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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县按照方向来分,大致一城一镇四乡。除了蓝田县城以外,还有东西南北四乡,以及折冲府镇守的华胥镇。
今天的西乡,大雨过后格外清新。只是本该农忙的时节,家家户户都闭上了门,而零零散散的,见得一些富人托儿带口的,拉着那车向东而去。
一列县兵把守这路口,看着来来往往的商人,一个个盘查过去。在西乡最大的府宅,七八名县兵蹲在门口,脸色苍白,看起来很难受。地上一堆呕吐物,散发着酸臭味,都心有余悸地看着府宅外面。
“堂尊大人来了!”
一名眼尖的县兵喊了一声,众人赶快站了起来,迎接这位不同凡响的苏县令。
“见过堂尊大人!”
众人齐声呐喊,无比恭敬地看着苏钰。就是眼前的这个女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拿下了县丞。并且三天了,还安然无恙,而且朝廷和蓝家都没有出面,让众人觉得这位苏县令当真是神秘莫测,手段通天。
众人都是平头百姓,即使为差吏,也只是一个胥吏而已,别说七品老爷了,就是五品以上的大官,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
苏钰带着梁子衡尉迟熳等人,脸色凝重地走上前来。苏钰的心情很不好,自己刚刚上任才几天,就发生马贼屠杀晋阳富商一门的惨案,这对苏钰来说,无疑是赤裸裸的打脸。
“里面什么情况?还有人吗?”
苏钰问向他们,在接到报案以后,苏钰第一时间就派人封锁了现场。
“就是仵作还在里面,里面都是死人,整家都死绝了,就没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一名县兵恐惧地回道,一提到尸体,就想起来里面如炼狱一般的场景。一股恶心涌上喉咙,那名县兵赶忙捂住嘴,不想在苏县令面前失态。
苏钰眉头一皱,便要走了进去,便说道:“等会刘主薄来了,通知本官一下,让他在外面侯着。”
“好的,堂尊!”
另一名县兵赶忙说道。
苏钰轻轻推开大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伴随着一股腐臭的味道,或者烂泥的气味,特别难闻。
这股味道让苏钰想起了曾经的云南战场,也是这样的味道,记忆犹新。
倒是一旁的梁子衡,面色平淡,好像已经习惯了。后面的尉迟熳,顿时脸色狂变,一股恶心突如其来!那种味道怎么形容?按尉迟熳的思维,那就是几十年没掏过的粪坑里面泡满了死猪!
尉迟熳蹬蹬后退了几步,不敢去看府门里面,蹲在地上就是狂吐,那群县兵也被这味道熏得受不了,也都不由自主地吐了起来。
“尉迟都头,你就是门外守着吧。”
苏钰轻轻说道,她理解这群没见过战场的人,战场和看过死人不同,那需要把自己磨炼成一个杀人机器。
“堂尊……?”
尉迟熳一愣,唤道。他本想叫苏县令不要进去的,可是还没说,苏钰就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要知道,县令都是养尊处优的,哪会受此折磨?特别这位堂尊还是一名女子。
梁子衡跟了进去,里面是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正院里面,鲜血染红了白墙,残肢断臂凌乱着散步在院子里,肠子卷着脑袋,白花花的似是脑浆,堆积在一起,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就算苏钰见过这种场面,那种恶心的感觉也依旧涌上心头,强忍着压了下去。
昨天大雨倾盆,今天气温又比较高,甚是炎热,所以泡了一晚上的尸体第二天就开始发臭了。或者叫尸体并不妥当,因为一眼扫过去,根本没看见像尸体的东西,倒像是稀烂的肉……
“没事吧?”
梁子衡出声问道,一开口,那种恶臭就涌进了喉咙,然而梁子衡并没有在意,反而关心苏钰。
苏钰摇摇头,脸色有些泛白,强制压下了自己的恶心,骂道:“这些人,真的是畜生!说是畜生,也是侮辱畜生了。”
苏钰骂完,心中的愤怒尤为强烈,不知该如何爆发。
往里面走,只见得一名穿着青衣的老汉,脚步虚浮。颤巍巍地捡起一只断手,将手指扳开,里面攥着一只耳朵,血淋淋的。
“你就是蓝田县仵作?”
苏钰轻声问道,有些好奇,如此惨像,这个老汉竟然十分淡然?要知道是梁子衡这种刀山火海出来的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而一个小县城的仵作就有这么大的胆量?
那仵作听到有人叫他,便回头看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穿着浅绿色官服,还有一袭青衣的男子,都好奇地打量彼此。
“想必您就是传说中的苏堂尊了?在下蓝田县几十年的老仵作,见过堂尊大人。”
仵作想着说道,脸上有些潮红,拿起了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看起来是有些喝醉了。
“有趣?公务之间还醉酒?所以不怕了吗?”
苏钰眉头一翘,看着这个老头子,苏钰心里并没有反感。要知道,苏钰平生最爱三种,一曰茶,二曰酒,三曰剑。
这个老头子,颇有胆量和气度,而且就算喝醉了酒,神智还有些清醒。
“醉酒?老头我不会醉。”仵作摇摇头,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酒鬼怎么会醉酒?天下唯酒,方知世间。”
这一句话,苏钰两眼一放光,心里十分认同这老头的那句“天下唯酒,方知世间”。苏钰恍然中,有一种看到知音的感觉。
“尸体也不用检验了,就是很简单粗暴,分尸解肢,凶手是一群心里变态之徒,这些人都是死了以后才被碎尸的。”
“唯一有用处的发现,就是这个。”
酒鬼将手摊开,一只耳朵躺在酒鬼手中,上面还有血淋淋的毛发。
“这个应该是其中一个凶手留下来的,这些人瞒着西乡的哨卫摸了进来,应该有内鬼才是。就这么多了,老头我先走了。”
酒鬼将那只耳朵随意扔在了地上,又喝了一口酒,就向外面走出去。随后,他的声音朗朗传来。
“兀然而醉,豁尔而醒。静听不闻电霆之声,熟视不睹泰山之形,不觉寒暑之切肌,利欲之感情,俯观万物,扰攘焉如江汉之载浮萍,二豪待侧焉,如踝赢之与螟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