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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准葬礼的那天,依旧是一个寒冷的日子,天上飘落着细细的冰雨,寒潮提前而至。阳光已经不见踪影,风也敛息,霍千凝一身黑衣,直直地站在灵堂上向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躬身致谢,腰上系的白色束带随着她躬身的动作下垂又扬起,反反复复。
霍千凝和凌昱铮以孝女、女婿的身份形影不离,致谢了所有来到现场的人。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并肩而立,在这寂寥而悲伤的气氛中互相慰藉。
许是天气的缘故,来往的人断断续续到来但并没有缺席,神色凝重,见到霍千凝苍白而布满泪痕的小脸、哭红的眼睛,都纷纷不忍,驻足安慰。
霍千凝一一致谢,一整天下来她不知已经鞠了多少次躬,腰已经酸痛地快要直不起身了,可她浑然不觉,仿佛一点事儿也没有,可只有凌昱铮知道她并不像表面的坚强。
到了晚上,葬礼正式开始,众人手持白色菊花,齐坐一堂、肃穆默哀。霍千凝作为逝者唯一的女儿,需要做答谢致辞。
她缓缓上台,先是像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面容悲伤而沉重。扶稳麦克风,霍千凝郑重地看着台下的人,语气慢沉带着沙哑地哭腔,“各位长辈、亲朋好友们,我是霍准先生的女儿霍千凝,感谢大家不顾寒冬凛冽前来参加我父亲的葬礼,给他送上最后的祝福”
“雁归有时,潮来有汛,惟独明月不再升起。爸爸,希望你一路走好,不要挂念我。各位,我的父亲霍准先生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可我相信他在天堂会为我们祷告祝福的。在此我再次谢谢你们,不远万里,只为相送。”
霍千凝说完,再次鞠躬,情绪已然崩塌,她死死捂住嘴不让哭声溢出。
而台下的凌昱铮同样一席黑衣白束带,长身挺立,清凉带着关切担忧的眼眸紧紧地锁着台上瘦削纤弱的人儿,见她哭着奔赴下来,便再也顾不得礼仪迎上前去,搂住她给她安慰和安全感。
霍千凝鞠完躬就奔赴下台,抑制不住的悲伤将她压得死死的,她努力地不让自己哽咽哭出声来影响致辞的顺利讲出,可刚一讲完她就忍不住了,只想投入那个一直给她温暖的怀抱、放肆大哭。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奔向凌昱铮,落入他的怀抱,心才安定下来
葬礼结束后,一切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世界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发生什么变化,寒冬依旧往前推进,人们的生活也在继续,地球如常运转、日升月落。可霍千凝却一天比一天地沉默,有时在房间一待就是一整天
凌昱铮渐渐发现了霍千凝的异常,这还是他有一天因为落了份文件在家,而封屿没空帮他拿,他只好亲自回家一趟,正好看看霍千凝,这阵子她一直请假不去上课,在家里休息。
可回到家才发现,她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阳台上,眼神虚无缥缈,就连他走到身边也没发现,他意识到她很不对劲了。明明他在家的时候,她表现的很正常,可他一不在家她就成了这样
都怪他,一直忙着工作,忽略了她,凌昱铮很是懊悔、自责。
凌昱铮放下手头的工作,带着霍千凝去看心理医生,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她甚至还在笑着说:“昱铮哥哥,我没事,不用来医院的。”
“听话,我们跟医生说说话而已。不开心的事情要说出来,你不是病了,只是太难过了,需要倾诉一下。来,我们进去。”凌昱铮小心翼翼地哄她,怕她反感抗拒。
心理医生是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很亲切地接待了他们,她的话音和声细雨,很快就与霍千凝建立了信任感。
长达一个半小时的谈话结束,霍千凝哭肿了眼,虽不至于很快奏效,可心情到底释放了许多。
医生告诉凌昱铮:“她这是心情郁结,找不到方法疏解。从小缺失安全感,加上这次的重大变故,她的内心就惴惴不安,时间长了可能会走向抑郁。她现在需要的是陪伴,所以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
尽量不要让她一个人待着凌昱铮啊凌昱铮,你到底干了些什么,每天就是工作工作,让她这么没安全感,这么孤独。
回到家里,凌昱铮将霍千凝一个公主抱抱回房间,她现在很瘦,轻飘飘的。将她放到床上,他也脱了外衣躺在她旁边紧紧地搂着她。
后背传来源源不断地力量和温暖,霍千凝眷恋地蹭了蹭头顶上搁着的男人的下巴。
“昱铮哥哥,你不去上班了吗?”霍千凝小声问,语气里不自觉带了期待。
凌昱铮突然想到这些天她一直都有问他这个问题,可他的回答是什么?
“嗯,我要去公司了,你乖乖的。”
“我去上班了,乖乖吃饭。”
“我工作了,今晚会早点回来的。”
凌昱铮喉咙突然发酸艰涩,他带着歉意吻了吻她的头顶,说:“不去了,今天陪你。睡会儿觉吧?”
霍千凝转回身面对着她,眼里有了光彩,亮晶晶的还带着水雾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走?”
“嗯,不走,陪着你。”凌昱铮看着她眼里他小小的影子,保证道。
霍千凝弯起唇,凌昱铮怔了怔,这次她这些日子里发出的第一个笑容,还是那么美好,一如当初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
她主动依偎进凌昱铮的怀里,小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像只小动物一样在他怀里拱啊拱的,终于找到一块安全的地方才停下来歇息。
凌昱铮看着有些心疼,更是自责,他答应过岳父要好好待她爱她,可是他根本没做到,一直忽略了她。他以为她很坚强,可他错了,她是脆弱的女孩,需要他的陪伴需要他的爱。
他带着怜惜亲吻她的额头、眼睛,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像对待此生唯一的珍宝一样小心翼翼、温柔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