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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不是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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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为防盗章  赵氏慌了。

    她原是在椅子上闲适坐着的, 一见程犀流泪,顿时坐不住了。听到程犀的话, 更是剜心。也不拿帕子按眼角了,也不将食指蜷起抵在鼻端了,仪态全失地哭了起来。

    跌跌撞撞走到程犀跟前, 一把将程犀抱在怀里:“我的儿!你怎么说这个话?”

    程犀哽咽道:“是儿子无能……那些,仆妇都能做的,还要阿娘和幺妹当正经事来做……”

    赵氏抽噎着解释道:“那是妇人本份的,你是男儿,不明白,妇人……”

    一句话能劝动, 就不是赵氏了, 好歹是在道一和程犀没有长大的时候, 支撑全家好几年的人。

    程犀再接再厉, 诚意十足:“可是一想到……儿就心疼。”

    赵氏道:“我的儿, 你说的, 我都明白。这些你不用管, 我与你妹妹, 并没有过得不好。”

    程犀环住赵氏的腰, 仰面道:“若是眼下样样都好,我又何必读书考试?又何必要二郎、三郎也读书进学呢?”

    赵氏有节奏地抚着程犀的背,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轻声道:“都怪我,都怪我, 要是能将你们生得富贵,哪用你们小小年纪就这般拼命了?”

    等等!娘!您在说什么?程犀急忙补救:“做儿女的,岂有为富贵苛求父母的道理?且父母生我育我,供我读书……能做的都做了。是该儿子出力的时候了。是我觉得现在这样不好!”

    赵氏却有自己的看法:“龙生龙,凤生凤,自家没做好的事情,逼勒儿子去做,还要必得做好。岂有此理呢?”

    “娘?”程犀真的十分诧异了!望子成龙,学不好的同学被老师打完手心,回家再被父母暴打的,也不在少数!这般通情达理的母亲,真是罕见极了。倒是祖父母,隔辈儿亲,见不得孙儿挨打,会数落自己的儿子:“你小时候便蠢,还有脸怪他?”

    程犀露出十数年来少有的蠢样,嘴巴张圆,眼睛瞪圆。那模样,与被坑到的程素素,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赵氏续道:“早想与你说,你争气,我高兴。可也不要太累着了,是不是很累呀?要是不想,咱也不急着去考那劳什子。你还年轻,好事情那么多,别只顾着赶路,倒忘了这一花一草,一饭一菜,皆有乐趣。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不如审时度势,让自己过得舒坦些。”

    程犀下巴险些着地,听到最后,才回过神来!“人!怎么能不争上进?一个秀才娘子,因家族人口多些、钱多些,就要欺凌于我,富贵者多矣!我怎能不思进取?”

    赵氏摸着长子的脸,轻声道:“你也随你爹读过他那些经藏,道法自然,顺其自然。依礼而行,就应该有好结果的。不要强求。”

    亲娘这般通情达理,真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呢!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我考中时你那股高兴劲儿呢?送我去府学时的热络呢?并不是不想儿女上进的,对吧?

    程犀有些疑心,却无法逼问——赵氏的眼泪不曾断过。

    只得磕了一个头,劝赵氏好好休息。赵氏还叮嘱:“大郎,你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我没见过比我儿更好的男儿了。好生歇息。”又抽噎着让多福打灯笼送程犀回去休息。

    程犀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别您安置了,她又回来,再开门关门,大家都睡不好。”

    赵氏这才说:“那你拿着灯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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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犀提到灯笼,没有先回房。阿彪被他放回家去看望父母,如今只有一个人,行动也方便。

    他去敲了妹子的房门。

    能够在家的时间太紧,晚一些也顾不得了。

    程素素还没睡下,刚洗漱完换了衣裳。听到敲门,卢氏来开了门,见是程犀,吓了一跳:“大郎?这么晚了,怎么?”

    “嘘——”

    程素素跳下床,做贼一样压低了声音:“大哥?你……”哭了?阿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不是程素素吹,活这么大,她就没见她大哥哭过!

    程犀不好意思地举袖擦脸:“快,让我进去!”

    进房,掩门,对卢氏道:“三娘勤看着窗外,我有话对幺妹说。”

    卢氏与全家所有的人一样,将程犀看作当家人。作为全家唯一一个有功名的人,他说的话,就是权威。当下一声不问,悄悄立在门边,打个手势,将女儿小青也叫了过去。顺手接过灯笼,吹灭了,放好。

    程犀已经与程素素转到衣架后面说话了。

    程素素道:“这么晚了,哥哥又哭了,是不是阿娘那里不顺利?不急的。”

    程犀长出一口气:“你且忍一忍,暂依着阿娘,不出半年,我一定将此事弄明白,弄妥当。”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程素素瞬间作出了判断。看着少年略带憔悴的面容,浑身上下透出的疲惫,思及程犀近这般忙碌,心下忽地生出不忍来。他才十四岁,却要扛这许多事情,自己的七岁,是假的!凭什么再让他操劳呢?

    略一犹豫,程素素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原本,想过一、两年,慢慢向大哥展现自己的“成长”的。现在,真不能再让这个少年再这么操劳下去了。这年纪的男孩子,绝大多数是除了考科举,不被要求做别的事情的。程犀要忙的太多,如果自己再装腔作势浪费他的精力,只为自己“妥帖”未免过于自私冷漠。

    至于会不会被怀疑中邪了,突然转了性。程素素不负责任地想,反正……也想不出更好更自然的办法来,那就让大家习惯成自然好了!那是别人需要怀疑的事情!【咱家是跳大神的,我是能白日见鬼的,有什么事儿,都不稀奇,爱怎么想随你们!】

    程素素拽着程犀的衣袖:“哥,我跟你说哦。”

    “嗯?”

    “我能看到鬼哦。”

    “什、什么?!”程犀大惊,心更累了,“怎么回事儿?我明天要去观里,你……”

    “想看的时候,就能看到,不想看的时候,就没有。你想要什么样的,我就有什么样的。譬如朱大娘子惹了我,她在咱们家,就会背着一个淹死鬼。”

    程犀瞬间明白了妹妹的意思:“你?”

    “哥哥,为什么让我读经史?”

    “明理,明智。”

    “明理明智的人,就能自己应付眼前的事儿。阿娘都应付不来,书岂不是白读了?若读经史不是为了装样子,是为了学以致用,大哥就放手让我去试试。不行,再向大哥求援,可好?”

    程犀心道,这……开窍得也太快了!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见鬼了。

    程素素叹了一口气:“大哥——”

    “嗯?”

    “自己的路,还是自己走。阿娘说,女子总是要依附于人的,父兄,丈夫,儿子。人赶路的时候,背着个大包袱,走不快的。趴你背上,你走不快,我便也行得不快。不如下地来,一起走,还快些。”

    “真长大了!我可得缓缓!”

    “想得太多长不高,有个矮子哥哥,怪丢人的。”程素素不客气地说。

    黑暗中,程犀露出一个无声的、大大的笑,准确地揉到了妹妹的头毛:“睡吧。”

    这一夜,程素素在床上翻来覆去,兴奋得难以入眠。小青睡得实,卢氏却提心吊胆了半夜,每每忍不住,低唤一声:“姐儿?”程素素就老实一小会儿,过一阵儿,又兴奋得不停翻身。

    起来试试程素素的额头,也不烫。卢氏喃喃地:“没发烧呀。”

    程素素:……“大哥放假回来了,我开心,睡不着。”

    黑暗中,听到卢氏舒了一口气:“嗐,大郎以后每旬放假都回来。”

    之后依旧是翻来覆去。这一回,卢氏不再担心了,安心回自己的床铺睡了个好觉。

    设想了许多方案,如何兵来将挡,又计划好了自己的自学日程……天快亮的时候,程素素终于睡着了。

    仿佛只是闭了一下眼,卢氏就轻轻推她:“姐儿,快起来了,早饭要误了。不是想大郎的吗?大郎旬日就这一天假,起来一道用早饭……”

    程素素脑袋嗡嗡的,迷迷糊糊中被卢氏穿好了衣服,按在凳上梳了头。一通摆弄,将她收拾妥帖。此时,程素素才勉强算醒了。卢氏絮絮叨叨:“昨夜不睡,今早不起,大郎已经到上房啦……”

    程素素彻底醒了,从凳上跳下来!对哦,她要帮大哥忙的!

    卢氏无奈地摇头:“真是的,真这么喜欢大郎呀?”

    “对呀,大哥很好很好的。”

    然而,“很好很好” 的大哥,今天一天都是没有功夫在家的。

    早餐颇为安静,程犀给每个人都夹了一瓣剖开的咸蛋,一碟咸蛋就这么分没了。橙黄冒油的咸蛋落到眼前的碟子里,程素素抬头傻笑了一下。继而在程犀纵容又无奈的目光下,努力用眼神向他传递着“家里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吃了你的咸鸭蛋就会努力的!”这样的意思。

    程犀别过头去,轻咳一声,对赵氏道:“阿娘,饭后我先去拜谢周先生。阿娘有什么想捎的话么?”周先生是他以前的私塾先生,现在程珪、程羽也在周先生处读书。虽说周先生不如府学进士出身的老师们,基本功夫还是十分扎实的。

    赵氏想了一想,道:“你看着办罢,外面的事儿,我懂得也不多。”

    程犀再问程玄:“阿爹呢?”

    程玄一脸莫名其妙:“你娘不是说过了吗?”

    换一个人,或许会以为是一句反讽,因为儿子先问了母亲再请示父亲。然而全家都知道,程玄说这话的时候,是真诚的觉得,儿子和妻子已经确定了的事情,何必再来麻烦他?

    程犀表情不变:“是。周先生家出来,我便去五行观看师兄。”

    程玄一僵:“哦。”忽然就想起来了,今天是月末,这几日都不大适宜出现在徒弟面前——会被交账。

    程犀抽了抽唇角,憋出一句:“我自己去。”

    程玄如释重负:“好好。”

    此后,饭桌一直很安静,直到程犀吃完饭,放下碗筷漱口擦手。一切收拾妥当,对两个弟弟说:“你们俩,跟我过来。”

    程珪点点头,程羽一脸迷茫:“为什么我也要去呀?”

    程犀心道,师兄不愧是师兄,老三就是比老二傻点儿!平静地解释:“多见见先生,对你好。”

    程羽郁闷不已:“别!多见他,下回多叫我背书,写字,觉得不好又要打我手板了!”

    程珪嗤笑一声:“撒娇呀!跑呀!”

    程羽怒道:“跑了你们还不是帮他打回来?”愤愤地想要寻求帮助,冷不丁看到幺妹看傻子的眼神。程羽受不了了:“你看什么呀?你不懂!”

    程素素慢吞吞地放下筷子,与程羽脸对脸,眨了下眼睛。程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眨了一下。兄妹二人你来我往,对着眨眼,蠢得不忍直视。程犀一手一个弟弟,统统揪了出去。

    阿彪昨夜回家探望母亲,今早吃过早饭就被催过来听差。提着赵氏准备好的礼物,跟在程家兄弟后面,先去拜会周先生。周先生便住在这条杏花巷的尽头,走走便到,不时即回。

    其次便是去五行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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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一算准了日子,早已摆下了茶果,院子里大树下,放了张棋盘。

    两人的棋艺都不甚好,摆弄着棋子闲聊。

    道一往程犀脸上看了一眼:“睡得不好?”

    程犀大方地承认了:“有点事,想不太明白。”将昨夜的事情一一说与道一听。

    道一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蹦了两蹦,滚到了地上。道一捶桌而笑:“哈哈哈哈,你装哭,居然使苦肉计!还失算了!天开辟地头一遭呀!”

    少年白皙的面皮微微泛上些粉色:“笑够了吗?笑够了吧?有正事儿说呢!”

    道一笑着点头:“想问师娘的脾气?以前是不是也是这样?克住你了?”

    “嗯。”

    “让我想想,”道一认真地道,“才被捡到的时候,师父师娘话都很少,我还以为……咳咳……他们颇有城府。后来才发现,他们就是……嗯……那个……师娘是个守成之人。守一个小家,遇到你这样争气的儿子,是足够啦。你太争气,亲人自然会被你带起些志气来。你一旦那般说,师娘一心疼你,本性就回来啦。有什么好奇怪的?”

    程犀道:“是这样?”

    “我看到的,就是这样,再往前的旧事,我就也不知道了。可天下妇人,有这样性情的,比比皆是吧?兴衰荣辱,皆系于夫儿吗?”

    程犀道:“师兄见过我外祖家吗?”

    道一诚实地摇摇头:“并不曾,反是师祖,曾遣师伯回来过。”

    听起来并没有什么毛病,程犀微微放心,继而笑道:“对了,素素的事儿……”

    “嗯?”道一弯腰拣起了棋子,顺口问道,“怎么?”

    “被大哥说中了,小丫头长大啦。”又将程素素的表现讲了一回,口气欣慰又骄傲。

    道一捏着棋子,放到棋盘上:“志气不小。有心是好事儿,看她的本事吧。”

    “也对,现在有她这份心,我就知足啦,”程犀挠挠头,“好像忘了什么事儿。”

    “你还会忘事儿?”

    “我又不是神仙,也有记性不太好的时候。”

    “秀才试最要紧不就是考记性的?又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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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你昨晚给阿娘灌了什么米汤?!你眼泪能当迷药使吗?】程素素一脸崩溃地站在上房。

    真的忘记了一件事情——将昨天“劝说”母亲的“成果”,透露给妹妹。程犀也是没有想到,妹妹一夜不曾好眠,想的全是如何与母亲“过招”。这个妄图与生母“过招”的人,并没有知己知彼。

    也不能怪她,七年来从未做过此等事,并没有任何经验可循。家中人口简单,也没有人可以给她当参考。所以,如何应付母亲,全是从记忆深处挖出来的,前世看过的小说电视里一些似是而非的……呃,斗争情节。

    努力想了许多如何歪解经典的话,又回忆了好些“机智片段”。

    程素素吃完早饭,满怀信心地到了上房,等着赵氏开课。

    赵氏见她乖巧,心中一片柔软,柔声道:“你背书很好啦,做女工累不累?要是累,就缓一缓。不在此一时的。”

    什么时候?!!!程素素目瞪口呆。

    赵氏续道:“喜欢读书写字,是好事儿。不过姑娘家,该会的,也是要会的。唉,咱们家也不指望你做针线下厨,养家糊口,有个样子罢了。”大不了以后陪嫁的时候,挑能力的丫头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