,看好看的?…”
“上主庇佑!来吧!上大船来!跟我走…有好东西给你们!很好看的!…”
聪明的薯薯有些茫然,又难忍心中的好奇。他跟着比划带笑的白肤水手,爬上大船的绳梯…从未见过的复杂帆船,就瞬间填满了他的视线。他睁大了黑褐的眼睛,看着有大树一样高的桅杆,看着一道道树枝一样连接的绳索,还有足足能装许多间茅屋的船身,忍不住惊讶的叫到。
“啊!一艘树船!好大的一艘树船啊!…”
“木薯之神啊!白肤部族,竟然有那么大大的树,来做这一艘这么大大的独木舟!…”
“诶?白肤部族要给我们什么礼物?看什么?…”
“嘿嘿…”
佩德罗扬起嘴角,看向船头的德拉科萨。德拉科萨赞许的笑了笑,这个领航员倒是灵活的很,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先把土人骗上了船…
“上主庇佑!我,德拉科萨,蒙受仁慈上主的指引,带领你们回乡…我宣布,开船返航,就在此刻!…”
“上主庇佑!开船返航!…”
十八个卡斯蒂利亚水手齐齐应和,收起沉重的船锚,完全展开了风帆。很快,庞大的克拉克大帆船就驶离港口,转向东去,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啊!!先祖啊?!这是?…”
“大海母神啊!白肤部族的树船动了,往深海去了!啊!村子,村子越来越远了!…”
“不对!不对!快,放我们下去!…求求你,放我们回去啊!…呜呜呜!…”
这一刻,不详的预感,彻底在聪明的薯薯心中验证。他第一个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往船舷边跑,想要跳下大海回村,却被佩德罗一脚踹倒。
“嘿!上了船,就是干活的水手!还想要逃?…再逃就砍掉你的手!…”
惊惶的土人惊呼声,很快在帆船上响起,然后在卡斯蒂利亚水手们凶狠的喝骂中,再那一把把逼近的弯刀前,变成了恐惧绝望的哭喊!
而远远的看到这一幕,听到族人的哭声,岸边的泰诺老村长目瞪口呆,苍老的脸上瞬间苍白,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先祖啊!这群白肤的部族?这群白肤的部族!他们开着船,把族人掳走了!掳走了啊!…”
“啊!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啊!!…”
“我明明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们,我们明明一同吸了先祖的神烟!我还努力救了他们的头人,把村里的干粮都给了他们…先祖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究竟是哪一支群岛的兄弟部族?…不!这不是兄弟部族,这是邪魔,是白肤的邪魔啊!…呜呜!…”
看着掳走丁壮、扬帆远去、飞快消失在东方天际的大船,泰诺老村长再也站立不住,只感觉心中肺腑都被后悔所填满。他“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一头扎到泥土里,哭的撕心裂肺、老泪纵横!
“呜呜!…薯薯!我的孙子!我的孙子!…是我…是我害了你啊!…”
不过短短两刻,岛上泰诺人欢喜雀跃的朋友送别,就变成了苦痛的生死离散!而在泰诺人飘远的哭声中,船头的德拉科萨面不改色,只是看向东方的天空,向着天主世界的方向虔诚祈祷。
“Attamen ipse est scutum meum et salus mea fortitudo mea non movebor amplius…”
“我的心默默无声,专等候神;我的救恩是从他而来…从东方而来!…”
“而我的一切罪责,都是为了上主的荣光,会被仁慈的上主所宽恕拯救!…”
大船向东,海风浩浩。泰诺族人的哭声与哀泣,伴着德拉科萨拉丁语的祈祷,更伴着卡斯蒂利亚水手西班牙语的喜悦与歌唱!
他们唱起水手的歌,想象着温暖宁静的家乡,渴望着发现新航路的荣耀赏赐。他们踩着过去与现在,踩着未来无尽的土人尸骸,眼中却满是美好生活的希望!
“天上飘着明亮的七色的彩霞,心爱的姑娘靠在我身旁…亲爱的我愿同你一起去远洋,像一只鸽子在海上自由飞翔…哦!我们的船帆,一起乘风破浪!…哟!你爱着我,像一只美丽的鸽子一样!…”
“哦哟啊噢!你爱着我,像是一只美丽的鸽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