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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睡吧,我看你是被吓破了胆,耳朵也跟着不好使唤了,我咋就没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呢?好了……好了……困了,睡吧……睡吧……”
见柳叶梅有点儿不耐烦,蒙头睡了过去,杨絮儿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躺下来,眼巴巴望着黑蒙蒙的夜色出神。
天还不亮,柳叶梅就再也睡不着了,满心没肺的闹腾,想的都是这一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
越想越觉得闹心,觉得这个屁股大小的村子就像一个臭烘烘的垃圾坑,不是这儿长疮,就是那儿流脓。
唉,都怪自己命不好,生于此,长于此,死了还要埋于此,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破地方。
这还不算,还有自己的儿子、孙子,也要一辈辈在这儿待下去……
越想心里越乱,身上也跟着长了刺一般,翻来覆去地烙起饼来。
“浪啊你,你哪里难受啊?觉都不好好睡,死一边去!”被惊动了的杨絮儿骂起来。
柳叶梅也不恼,睁大眼睛聊了起来:“杨絮儿,你说咱这破村子,啥时才能过上像城里人一样的生活?”
“说梦话吧?”杨絮儿灵醒过来,说:“是不是做梦当新娘了,被那个小白脸娶到城里去了吧?”
“滚,再胡说八道试试,非撕烂你的嘴不可!”
“柳叶梅啊,我算是看出来了,自打那个小白脸来咱村后,你心里就开始长牙了。这样下去可不好,我看你还是把心收回来吧,规规矩矩过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偶尔磨磨嘴皮子,过过心瘾也就罢了,真要是玩野了,那可是要吃大亏的,不信你试试。”
“闭上你的臭嘴!胡说八道啥呢?我只是说,咱们村就不能变变样子了?就不能发展得更好一些了?”
“变样子?怎么变?”
“你看看四邻的几个村子,都比咱们村强,看人家的房子,人家的街道,至少人家村里的女人安全,不会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你说是不?”
“这倒也是,咱这个破村子,不但多少年没有好的变化,反倒越变越坏了。”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人都可以变,为什么村子就不能变?”
“咋变?”
“咋变?我觉得吧,要变就必须先变干部,把原来的干部全都换下来,让有良心的人当。”
杨絮儿不屑地哼哧一声,说:“别尽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了,苍蝇不咬人,挠扰人的心,换干部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尤一手可是个通天的老狐狸,谁能换得了他?村里大大小小的干部,哪一个不是他提拔的,连根毫毛都拨不动。”
说到这儿,她翻了翻身,嘴里叽咕着,“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了,白费唾沫星子,再睡一会儿……睡一会儿……”
柳叶梅便不再说话,瞅着窗口直翻白眼。
不知啥时,也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等柳叶梅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明晃晃的阳光洒在了窗玻璃上,很耀眼。
她一骨碌爬起来,晃一把杨絮儿,说:“杨絮儿,你醒醒……你醒醒……”
“你干嘛呀?自己不睡也不让别人睡了?”杨絮儿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气恼地打量着柳叶梅。
“都啥时候了,你还睡,一会儿蔡富贵该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吧,他还能怎么着?”
“浪货,万一他忍不住把你给办了呢?”
“办就办,都是好姊妹,搭伙用就是了。”
“真不要脸!”柳叶梅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她来到了院子里,抓一把玉米粒子喂起了鸡,突然听见外面咕咚咚跑来一个人。
这时候会是谁呢?
柳叶梅抬头盯着大门口,见是蔡富贵跑进了门,就问他:“看你急屎赖尿的样子,拉裤子里了吧?”
“不……不……不是,柳叶梅你赶紧给我找一身新衣服。”蔡富贵气喘吁吁地说。
“你找新衣服干嘛?”
“陶元宝要我陪他一趟市里。”
“去市里干嘛?”
“说是……是考察项目。”蔡富贵说着,抬脚就往屋里迈,却被柳叶梅一把拽住了。
“干么呀这是?陶元宝在外面等着我呢。”
柳叶梅说:“杨絮儿还在睡呢,光溜溜的,你进去作死啊?”
“那……那你进去给我拿出来,我到西边屋里换上。”
“不吃饭了?这就走?”柳叶梅边问边进了屋。
蔡富贵说:“陶元宝说去镇上喝羊汤。”
柳叶梅应一声,进屋找出衣服,递给蔡富贵,说:“今天地里也没啥事,我想去一趟县城。”
“你去县城干嘛?”
“买点夏天的衣裳呗,上次去镇上没看到有合适的。”
“你咋去?”
“跟几个姊妹一块儿骑自行车去,随便路上玩玩。”
蔡富贵还想说啥,听见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汽车鸣笛声,就说:“去就去吧,我走了。”
“你们啥时候回来?”柳叶梅问一声。
蔡富贵头也没回,小跑着说:“不知道呢,陶元宝说要是事办不顺利,就住一宿。”
“那你跟村长请假了吗?”
“村长知道。”
柳叶梅进了屋,对着杨絮儿说:“我想着麻烦你个事儿。”
“啥事?说吧。”
“你今天给我看着家,照料着小宝,你听好了吗?”
杨絮儿吃力地睁开眼睛,问她:“你还真想去县城呀?”
“是啊。”
“不会真的是买衣服吧?”
“那只是个引子,要不然蔡富贵能让我去吗?”
“那你说,到底去干嘛?”
柳叶梅这才郑重其事地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办。”
“啥重要的事情?”杨絮儿一脸质疑。
“人命关天的大事情。”柳叶梅说着,边从衣柜里找着衣服边说,“要是顺利的话当天就回来了。对了,饭菜都在菜厨里呢,你可别耽误了小宝中午放学回家吃。”
杨絮儿呼一下爬了起来,冲着柳叶梅喊:“那我也去,老早就想去县城里玩玩了,让小宝去他二奶奶家就行了。”
“滚!我去有正事,你掺乎啥?再说了,你得给看家呢,这么点忙都不帮,还算是好姐们儿吗?”柳叶梅一脸不情愿。
“你啥人啊,正好搭个伴一起去玩玩嘛,你就喜欢吃独食,对了,你是不是去找小白脸?”
一句话戳中了柳叶梅的要害,脸腾地红了起来,憋了半天才搪塞道:“你这个浪货,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去县医院看妇科去。”
“咋了?无缘无故的看那个。”
“也不是无缘无故,我担心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一阵子下边一直不干净,会不会是出啥毛病了。”
“那我更应该陪你一起去了,你一个人要挂号,要缴费,还要检查,楼上楼下的多不方便啊。”
“不中……不中……两个人太招眼,要不是担心身体,我才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呢,还要把身子脱光了,让人家摸来摸去的,烦死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估计也没啥大不了的毛病,看看没事就赶紧回来,你只要照看好小宝就成了。”
“那你一个人可要小心点啊,早去早回。”
“没事,你放心就是了。”
杨絮儿不再说话,斜倚着床头,看着柳叶梅又是洗漱,又是打扮,然后躺了下来,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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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叶梅走出村庄,迎着金光灿烂的阳光,心情抑制不住地轻松、激荡起来,脚步如飞,直奔前去。
去县城的路虽然不足三十里地,但杏山峪没有直达车,只得步行十多里地去镇上坐车。
正走着,突然一辆摩托车从她身旁呼啸而过,驶出不远,又戛然而止,停在了柳叶梅几步远的路上。
骑摩托车的人双脚着地,转过身来,冲着柳叶梅喊一声:“喂……喂……那不是柳叶梅嘛,你去哪儿?”
柳叶梅这才看清是校长胡善好,心里突然热烘烘一阵,不知是啥滋味,便不温不火地应一句:“去镇上呢。”
“去镇上干嘛呢?”
“坐车,去趟县城。”
“去县城有事吗?”
“哦,是去看个病人,家里有个亲戚病了住院,我去瞧瞧人怎么样了。”柳叶梅撒谎道。
胡善好伸手示意一下,说:“上车吧,我带着你。”
柳叶梅犹豫了一下,为了节约时间,还是紧赶几步,抬腿跨了上去。
“坐好,走了啊。”加一把油门,摩托车朝前开去。速度并不快,胡善好边驾车边回过头说:“我今天也没多大事儿,闲着也闷得慌,不如直接把你送到县城吧?”
“不用了?被亲戚家里人看见不好。”
“还有啥不好的,大白天价,权作是我为人民服务还不行呀?”
“不行,怕人家误会,会嚼舌头的。”
“谁愿意嚼就让他嚼去,你怕个球啊?”
“怕,当然怕了,哪像你呀,天不怕地不怕的!”
“我怎么了?连你柳叶梅也把我看成烂人了?”
柳叶梅没再接话,闭紧了嘴巴。
胡校长突然问道:“柳叶梅,杨絮儿怎么会住到你家了?”
“你咋知道?”
“切,你竟然没听出我的声音来?”
柳叶梅这才知道,昨晚翻墙进院的那个人正是胡善好,狗东西!他可真是色胆包天,便尖酸地说:“你堂堂一个大校长,咋就尽干些小人事儿呢?就不怕警察把你抓走了?”
胡校长轻松一笑说:“你别误会,我是去跟你谈正事的。”
“你还能有啥正事!”
“柳叶梅,你不要总把人往坏处想好不好呀?”
“说罢,你想谈啥?”
胡校长减慢了车速,一本正经地说:“柳叶梅,你是不是也想当干部?有个事,我想去跟你商量一下。”
“咋了?你的意思是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