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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木匠惊恐不已、魂飞魄散,头脑一片木然,脚下一滑,竟然跌进了一个泥坑里面,身子一斜,栽倒在地,实实跌了个狗啃屎。
他顺势趴在了地上,深埋着头,半天都不敢抬起,诚惶诚恐地听着身旁的动静。
直到风平浪静起来,他才微微抬起头,目光慌怯地朝着四周环顾起来。
这才确定风声真的是没了,也许是刮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曹木匠这才踏实下来,壮了壮胆子,跃然而起,继续朝前走去。
可走了没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儿,抬头一望,才发觉天上布满了黑糊糊的积云。
曹木匠心里再次阴沉起来,禁不住纳起闷来,自己刚刚爬上坝顶的时候,天还是晴着的,咋说阴就阴了呢?
难倒仅仅是在自己跌倒的一瞬间,那些乌云就腾空而起了吗?
他心里又无法遏制地惶恐起来,头也胀得无限大,眼前一片空蒙,再次撒丫子跑了起来。
可跑了没几步,那阵凉风再次骤然刮起,直往他身上扑,依然是彻心彻骨的凉。那一大块乌黑的云彩又涌动着飘了过来,形状依然就像一列飞速行进着的火车头。
曹木匠的意识突然异常清醒起来,知道自己是罪有应得,触动了天条,在劫难逃了。
但却为时已晚,追悔莫及。
但他没有就地等死,而是挤出了最后一丝气力,往前跑着。
又跑了不到五百米的样子,还是像上次一模一样,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摔了下来……
刹那间,乌云翻滚,电闪雷鸣……
心慌意乱的曹木匠却没有就地等死,而是竭尽全力做着最后一搏。
但人终归逃不过老天的算计,突然一道闪电直射而下,刺啦一阵劈在了曹木匠的身上,紧接着是一声暴雷炸响。
……
在得知曹木匠死后,他年迈的丈母娘让儿子用三轮车驮着,专程来了一趟桃花村,进了阴气重重的女儿家,没哭也没闹,只是坐在矮凳上,长吁短叹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对着外甥女说:“山妮呀,听姥姥话,把那些钱拿出来吧。”
曹山妮摇摇头说:“姥姥,啥钱呢?”
“你打开三抽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钱就在那里面。”
曹山妮赶忙走过去,打开来,如果见里面摞着一沓皱巴巴的百元大钞。她吃惊地问姥姥:“姥姥,这钱是咋回事呢?”
“孩子呀,你爹你娘就是让这钱给害死的啊!”
“姥姥,您说啥呢?钱咋会害死俺爹俺娘呢?”
姥姥说:“孩子,钱是好东西,可钱也是坏东西,它是会咬人的,会直接把人咬死的。你记住了,一辈子都给我记住了,凭着力气赚来的,浸了汗水的钱才是好东西,它养人;可沾了性命的,沁了血腥的就是坏东西了,它害人,简直就害死人啊!”
曹山妮怪怪地打量着姥姥,懵懂地问道:“姥姥,您到底想说啥呢?啥养人害人的呀?”
姥姥这才把自己仅知的,有关于她爹她娘的奇特遭遇,告诉了她。
曹山妮听完后,双目痴呆,半天回不过神来。
姥姥在身后叹一口混浊之气,说道:“也怪姥姥呀,咋就早没想到这些呢,如果你娘小的时候就把这些话告诉她,那她肯定就不会死这么早了,就算是死,也不会遭雷劈了,都怪姥姥啊!”
曹山妮这才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泪水滂沱,直哭得背过气去。
等曹山妮醒过来之后,姥姥对她说:“孩子,姥姥今天来,是要你做一件事儿,无论如何你得答应我。”
曹山妮抹着眼泪说:“姥姥,您说吧,我啥也听你的。”
姥姥指了指抽屉那沓钱,对着曹山妮说:“你把那钱一张不剩地全带上,跟着我和你舅舅走。”
“姥姥,去哪儿?”
“去给你爹娘赎罪,也为你换个洁净之身,免得你也被邪气沾染,跟着成了伤天害理的罪人。”
土里土气的姥姥竟然说出了如此高深莫测的话,惊得满脸泪光的曹山妮差点儿跌掉了下巴。
姥姥催促道:“别犯傻了,赶紧走,走吧。”
曹山妮回过神来,疑问道:“姥姥,您说的都是啥呢?这钱到底咋了?我咋就会被邪气沾染了?”
姥姥说:“不是都跟你说了嘛,那钱是毁了别人的性命换来的,那是沾了血的刀啊!你要拿到手里去花,那就等于继续去行凶啊孩子!”
曹山妮不再说话,把钱从抽屉里拿出来,装进了一个粗布兜里,随着姥姥上了三轮车。
舅舅发动三轮车,加大油门,直奔着镇上去了。
柳叶梅听到这里,浑身冰凉,毛发倒竖,禁不住问杨絮儿:“去镇上了?他们去镇上干嘛了?”
杨絮儿说:“他们去镇上买烧纸了。”
柳叶梅不解地问:“买烧纸还用得着去镇上了?”
杨絮儿说:“那个老太太头脑很清醒,知道村里的小卖部没有那么多存货,就直接奔着镇上的大超市去了。”
柳叶梅接着问:“她要买多少烧纸啊?小卖部里就没那么多的货?”
杨絮儿说:“肯定没有,咋会有那么多呢?”
“到底买多少?”
“两千块钱的。”
柳叶梅吃惊地问道:“她买那么多烧纸干啥啊?”
“买完烧纸后,老太太又自己掏钱买了些酒肉,然后招呼儿子开车,去了曹木匠两口子祸害孩子的那个水库坝上。”
“他们去祭奠那个弃婴?”
“是啊,到了那里后,儿子先把满车的东西卸下来,然后又返回到了镇上。”
“咋又返回去?”
“烧纸太多,一趟拉不了。”
“老太太先跟黄曹山妮在路边烧了一些纸,再跪下了叽叽咕咕了半天。直等到他儿子拉货返回了,才把老太太背到了坝下的溢洪道那边,三个人一起找到了那个用烂石埋孩子的洞口。”
“老太太倒也心诚。”柳叶梅感叹一句。
杨絮儿说:“是啊,找准了位置后,老太太就跪在那儿苦苦哀告着,请求那个死孩子宽恕,说冤有头债有主,别再折磨后来的人了,让他就地成仙,做个逍遥鬼就行了……”
“老太太那样做,完全是为了曹山妮,她是担心那小鬼继续折腾吧?”
“不是咋的,又是奠酒,又是贡菜的,那个心诚劲就别提了。单是那两千块钱的纸就烧了整整一天。”
柳叶梅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杨絮儿:“对了,柳叶梅,曹木匠家的闺女曹山妮这会子去哪儿了?”
杨絮儿说:“姥姥把她接到了自己家里,后来就不知道了。”
柳叶梅叹一口气,悲戚地说一声:“可怜那孩子。”
后来两个人再也无话,相对而坐,呆了半天。
直到天已近晌,柳叶梅才站了起来,拽着杨絮儿的衣袖说:“走,你别一个人呆在家里了,这几天就先住我那儿吧。”
杨絮儿也没推辞,收拾了一些简单的吃食与衣裳,锁了里外的门户,跟在柳叶梅身后去了她家。
这一天剩下来的时间沉闷得很,两个人基本无话,吃完饭后就打开了电视,一直看到天彻底黑透。
儿子小宝放学后直接去了二奶家,两个女人也就没正经做晚饭,简单吃了点中午的剩饭,就直接关了院门,上床并排躺着继续看电视
刚刚打开电视,还没来得及调台,外面就响起了敲门声。
柳叶梅竟有些紧张,扭头问杨絮儿:“都这时候了,会……会是谁?”
杨絮儿知道柳叶梅担心啥,便故作不屑地说:“这是你家,我咋知道会是谁,爱谁谁。”
“浪B,看你个死熊样。”柳叶梅边骂着边擦身下床,站到窗前,对着外面喊道:“外面是谁啊?”
“妹子,是我!”
柳叶梅一听是个女人,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大着胆子喊起来:“你是谁呀?我咋没听出来呢?”
“柳叶梅,是我,大柱子他娘!”
柳叶梅心头一紧,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大柱子真的出事了,于是赶紧招呼道:“哦,你等着啊,这就出去给你开门。”
杨絮儿偏过脸问柳叶梅:“这时候她来干嘛?”
“谁知道呢,我出去看一下。”柳叶梅忐忑地走了出去。
敞开门后,只见大柱子娘直愣愣站在门口,手里提个黑糊糊的袋子,薄暮的余晖下,隐隐能看清她脸上的笑容。
柳叶梅悬着的心落了下去,寒暄道:“你来了。”
大柱子娘歉意地说:“柳叶梅,都这时候了,还来敲门,实在对不住了。”
“没啥……没啥……你过来有事吗?”
“哦,是大柱子赶我过来的。”
“她让你过来干嘛?”柳叶梅随意识到了啥,赶紧伏在大柱子娘的耳朵上,小声叽咕道,“杨絮儿在屋里呢,小声说点儿,别让她听到不该听的。”
“哦……哦……”大柱子娘果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是……是这样,今天下晌,黄曹山妮去我家了。”
柳叶梅一愣,问:“她去你家干嘛了?”
“也没说啥,只是问了问大柱子伤得咋样了。”
“然后呢?”
“然后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对了,还买了一大堆水果,这不大柱子让我给你带了一些来。”大柱子娘说着,把装着水果的塑料袋递了过来。
柳叶梅推辞着,说:“不要……不要……我家里有呢,你带回去吧,给大柱子他们吃吧。”
“家里还有呢,那闺女带了很多过去。”大柱子娘硬把袋子塞进了柳叶梅的怀里,然后说,“大柱子死活要人过来谢谢你,说是多亏了你去跟那闺女说了些好话,她才来我们家了,可把那个没出息的给乐坏了。”
柳叶梅一听这话,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支支吾吾地说:“其实……其实吧,也可能……可能是她打心里惦记着大柱子,这才……才过去看他的。”
“柳叶梅,你是说,那闺女她……她真心对大柱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