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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没觉出来,该乐呵的时候就乐呵,该吃屎的时候就吃屎,爱咋着咋着,由着自己的性子活就是了。”
柳叶梅轻轻摆着头,叹口气,说:“都怪昨夜里咱们闹腾得过火了,才招惹了是非……”
“就你神神道道,与那个有啥关系?根本就是不扯边的事儿。”
柳叶梅两眼痴痴地盯着窗口,喃喃地说:“人这东西吧,不管做啥事都该有个度,缺了、过了都不好,都会遭报应的……”
“看看你那个熊样子吧,简直就是个老巫婆,神经了咋地?赶紧出去打扫一下吧,吃点东西睡觉了,都快熬死了。”杨絮儿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朝着外面慢悠悠走去。
柳叶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惊厥地站起来,小跑着奔到了杨絮儿前边,出了屋,转身去了西墙根。
杨絮儿紧跟其后,她看到柳叶梅径直走到了鸡窝前,随手开了窝门,两眼死死盯次第而出的鸡们。
等所有的鸡都出来后,柳叶梅直起身,傻愣愣地望着杨絮儿,几乎喊了起来:“一只都没丢……一只都没丢呀!”
“你是说,那些死鸡,它……它不是你们家的?”杨絮儿呐呐地问道。
柳叶梅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嚷道:“不是……不是……我们家的全在……全在呢!”
“那会是谁家的呢?”
“谁知道呢,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呢?”柳叶梅瞪大惊恐的眼睛,里面布满了鲜红的血丝。
“爱哪家哪家的,谁家丢了谁倒霉,管他呢!”杨絮儿说完,去厕所旁拿过铁锨,又提起了门前的垃圾桶,然后走到了那一堆血糊糊的死鸡前,想帮着柳叶梅打扫干净。
当她弯腰去铲其中的一只死鸡时,眼睛一阵刺疼,像是被针扎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朝着另外两只鸡看了过去……
旋即,她眼前一黑,晕眩起来,赶忙手扶着锨柄才没有栽倒下去。
等清醒过来后,杨絮儿扔掉铁锨,招呼也不打一声,撒腿朝着门外跑去,脚步噗噗嗒嗒,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呆在一旁的柳叶梅被弄傻了,惊异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禁不住暗暗琢磨起来:难道真的是闹鬼了?难道连杨絮儿都被邪魔附体了不成……
一时间云里雾里,越发心惊肉跳起来。
她那还有心思干活儿,把三只死鸡塞进了袋子里,扔在墙根角落里,又从门外铲来几锨细土,撒在了已经凝固了的鸡血之上。
然后扔掉铁锨,进了屋,把那盒“驴”的CD片藏到了橱柜底层,衣服没换,脸也没顾不上洗一把,便急匆匆锁门出了院子。
她快步如飞走着,直奔杨絮儿家而去。
当她一脚踏进杨絮儿家院门时,看到杨絮儿正弯腰塌背地四下里寻觅着,嘴里不停地“呴呴呴”地唤着。
“咋了杨絮儿,鸡丢了?”
杨絮儿被吓了一跳,直起身,惊恐万状地盯着柳叶梅,惊呼道:“柳叶梅……柳叶梅……那……那三只鸡……是……是……是我们家的!”
“你说啥?”柳叶梅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懵懵懂懂地问道。
“你家院子里的那……那三只死鸡,全是……全是我们家的呀!”杨絮儿直着嗓子喊道。
“你确定?”
“这还假的了?早上打扫你家院子里的死鸡时,我就觉得有点熟眼,虽然血糊糊的看不太清楚,但是那三只死鸡的鸡毛、鸡冠、鸡尾跟我们家的非常像。当时我就慌了神,扔掉铁锨就跑了回来。等我急急慌慌进门一看,鸡棚已经打开,里面已经空空的了。”
本就心有余悸的柳叶梅一听这话,顿时目瞪口呆,差点瘫坐在了地上。
柳叶梅手扶着墙,脸色蜡黄,嘴唇哆哆嗦嗦地问杨絮儿:“你说难道真的是闹鬼了?”
“你觉得这是大活人能干出的事吗?”杨絮儿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可就算真的有鬼,为啥偏偏就跟咱俩过不去呢?”
“是啊,为啥?难不成是咱俩得罪他了?”
柳叶梅皱眉想了想,低语道:“也许是有人看见昨晚上的事了。”
“看见啥事了?”
“看见咱跟尤一手酒后胡闹的丑模样了!”
“可……可那事有与死鸡有啥关系呢?”
“有,绝对有!”柳叶梅断言道。
“这哪儿跟哪儿呀?尽瞎扯!”杨絮儿摇头质疑道。
柳叶梅不接话,转身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杨絮儿在后头喊她:“柳叶梅……柳叶梅……你干嘛去?”
柳叶梅竟然停下来脚步,返身回来,傻乎乎地问她:“对了,杨絮儿,你家割新鲜肉了吗?”
“咋了,你想吃肉了?”
“到底有没有?”
“有是有,可已经放冰柜里了。”
“快,赶紧拿出来。”
“干嘛呀你,不会是真的神经了吧?”
“别叨叨了,快给我拿出来!”柳叶梅直着眼大声喊道。
杨絮儿被吓着了,灰溜溜进了屋,从冰柜里取出了那块已冻成了冰坨的猪肉来,盛在塑料袋里,提了出来。
柳叶梅伸手夺了过去,二话没说,抬脚朝外面走去。
杨絮儿被弄傻了,站在那儿,望着柳叶梅匆匆远去的背影,直挠头皮。
柳叶梅刚刚拐过墙角,突然想起了什么,见四下无人,就拿出手机,给蔡富贵打了电话,让他赶紧过来一趟。
蔡富贵问她什么事儿。
柳叶梅就把杨絮儿家的鸡死在了自己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蔡富贵说这事儿是有些鬼道,可我过去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报案,警察也不可能管。
柳叶梅说:“你跟我去一趟老疙瘩家。”
蔡富贵一听就毛了,问她:“你是不是又怀疑我二叔了?”
柳叶梅坚定地说:“是,我就是怀疑他,这个村子除了他,谁还有那样的歪心眼子?”
蔡富贵骂咧咧起来:“柳叶梅,你这样做也太过分了吧?怎么好往自己头上扣屎盆子呢?”
柳叶梅说:“是他不仁,我何必义,你说吧,去还是不去?”
“不去,就是不去,要去你自己去!”蔡富贵喊完,竟然挂断了电话。
“妈了个逼的!你还算是个男人吗?”柳叶梅对着手机恶狠狠骂着,气得浑身直发颤,手扶着墙站了好大一会儿,才缓了过来,然后提着那块冻肉坨,一路小跑着去了蔡疙瘩家。
到了大门口,见院门虚掩着,便轻轻推开一条缝走了进去,站在院子里喊起来:“疙瘩叔……疙瘩叔……”
屋里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就听到蔡疙瘩拉着长声呻吟道:“哎哟……哎哟……柳叶梅……你咋又来了呢?”
“俺咋就不能来了?”
“柳叶梅啊,你……你不会是又来骂我……又来气我吧?”蔡疙瘩说完,又咳了起来。
“瞧你说的,再怎么着,你也是俺叔呀,这不,惦记着你的病呢,带点肉过来看看你。”柳叶梅说着,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屋里光线暗淡,进屋后,柳叶梅手扶着门框站立了一会儿,才依稀看清屋里面的境况——
就跟昨天看到了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满脸病容的蔡疙瘩蜷缩在土炕上,咳嗽过后在急促地喘息着,并不见第二个人的影子。
再后头看看锅灶,也看不出有做饭烧汤的痕迹,就问他:“你一直都没有吃东西吗?”
蔡疙瘩叹息一声,绝望地说:“都这样了,还吃个啥劲呢?饿死算了,活着也是受罪。”
柳叶梅一听,鼻子跟着酸了起来,说:“不就是个感冒嘛,有那么严重?你起来,我给你做点吃的,吃完活动一下,天天躺在炕上咋行呢?没病也能躺出症候来。”
“谁乐意天天躺着呢?这不是爬不起来了嘛。”
“不是我说你,平日里那些本事呢?昨日里骂我的时候精神头还足着呢,这时候咋就蔫了?”柳叶梅边说边观察着他的一言一行。
“那还不是……不是被你气的呀,当着外人的面,你也太不给我这个当叔的留点脸面了。”蔡疙瘩边说边斜着眼睛瞅着她。
“我这不是来向你赔礼道歉了嘛,昨儿是骂你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该倚老卖老呀,你说是不是?”
“谁倚老卖老了,是你不懂得仁礼孝道,都差点把我给气死了!”说这话时,蔡疙瘩声音明显提高了许多,且嗓音清晰,没了咳嗽声。
柳叶梅心里便有些犯叽咕——
也许这个老东西真的是在装病,是在故意弄出一副可可怜兮兮、急着去见阎王的“死模样”,他嘴上说自己都好几天汤水不进了,不要说还是个病身子,单是饿都能把他给饿个半死,可他跟自己顶嘴的时候,看上去却精神头十足,一点都不见挨饿的样子。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是在掩饰掩盖着啥,难道真的是这个老东西在背后捣鬼了。
想到这儿,柳叶梅就对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驴脾气,心直口快的,话说多了你也别在意了。这样吧,我给你做点吃的,你先垫垫肚子吧,总饿着也不是个办法。”
“别……别……”蔡疙瘩抬起头来,直着眼睛阻止道。
“叔,咋了这是?给你做点吃的,你慌啥呢?”
“没……没慌啥,只是……只是……”蔡疙瘩吞吞吐吐起来。
“只是啥?”
“其实……其实吧,我是吃过饭的。”蔡疙瘩说着,竟然起身爬了起来。
“你吃过饭了?吃的啥饭?”
“馒头啊,白面馒头。”
柳叶梅心头一颤,紧跟着问道:“哪里来的馒头?”
“托人买的呀。”
“托谁买的?”
“你问那么细干嘛呢?”
“关心你一下不好吗?”
“早干嘛去了?都到这般田地了才想起我来了。”
“现在晚了吗?你不是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嘛,也不到给你养老送终的时候呀。”
蔡疙瘩嗤一下鼻息,不屑地说道:“我还真没敢指望你,又不是一天半日了,早就看出来了,你心里压根儿就没有那个念想,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你满心满肺的都是些鬼点子,坏道道,啥时候想过正事了,我看你早就好坏不分,香臭不明啦!”柳叶梅气恼地嚷道。
“你快走你的吧,别在这儿耍横了,好好的人都被你气死了。”蔡疙瘩赶起了柳叶梅。
柳叶梅突然想起了啥,返身走到了东墙根的灶台处,弯下腰,伸手掀开了锅盖,打眼一看,立马惊呆了——锅里面竟然有半碗吃剩的鸡肉块儿,旁边放着两个雪白的大馒头。
“你说,这鸡肉是哪儿来的?”柳叶梅手提着锅盖,走过去,大声追问蔡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