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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陌走后,总署司由白怨慕接管,这是盛临陌向皇上提出的条件。
追风和无涯早早就在门口迎接白怨慕,毕恭毕敬地行礼。
白怨慕笑笑,向他们回礼。
如今她的武功已大不如前,所以身边跟着亲兵保护,本来她有意随他出征,但皇上必然不许,所以她只能留在京中,处理司内事务。
“把战报传回来那几日的卷轴,拿给我看。”她道。
追风和无涯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明白白怨慕为何要看那天的卷轴。
“戎羌本来意在骚扰河道,却突然转为和匈奴联盟,匈奴的外交手段并不高超,游牧民族又少有文化熏陶,却懂得在这时与戎羌联盟,背后定有人指点。”
见二人不明白,她便出声点破。
追风和无涯这才恍然大悟,心有余悸。
“王妃是怀疑,齐国国内有细作?”
白怨慕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抬了抬皓腕,他们忙将卷轴递了上去。
一目十行,放下,再拿起另外几个,思考着其中的联系。
她必须要尽快揪出齐国之内的细作,这样才能保证临陌在前线作战不受影响。而临陌不需要知道这些,他只需要按照他的想法去前行,剩下的,由她全部摆平。
一直这样看到晌午,才轻轻敲了敲肩头,闭目小憩。
“王妃,阿彦过来送午膳了。”无涯在门口道。
白怨慕恍然,时光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时她尚在总署司办差,每日都和盛临陌共进午膳。
唇边不知觉地勾起了一个笑容来,那样温柔,凝结着翩翩快乐,宛若翩跹的蝶,依恋着飘落的花雨,暖暖的,融融的。
无涯见状,先是一愣,面上跟着一红。
王妃实在明媚动人,让人一眼就会被吸附进去,他不敢多看。
“我让阿彦管家安置在凉亭那里了,王妃去那里用膳吧。”他道。
其实他知道,王妃又在想王爷了。不止是王妃,他也常常恍惚。
仿佛王爷未曾离开这里一样,不管晴朗或雨季,不管穿梭在街头还是巷尾,不管街边的枝叶繁盛或稀疏,他都感觉自己能见到王爷,因为这些天气他们一起经历过,这些道路他们也一起走过,那回忆便不会消失,绵延不可断绝。
他叹了一口气,不知王爷怎么样了。
白怨慕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洞穿了他一般:“你要相信王爷,他不会有事的。”
为了她,他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无涯点头,笑了笑。
白怨慕往凉亭那里走去,阿彦见她,咧嘴道:“王妃请用膳。”
还真是怀念。
只是对面已没有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了。
“可有战报传来?”才问出这句话来,她的耳根便是一红。
盛临陌才走没几日,她就问起了战报,怎么可能有呢。
阿彦听这话,也是一笑,没有回答。
白怨慕用完午膳,便又细细研究起了案卷,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上了轿辇,不过她不是要去王府,而是要去另一个地方。
“去三皇子府。”她道。
如今刚刚到了晚上,三皇子府却是大门紧闭。
由于皇上现在疑心越发重了,最怕皇子们结党营私,所以各皇子基本天刚黑下来就闭门谢客,以示自己没有丝毫结党之心。
见到她,亲卫们先是一愣,又不得不去通传。
白庭蕴听说白怨慕来了,自是惊讶不已。白怨慕从来不会送上门来,这次怎么会主动跑过来?
怀着莫名的忐忑心情,她见了白怨慕。
可白怨慕显然不是来见她的,只是蹙眉道:“我是来找三皇子的,三皇子妃为何出门相见,难道你能代表三皇子不成?”
白庭蕴当然知道白怨慕在讽刺她,她不仅代表不了三皇子,她甚至连她自己都无法代表。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知她是咎由自取,还是因果报应。
“王妃毕竟是女眷,恐怕见三皇子不太方便。”
“我现在不是以王妃的身份来见他,是以总署司代理司正的身份而来。”白怨慕面不改色,“如今王爷上了战场,税制改革一事由我全面接手,这件事中三皇子是我的副手,他必须出来见我。”
白庭蕴抿唇,无话可讲,一双眸却在白怨慕身上胡乱转悠。
自从成婚之后,白怨慕多了些说不出的韵与美。
如今那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出的那抹韵感,宛若微曦的霞,透着天真又妩媚的憧憬,那双水眸澄澄,每一瞥都宛若滴下了琼露般清新,划过了漫长的黑夜,能让人从里到外被她吸引与灼蚀。
白庭蕴收回视线,心下的妒嫉呼之欲出。
“三皇子妃若不帮忙通报,我就自己找去了。”白怨慕懒得和白庭蕴多话,一边说,一边抬脚,往内院去。
现在这个时候,纳兰逸洺恐怕又在和娜木尔缠绵。
白庭蕴咬牙,不想让白怨慕知道,如今她竟连一个胡姬都不如。
“我去帮你叫他。”她说。
白怨慕轻笑,点头。
约莫等了一会儿,便见纳兰逸洺走了出来,面上还有着未褪去的红,眸中更是糜丝阵阵。
“王妃来找本皇子,究竟何事?”他看向白怨慕,问道。
“自然是商讨税制改革一事了。”
纳兰逸洺笑了笑:“这件事已经暂且搁置了,如今朝堂上以与匈奴的战争为重点,父皇不想再因为税制改革而动了根本。”
“那三皇子呢?”白怨慕勾了红唇。
“我怎么了?”纳兰逸洺摸不着头脑。
白怨慕瞟了一眼他:“三皇子就不怕与那胡姬夜夜笙歌,而动了根本吗?”
纳兰逸洺一怔,没想到白怨慕突然扯到了这件事上来。
白庭蕴也觉得奇怪,白怨慕怎么突然替她鸣起了不平来?
“这与你何干。”纳兰逸洺脸上有点儿挂不住,道。
白怨慕唇边笑容不减:“听说这个胡姬,是大皇子送给你的吧?”
的确是纳兰缌维送的,但那又怎么样呢?难道她想利用这件事扳倒他?这种想法未免也太可笑了。
“我有事问她,能不能劳烦三皇子帮我引荐?”
“不知王妃执意要见本皇子的姬妾,究竟有何用意?”
白怨慕斜斜瞥了他一眼,提高音调:“自然是为二姐姐鸣不平。”
一声二姐姐,纳兰逸洺和白庭蕴都是一惊。
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久到白庭蕴都快忘记,曾经自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
她狐疑地看着白怨慕,白怨慕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明艳不可方物,却不容亵渎,不能接近。
只是这一声久违的称呼,令她突然觉得人生可能有别的选择,那些想不通的不用刻意去思考,那些忘不了的也没必要刻意遗弃。
无论经历怎样的悲欢,时间总会将暗影和光明抚平,不着痕迹。
不过,她当然也知道白怨慕不是真的为她鸣不平。白怨慕恨她入骨,这句话不过是见娜木尔的借口。
也好,就让她借着白怨慕,收拾一番娜木尔。
“是谁要替谁鸣冤?”
不等任何人通传,这名胡姬就扭着纤细的腰肢,从后屋走了出来。
说起来,这算是白怨慕与娜木尔的初次见面,两人都打量着彼此。
娜木尔早就听说过临安王妃的盛名,京城中人说她一笑倾尘,再笑倾国,是祸国的妖精,迷得一向清冷高傲的临安王爷都为她神魂颠倒。如今一见,果然不是胡说的。
白怨慕只站在那里,不用做任何动作,只是水眸浅浅流转,便仿若带着几分浓情,粲然惊艳,如同飞舞的星火光点,落在凡间便成了漫山遍野的花,幽香四溢,只轻轻一眼,便让人长醉不复醒。
自叹不如。
娜木尔扯了扯嘴角:“王妃有何指点?”
“指点倒是不敢当。”她看向纳兰逸洺,“二姐姐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三皇子竟然会被不识汉文的番邦女子迷了心智,实在令人费解。”
纳兰逸洺还没说话,便听娜木尔回嘴:“我不是什么不识字的番邦女子,你们中原人的文字,三皇子曾经教给过我,我写得很熟。”
“是吗?”白怨慕眸光幽幽,看向了纳兰逸洺,“三皇子好兴致。”
“这没什么。”
今天的白怨慕有些奇怪,莫名其妙来替白庭蕴鸣不平,又刁难他的姬妾。先前白怨慕和白庭蕴明明势同水火,事出反常,定然有其原因。
“好了,今日天色也晚了,我回王府了。”
白怨慕淡淡道。
纳兰逸洺更是奇怪,白庭蕴也微微蹙眉,一时间二人都没去相送。白怨慕也不等他们二人来送,径自出去了。
“这个白怨慕,莫名其妙地做什么?”白庭蕴奇怪地道。
纳兰逸洺目光顿了顿:“不是你找她来出头的?”
“我怎么可能去找她出头?那不是自讨苦吃么?”白庭蕴瞥了纳兰逸洺一眼,没好气地说。
纳兰逸洺懒得多想,只当白怨慕在盛临陌走了以后便心智失常了,揽着娜木尔回了房间。
“三皇子,我今天累了。”娜木尔伸手推他,脸上还有一些惧色,仿佛像想起了什么似的。
纳兰逸洺皱眉:“怎么了?平日里怎么折腾,都不见你喊累,怎么今天一下就累了?”
娜木尔只能媚笑一声,轻轻推他:“还不是因为三皇子太厉害了。”
听了夸奖,纳兰逸洺不由喜上眉梢,非将她按到绒毯上,可谁知娜木尔就是不配合,一副头晕目眩的样子。
“难道生病了?”纳兰逸洺奇怪道,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也不见发烧。
娜木尔眼波流转,攀住他的腰:“三皇子,您就让妾身休息一日好不好?就一天而已,明天妾身还有些新花样要和您玩儿呢。”
酥到骨子里的声音,抖落了一地星辰。
纳兰逸洺哪肯放过她,却又见她讨饶,只能压下满腔的欲,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只见娜木尔的表情瞬间变凉,用胡语对身旁的丫鬟说道:“是我大意了。”
丫鬟一惊:“公主,怎么了?”
娜木尔紧咬红唇:“我早该发现的,今天那个白怨慕跑过来,说什么要替三皇子妃讨个公道,我不服气,就和她争执了两句,让她发现了我其实会写汉字。”
“那又如何?”丫鬟满不在乎,“您就说是三皇子教您的,不就好了?”
“我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是……”
“可她仍是追问?”
“不,她直接走了,什么多余的话也没讲。”
这就是最令她奇怪的地方。
白怨慕显然是察觉到了京城有细作,再加上总署司曾经截获过一封她给匈奴的通信,她应该发现了细作会写汉字。
“公主你写的那些信,为了避免被截获发现我们在通风报信,您都是拿汉字写的,而且都以非常隐蔽的方式藏头去尾,若不是特殊的读法,是完全读不出特别之处的,只会以外是京中妇女写给边境打仗丈夫的家书,您怕什么呢?”
娜木尔摇头,她用了昆仑密锁的方法写信,能保证即使信件截获了,也无人能够识破,这就是为何在信件被截获之后,她没有害怕的原因。
可如今白怨慕在接管总署司的头几日,就没头没尾地跑来这里和她说话,还讨论的是汉字问题,实在令她慌乱。
“这个王妃,神通广大的很,说不定知道昆仑密锁。”娜木尔有些头疼。
“那现在该怎么办?”丫鬟被娜木尔说的也焦急了起来。
“现在她还没有切实的证据,没办法把我怎么样,再说还有三皇子那个废物保护我,听说总署司办事最讲求公理,我们不用太着急……”
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屋顶响起一阵窸窣的声音,娜木尔心下一惊,慌忙开窗去看。不开窗不要紧,一开窗,突然一个黑影闯了进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丫鬟吓得忙要叫人,下一秒,便见另一个黑影袭来,直接将她打晕了。
“没想到这么顺利。”追风扛着娜木尔,冲无涯笑了笑。
无涯无奈:“别得瑟了,快出府吧,等人发现了就惨了。”
两人对视一眼,轻功跃了出去。三皇子府的侧门,亲卫们尽数倒地,还被捆在了一起,无法动弹。
王妃真狠啊,来闹事之前还先派人去给这帮侍卫的伙食里下了泻药,不然他们也没这么容易突围进去。
绑着娜木尔和那丫鬟,二人消失在了一片月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