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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怨慕心中刺痛，回王府的路上，耳边仍是萧贵妃的声音。
“皇上已经定好了，要给临安王爷选一名侧妃。”
抬头望去，这是繁华的京城，人头攒动，一片宏丽壮伟。
坐在轿辇里，望着路过百姓们毫无笑意的脸，她竟有片刻恍然，幸福恐怕是短暂的，今日的幸福就是在为明日的悲剧做铺垫。
她的手指轻轻蜷了起来，日光已然消逝了大半，夜晚却还未来临，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欢愉一下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沉潜的柔情蜜意被剥离殆尽，细细密密的哀伤如同银针，扎在她的皮肤里。
有什么理由，能阻止盛临陌纳侧妃呢。
没有。
皇上此举，是要在临安王府内安插一个眼线，若是临陌拒绝，便是不忠于圣上的象征，那么远在边境上的盛远明，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所以她没有办法阻止，临陌更没有办法拒绝，甚至他都不能过分冷落那名侧妃，以免皇上刁难。
萧贵妃告诉她，皇上定下来的是二公主。
二公主纳兰清念，她的母亲是一名宫女，早已去世多年，纳兰清念由于生母地位卑微，及笄之后无人求娶，皇上便定了这门亲事，因为皇上料定纳兰清念嫁过来之后，必会感恩戴德地完成他嘱托的任务。
一切如泡影，平稳安定、岁月静好本就是不存在的，所谓生活，便是由一堆不愿发生却已发生的事情组成的。
她站在街头，月亮一点一点地升了起来，花瓣被风吹落，窸窣作响，星星一下一下的闪烁着，像要掉到人间里。
她相信临陌，知道临陌不会变心。
但是她不相信自己，因为她从不宽容大度，她爱耍性子，爱吃醋，也喜欢妒忌。
她下了轿辇，一步一挪地走向王府里，望着他专门命人栽种的梨花，不觉浅浅一笑，花瓣陨落，像从心尖里吹下了雪来。
爱是最折磨人的东西，给人最高深的快乐，却也带来说不出的痛苦。
“王爷回来了吗？”回府之后，她问灵儿。
灵儿忍不住笑了：“还没有呢，但是今日王爷不会晚归，王妃再等等吧。”
她看向天空的尽头，看不见任何东西，看不见遥远的未来，也看不见眼前的自己。
“王妃，怎么了吗？”王嬷嬷要比灵儿老辣得多，自然看出了白怨慕的不寻常来。
白怨慕笑笑，很多事就算不说予她们，她们终究也会知道。
如此，倒不如回答了。
“萧贵妃告诉我，皇上要给临陌指一个侧妃。”
哐当，灵儿手中的银盘落地。
齐国贵族三妻四妾是常事，只不过这侧妃来得似乎太快了些。
“可是您和王爷才刚刚成亲啊，皇上这是怎么想的？”灵儿带了一些哭腔。
王嬷嬷忙安慰白怨慕：“王妃放心，王爷一定会拒绝的。”
拒绝不了。
白怨慕将整件事与她们分析了一遍，她们这才晓得其中的利害。
沉默了半晌，王嬷嬷看着她。
王嬷嬷了解她，虽然从表面上看，她总是那样明媚坚强，其实心底却容易感伤脆弱。因为她太缺乏安全感了，在这偌大的世上，她能全身信赖的，恐怕只有盛临陌一人。
而现在，有人要与她分享他。
白怨慕轻轻挥手，示意王嬷嬷和灵儿都退下。
她抬眸，望着悬在头顶的月亮，缓缓站起来。
月亮离她近了几分，兴许是她个子又高了些的缘故。曾经的她可以忍受晦暗的生活，可以凭借仇恨永不投降屈服，可是如今，那些甜蜜清晰可闻，她所珍视的人与她站在一起，时光仿若不会消逝一般，她被日子拥抱得如此紧密，到了不愿放手的程度。
若纳兰清念入府，一切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幸福也许只是一个抛物线，走过了顶点，以后的每一天都是下坡，只不过有些人走得很快，有些人走的缓。
风铃声响起。
她望向盛临陌，盛临陌也看向她。
她的青丝静静垂在腰间，几缕碎发随步摇曳，她向他走来，身上的幽香便也越来越近，春日乍暖，她在屋内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小衫，那窈窕玲珑的身姿在烛火中若隐若现。
微风透过轩窗，吹动一池水纹，她的眸光被千斤重量压弯，这远离喧嚣的沉静，终究是一条孤独的单人行径。
他的眸光微黯，在烛光下一闪一烁，让人不知那些心绪究竟是散了，还是仍旧留着。
“临陌，你知道了吗？”她问他。
他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话。
她知道，他应当听见消息了。
他走过来，握住她纤细的指尖，渴望将她牢牢抓住。
他恐惧了。
他知道他无法拒绝这次联姻，他不能让皇上对王府起疑，可是他害怕她会离开他。从前他并未畏惧过孤单与寒凉，可是在拥有她之后，他害怕了。
他怕他无法独自一人捱过无尽的冷意，习惯了明媚温暖，就再也不想放手，曾经连风雪都不怕，现在一丝凉风就能轻易穿透他。
他要她留在身边，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怨慕。”出声唤她。
她抬眸看他，他比她高出了太多，玉树临风地站在那里，更是衬得眉眼若疏月，面颊覆薄影。
桃花眼轻轻流转，便是一抹山水清色，层叠向她袭来，寂静的时光被拍打起了惊涛骇浪。
“你放心。”这是对她的郑重承诺。
承诺她，他会处理好这件事。
承诺她，他与她现在的生活不会有丝毫变化。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他在之后的日子中拼尽全力。
要给她无忧无虑，要给她一世芳华。
白怨慕轻轻扬唇，不再多语。
“好。”
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尖，触碰他的唇。
刹那，魂魄相勾，心有颤动，宽大的月色长袍将她包裹起来。
春风掠过，桃花眼中起了一场春雨，晕染黑眸，如同隔着雨幕的水墨，远近来去，深浅不一，摇曳飘动，真切清晰。
轻轻下手，扯掉了他的衣带，那月色的袍在她手中缓缓滑落，连带着那双桃花眼蒙了一层撩人的火，不复清明，却如梦似幻，若天上仙，云中月。
想要永远如此。
想要那些抓不住的、留不得的、随风而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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