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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之前,他跟裴九一番争执,险些恨不得当场就扭断裴九的脖子,免得他再说一大通根本不想听的废话!
如果西朗是一个劫数,如果这一世当真还有个要阻碍他们幸福的“夜枭”,那么,他花点功夫把西朗解决了,不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诺敏出现在秦长安的梦里,若是平日里遇得到的人物,那么他根本不必大惊小怪,毕竟梦境是一场虚无。
可是,诺敏跟赫连寻一样,都不是眼下真实的人,赫连寻至少还有裴九这一具躯壳可以依附,但诺敏呢……秦长安的躯壳和神魂是融为一体的,就算诺敏还剩下一缕幽魂,也无处安身了!
他要的女人,一直都是秦长安,就算诺敏是武将,可以安邦定国,也不是他想要的!他无比厌恶裴九内心的期待,期待诺敏还能重生,到时候,岂不是要牺牲秦长安!
只要他活着一日,必定不会让裴九奸计得逞。
不管是不是龙家的男人,男人跟男人之间,只有最强势的,才能笑到最后,才能紧紧抓住自己在意的东西。
一股极度不平的怒焰,瞬间在他的心里被挑起,他不要秦长安想起诺敏,不要她想起赫连寻,不要诺敏的回忆霸占她的脑海!
就算他自私自利又如何!
“我还没问你呢,你手上怎么受伤了?”秦长安执起他的右手,手指上一片擦伤,表皮都破了,红一片青一块的,看上去实在是惨不忍睹。吃饭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只是那时候看他太累,才没问,怕是好几天前留下的伤口,但是完全没有上过药和包扎的痕迹。
“有人惹我生气。”他模棱两可地说,暂时还不能告诉她,裴九是他龙家的人,算上去还是他的曾祖父,可他这个曾孙两次三番想对长辈动手,甚至还一度起了杀心……
秦长安没说什么,从伤口上看,应该是用拳头去击打坚硬的东西,比如墙壁之类,这男人显然是气到极点,但是,一般人招惹他,他大可要对方的命,何必折腾自己矜贵的身子?!
想必,那人杀不得。
下了床,用干净的丝帕沾了点烈酒,给他擦拭,他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更加复杂,晦明晦暗。
紧接着,她取来一瓶伤药,均匀地在伤口上涂上一层,低声道。“两个时辰内别沾水,这药能生肌祛疤。”
龙厉长长的睫毛投影在眼皮下,轻颤了几下,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嗯。”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等她收拾好了桌上的东西,秦长安才听他轻声发问。
“还在怨我?”
她掀了掀眼皮:“什么?”
“我的确是要给乌勒一个血的教训,但在你的面前,杀了他的女人孩子,却不在我的计划之内……你……”他顿了顿,涂着伤药的手紧紧抓住她的不放,仿佛急不可耐地要确定一些东西,不曾改变。“别怨我。”
龙厉一旦示弱,她是半点法子都没有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或许当下她是有些杂乱的情绪,毕竟对于龙厉的恶行,她更多限于听说,而非亲眼目睹。
但知道他残忍至极,只为了把她救出虎穴,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难以形容的心情,但至少,她没有资格埋怨。
“乌勒软禁我,除了想从你那里捞到一笔好处之外,他想让我医治他的儿子。”
龙厉俊眉微蹙,却没打断她。
“那个孩子,就是他儿子乌金,他有点……不正常。”
回想一下,他让手下杀了乌勒的两个女人,差点把那个小男孩也砍了,可是女人们哭天抢地,吵得人心烦,后来下的昏过去了才算不再荼毒他的耳朵,但他似乎从未听到孩子的哭泣声,三岁大的孩子见到血和死人还不哭,倒真是奇怪。
凌厉的眼,眯了一下。“小狼崽子果然是个痴儿?”
“说是痴儿,还不太准确。痴儿是天生残疾,治不好的,一辈子只能这样了……”她摇了摇头。“他更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五感不太分明,但不是绝对的痴傻,说不定时间到了,突然就开窍了,这事很难说。”
龙厉若有所思,他让陆青铜把乌金抓过来了,乌勒的王宫侍卫最后赶过来,人多势众,他没能抓住乌勒,大的不成,小的也行,让乌勒尝尝丧子之痛也未尝不可。
“你是怎么赶来西朗的?”秦长安很好奇。
“孙武他们捡到你的首饰,知道是你故意抛在路上的,可是一行众人怎么也记不起为什么会失手……前几天才把消息转达过来,再加上灵隼领路,我们抄了一条近路过来。”
秦长安巨细无遗地告诉龙厉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个魅族妖女金凤凰,只是那对兄弟对她的垂涎,她压了下去,否则,这男人一定要暴跳如雷。
“她对我唱了镇魂曲,一般人至少昏迷三天才醒,或许因为我身上有驭灵珠的关系,我提前清醒,但孙武和其他护卫就难说了,他们不是不想保护我,而是力不从心。”
“一人五十军棍是少不了的。”龙厉没这么好说话,管它什么镇魂歌,护卫一旦无法守护主子的安危,一定要受到惩罚。
见护卫们保住了性命,只是被罚了军棍,她不再得寸进尺,毕竟这是他们的职责,难辞其咎。
话锋一转,她浅浅一笑。“说说你的事吧。”
“走之前,不确定裴九所言是真是假,去了才知道,的确山中埋藏着一笔巨大财富。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大批刺客,是乌勒派来的,想中途截胡……他倒是想得美,他恐怕没料到我不但带了禁卫军,早已联系当地官府,就算这些官兵身手一般,光靠人数,也足够应付他们了。当天见到了孙武,天黑前我们就出发,不久就遇到了灵隼领路,也看到你的字条,不过,我没有直接去圆月小筑,而是让人到王宫抓了他的女人。”
“我没料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整整三天只睡了一个时辰,马都跑死了几匹,好困,让我再抱一会儿。”一根弦紧绷着,当下不觉得困,刚才已经睡了一下午,如今在烛光下跟秦长安对视着,居然再度冒出源源不断的睡意。
他忍不住把女人抱在怀中,感受着娇躯真实的触感,俊脸磨蹭了下她的脸颊,嗅闻着她身上特别的清新药香气,身体自然松懈下来。
两人在榻上坐着,她任由他跟个孩子般跟自己撒娇,龙厉也着实不客气,枕在她的大腿上,闭目养神。
也只有在这种累到极致的时刻,向来冷静理智的男人身上才会出现裂缝,深埋的情感才有机会冒头作怪。
她轻轻揉着他僵硬的肩颈,眼神变得温柔,这个男人的意志力很可怕,刚才在她耳畔的那一番呢喃,却仿佛是喝醉了酒般。但事实上,他就算喝的再醉,神志永远比肉体还清醒,能让他发疯不太容易,势必是出了大事。
而这些大事,往往跟她有关,她的心情很矛盾,不想让他发疯,发疯之后的后果,可以称得上是毁天灭地。可是若她出了事自己男人云淡风轻,一笑而过的话,恐怕抓狂的人变成了她吧。
被一个人那么在乎着,是好事吧。
坐了一会儿,不争气的肚子又饿了,她看了看睡得正沉的男人,想到他们错过了晚饭的时辰,可她还是不愿吵醒他,他原本就少眠,为了赶路几乎没合过眼,现在看到她还活着,这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
这么看呀,被传成魔头的男人,却真叫她怜惜心疼。
把他的脑袋轻轻挪开,最终还是经不起饿,正想到桌子上拿点糕点垫垫肚子,龙厉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别走。”
“我不走……”她笑着,眉眼弯弯。
“真怕你又一声不响地不见了……”他嘟囔一句,清滑的嗓音不太分明。
秦长安突然笑不出来了,此刻的男人还有种睡脸惺忪的懵懂,不像平日那么精明,一向清明凌厉的黑眸这一刹那却混沌朦胧,反而教人心底发毛。
她定定看他,仿佛能看出他内心的压抑,心中豁然开朗,反而全无半点脾气,轻轻说了声。“三郎,任何一对夫妻都会有各种各样的难关在等着他们,谁能一帆风顺走到最后?在西朗,我每天想的都是三餐吃饱,别苦了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是双身子,顾虑自然比往日要多。但唯有一点,我相信你的人会找到我,所以我更要为了你,把孩子养得好好的——”
他生生打断她的话,语气有些不满。“比起孩子,你更重要。”
她笑眯眯地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你看,我把自己养的不也挺好?”
若说为何她会对龙厉这般性子有严重残缺的男人死心塌地,或许正是他一根筋的原则,哪怕她生来铁石心肠,有个男人把她放在第一位,唯有她才能让他心慌意乱,她岂能不心软?
龙厉无言以对,的确,他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清瘦憔悴、面如菜色的女人,但相反,秦长安的气色不差,腰际有肉,肚子大了不少,仿佛她只是在西朗做客,并非受到挟持虐待。
“都说夫妻之间,若是日子过得太平顺,感情就会越来越淡。所以我想,或许这些就是上天对你我的考验,一旦通过了,情比金坚,也没什么不好。”秦长安不疾不徐地说,心底软的像是被什么熨过。
“我们的感情没必要再受任何锤炼。”他闷闷地说,一下子想到还有一个让人头痛的裴九,若只是一般的情敌,他自然不放在眼底,但要他如何跟秦长安解释,有个男人跨越了一百多年的时空,只为了挽回她的心?追女人都追到他门前来了,这还得了!
这么一想,太呕了。
“可是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我们永远无法预料,不是吗?”她一笑置之。
这一句话,却让龙厉如鲠在喉,他的确自负,认为可以掌控人心,明日后日甚至一个月后的事,或许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但是更久之后呢?
将来,总是藏着太多变数。过去他不认为变数能够影响他,反而认定这是他活下去的乐趣,但如今,他的想法有了变化。
至少,他们的感情已经足够深厚坚定,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他觉得够了,保持不变最好,再来几个变数,只会把如今的平和导向另一条路。
“说了这么多,我早就饿了,既然你醒了,我让人准备晚饭。”
她轻盈地转身离开,看着她洒脱的背影,盘踞在他眼底深处的阴暗愈发的深沉。
翌日,所有的侍卫都回到了驿站,给两位主子准备了两辆舒适的马车,一行人往官道上去。
秦长安瞥了一眼第二辆马车,里面躺着一个小男孩,正是西朗王子乌金,她正欲收回目光,有人揽着她的腰,轻笑一声。
“想想乌勒的行径,还打算同情他的儿子?”
“西朗屡次冒犯,你怎么想的?”
“回到京城,稍作准备,攻打西朗。”眼神一沉,龙厉言辞坚决,有着年轻帝王毋庸置疑的魄力。
秦长安动了动红唇,最终没再劝说他,上了马车。
从边疆往京城走,马车外的风景从宽阔雄浑变成了热闹繁华,三天后,他们到了天州,一下马车,就有地方官员跪在外面等候。
“地方准备好了?”龙厉的声音泛着冷意。
“驿站有些陈旧,下官准备了一处别苑……”
“去看看。”龙厉打断县官的话。
到了别苑,这里是他们路上环境最好的地方,的确比驿站更宽敞幽静,哪怕挑剔如龙厉,也没再刁难县官,欣然享受官员的“进贡”。
他率先下了马车,把熟睡的女子抱了下来,用一件红色披风把她整个人包裹起来,她的脸朝着他的胸膛,因此别人休想窥探她一丝一毫。
对于自己女人的占有欲,从未消失,哪怕她如今挺着个大肚子,他也不喜欢其他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秦长安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很显然,在她沉睡的时候,他们已经抵达了下一站。
环顾四周,比起简朴的驿站,这个屋子显然是精心装置过的。红木桌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朵鲜花,她认不出是什么花,小小的,一簇簇,颜色是很浅很干净的蓝色,仿佛是天空的色彩。花长的很秀气,被水洗涤过一般,温柔地绽放着,看上去还有些孤高清高。
月光洒落在窗边,很美。
她留意到床下摆放着一双簇新的绣鞋,椅背上也放着一套崭新的衣裙,很温柔的绿色,料子跟宫廷里的自然不能比,却也看得出是在此地能买到最好的了。
她撑坐起来时候,龙厉刚从房间外踏进,身段颀长。
“晚上蚊虫不少,别开窗。”他大步走到窗户前,她看到他背后夜空的那一轮皎月,清辉洒落,镶着他的黑发和肩膀,好似在红袍上镀上一层雪色。
从西朗离开只有短短三日,有时候她依旧觉得心中庆幸,能再看到他,没有错过这样美好的画面,很是不错。
“怎么出去了?有事?”她目光如炬,一个月没见,但凡两人到了下榻的地方,他便习惯了整夜陪伴她,哪怕只是一道吃个晚饭,一起下盘棋,一起闲聊,打发一下时间。她睡着的时候,他很少会把她一个人丢下。
龙厉没瞒她。“有两人不请自来。”
“该不会是西朗派来的刺客?”
“你二哥把人扣住了,让我去看看。”龙厉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表情淡淡。“他们手里有麒麟玉。”
她的眸光顿时大亮:“是金凤凰身边的那对兄弟吧,他们来找我的?”
龙厉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瞥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气定神闲地说。“他们把你掳走,你还是决定给他们解毒?”
秦长安收回了麒麟玉,正色道:“两兄弟是为虎作伥,这一点我无法否认,但他们早有离开金凤凰的意思,只是苦于被金凤凰用毒药控制……金凤凰是魅族中最擅长用毒之人,难得遇到一个跟我有相同志趣的,但用毒药把人变成自己的爪牙和傀儡,我却看不下去。如果一个人能制毒,却没有是非观念,随心所欲,胡作非为,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我已经派人到处追捕金凤凰,如今的她已经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否则,你以为他们两兄弟怎么可能在这时候丢下金凤凰,派来寻求帮助?以金凤凰的性子,就算落难,也会带着他们;就算要死,也会拖两个垫背的。”龙厉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向一脸义愤填膺的女人。
或许,秦长安同样是个“毒娘子”,她在制毒上的天分,的确让他大开眼界。
不过,她跟金凤凰的不同,就是她把毒药当成是保护自己的武器,而非攻击别人的利器,她给自己画了一条底线,只有对方越过这条底线,她才会下手。
“他们怎么逃出来的?”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床笫之间是最容易放松戒备的……”龙厉拉过秦长安的小手,径自把玩着,嗓音透着一股古怪的撩拨。“你这么聪明,还能不清楚他们是如何摆脱金凤凰的?”
秦长安没来由地耳根发热,又想到金凤凰最喜欢跟两个猛男在床上玩乐,可惜她太松懈了,认定他们身体里有她的毒药,他们这辈子都不敢背叛她,却没料到,看似忠心耿耿的两兄弟,却会毫不犹豫地在她背后捅一刀。
“有金凤凰的下落吗?”
“两兄弟联手,她虽然逃了,但是身受重伤,只要她妄想报仇,一旦踏入金雁王朝的境内,等待她的就是天罗地网,腹背受敌。”他徐徐地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庞上满是不屑一顾。“她应该没有这么蠢吧?”
秦长安点点头。“如果是我,眼下只能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养伤,但不排除她痊愈之后,还要作妖。”
金凤凰被自己豢养的男人背叛,必然已经猜到这其中跟自己有关,只要金凤凰没死透,金凤凰下一个报复的对象,除了这两兄弟之外,就是她了。
如果没有她对两兄弟的承诺,保证可以为他们解毒,救他们一命,他们无论心中多想离开金凤凰,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说主动打伤金凤凰了。
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他的眼底黑漆漆的,嘴角拉开锐利的弧度:“我已经下了命令,只要看到金凤凰,格杀勿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这话说的稀疏平常,轻描淡写,但暗藏在云淡风轻的口吻之下,却是真真切切的杀意。
她不想因为自己上位者的权力,对别人赶尽杀绝,但金凤凰这个女人,不得不除。否则,还会有更多的男人沦为她杀人为害的工具,当然,令她心有余悸的,还有别的东西。
“我想去见见两兄弟。”
话音未落,龙厉的脸色沉下几分。“有什么好见的?是少一只眼睛,还是多一个鼻子?”
“关于镇魂歌,我想知道更多,他们陪伴金凤凰好几年,说不定知道其中内情。”她知道龙厉的心眼有多小,主动抱住他的手臂,朝他眨了眨眼。“不如你陪我去?”
龙厉的心微微一跳,难以抗拒她的邀请,但依旧倨傲地不作回应,仿佛漫不经心地随口一提。“方便吗?”
秦长安气的想掐人,她又不是去单独跟猛男幽会,他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谁说女人才口是心非,男人翻脸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虽然他们看似背叛了金凤凰,但还是不能轻易相信,若是反间计的话,我岂不是会有危险?”她的眼神愈发无辜,让人难以拒绝。“三郎,陪我去吧。”
明明心花怒放,喜欢妻子对自己的撒娇,但他还是一脸高深莫测,说道。“走吧。”
两人一起起身,来到偏院,门口有两个侍卫看守,里面则是陆青铜亲自压阵,两兄弟子书子司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十分敏锐,立即站起身来。
来的虽然是两人,但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秦长安的身上,龙厉眼神阴恻恻的,他们眼底的惊艳和期待,足够让他心生不爽。
他们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过来,对方收走了他们手里的那块玉佩,叫他们在这儿等着。
直到亲眼所见,依旧不敢置信她依旧还能活着,一套水绿色的丝绸衣裙,裙摆处勾着一层蓝边,一双簇新的粉色绣花鞋,除了腰腹的隆起之外,她依旧明媚动人,端庄大方。
弟弟子司一时之间失了魂,这就是这个中原女人该有的模样吧,那双眉目十分灵动璀璨,跟听了镇魂歌之后的那个木头美人截然不同,似乎没有神魂之后,这一具躯体也黯然失色不少,只是,当他还想再看两眼,却感受到有人大步走来,挡在秦长安的身前,好似十分恼怒自己的女人被人喟叹觊觎。
“你们来了。”秦长安淡淡一笑。
两兄弟的脸上浮现一抹不自在的神色,事实上,他们认识只有短短几天的相处时间,更多的时候,还是带着一个神智不清的她。他们一开始对秦长安的目的并不单纯,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一开始是因为喜欢这个女人的容貌,此刻相见,的确不无尴尬。
当然,最尴尬的是,秦长安的身边还有一个红袍男人,光是对上这个男人的目光,就知道他是她的丈夫。
背脊上爬上一阵阵的寒意,在他们打探到消息,来到天州之后,看到这个院子外面都是官兵把守,心里已有几分计较。
他们为金凤凰办事,有时候也负责杀人,只是这次当真是太糊涂,似乎招惹上了危险人物。
忽略他们一脸复杂的表情,秦长安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之所以会主动打探我的下落,一定是已经拿着我的药方,抓过药了。”
哥哥子书面色凝重,点点头:“我们的确喝过药了,排出了一部分的毒性,后来我们曾经偷偷去过沙海,只是没找到你……这几天出来办事的时候,看到官兵在附近盘查,通缉的对象正是金凤凰,我们这才想到或许你还活着,这才偷袭了金凤凰,跟她分道扬镳。”
“当初我答应帮你们解毒,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知道金凤凰对我用的是什么招数。”
“那是镇魂歌,对于外族人而言,往往可以让人失去意识,头脑空白,是魅族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不过,魅族女人之中,也只有寥寥无几的能把镇魂歌唱的出神入化的地步,金凤凰是其中最厉害的一个。”
“喔?有何方法可解?”
兄弟俩面面相觑,但最终全都摇摇头。
“也就是说,金凤凰不得不死了,她心思歹毒,你们暗算了她,她自然会把账记着。”
“镇魂歌对我们不起作用,只要我们能解了毒,光凭武艺,她不是我们的对手——”弟弟子司咬牙切齿,显然十分痛恨。“魅族人最痛恨对自己人下手的,她如果敢回去,就是跟所有人为敌,一旦我们把她用魅族男人试毒的丑事公之于众,魅族人自然会把她当成公敌,那里已经没有她的落脚之处,我想她不敢再回去。”
“这么说来,她来找我的可能性更大。”秦长安不慌不忙地说道。
闻言,兄弟俩又沉默了片刻,或许经过这一次之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但是魅族人生性直来直往,不懂拐弯抹角。他们当时没有碰秦长安,秦长安则说到做到,为他们解毒,他们若不拿点诚意出来,恐怕还未来得及回到魅族的老巢,就会中途被人做掉。
谁看不出来,龙厉的身上压抑着浓浓的怒气和杀意呢?
“除了金凤凰,你还要防备狼王,我们听说他找到了西朗巫女,兴许是冲着你来的。”弟弟子司俊朗的面庞上,有着深深的担忧。
听到这里,龙厉忍不住皱着眉,眼神陡然阴森起来,应该是他还未跟乌勒见面之前发生的事。他本来就很好奇,除了乌勒想让秦长安医治那个从不开口说话的傻儿子之外,必定还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乌勒迟迟没有对秦长安动手,到底还有什么计划?又为何会找巫女?
“巫女?”她忍不住笑了。“该不会为我祈福的吧?”
“西朗国的巫女精通天底下一切神秘的咒术,就算是西朗的王族,也无法轻易请她们出山……有些咒术是很凶狠的,甚至会要人性命。”
看他们说的煞有其事,秦长安脸上的笑容一分分敛去,她跟乌勒并无私人恩怨,就算他想用自己来要挟龙厉,也万万用不着这么狠毒的方式吧?他想让巫女对自己下咒吗?目的又是什么?让她死,亦或是生不如死?
“说完了?”龙厉冷冰冰地冒出一句。“西朗巫女无数,若什么人都可以让她们赴汤蹈火,听上去也没什么骨气。”
之前龙奕在位的时候,或许太过自负,又或者从来不把西朗放在眼里,才会让西朗暗自壮大,甚至因为阴兵大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如
果四年前是他在位,他会毫不犹豫地追打过去,不单要让西朗把将边境洗劫一空的财物吐出来,还要狠狠地攻打,打到他们不想打,只要赢了,到时候从西朗身上刮一层油水,方能解恨。
正因为金雁王朝有时候把自己的地位放的太高,认定这些小事不值一提,反而纵容了西朗的狼子野心。
而如今,他已经打算回京之后就安排将士,攻打西朗,要给乌勒一个沉痛的打击,既然西朗的君王他都不放在眼里了,又怎么会顾及那些巫女呢?!若乌勒试图用巫女来对长安不利,即便是女人,他也不会心慈手软,一定会斩尽杀绝,不留后患。
“这一任的大巫女叫祝湘,但巫女在下山后,往往面带鬼面具,因此无人知晓她的长相——”哥哥子书看了一眼整个身子散发出戾气的男人,明明他们兄弟也称不上纯善之人,却还是觉得气势被压了一头。
这男人,是纯粹的中原男人的长相,在魅族男人看来,中原男人偏斯文文弱,而魅族男人则阳刚俊朗,再加上魅族人从未在容貌上轻易认输过,自然胸有成竹。
但他们跟龙厉站在一块儿,却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仿佛是生来的王者,足以碾压这世上的任何男人。哪怕龙厉肌肤偏白,红袍下的身段看似颀长却并不弱不禁风,不像异族男人五官深邃,却当真是俊美犹如天人……当然,若这个男人的脸色能够和颜悦色一些,自然会更吸引人。
“我耐性有限,还有什么消息,到底说还是不说?”
龙厉不耐烦地问,居高临下地低垂着双眸,眼波流转之间,有着摄人的阴鹜。
他原本就生的俊美无俦,容姿傲然、气质高华,却又给人距离感,一头青丝散在腰际,神色阴冷高傲,不笑时,俊脸好似凝结了千年寒冰,常常令人不敢直视。
虽然早有耳闻,这位爷相貌俊美无匹,性子却十分古怪,但毕竟他们都是魅族人,小看了流言的力量,此时此刻,他们觉得他比金凤凰更加可怕,好似来自地下的恶鬼,教人不寒而栗。
“巫女一旦对人下最阴狠的咒,甚至可以连累那人的子孙后代,因此,眼下最重要的是,知道巫女在何处,以及他们要做什么。”弟弟子司抵挡住巨大的压力,如是说。
言下之意,是要让中原人千万别小看巫女的神秘力量,一旦被巫女下诅咒,不单一人受害,而且祸害子孙。
见秦长安正欲说什么,龙厉抢在她之前开口。“你们可以走了。”
“可是——”弟弟子司还想说什么,却被一记冷眼扫过来,只能乖乖闭嘴。
龙厉的厉害就在于深谙人心,面对不同的人,采取不同的方式,或隐忍不发,或强势打压,使对手措不及防,一击即溃。
此刻,这对兄弟在龙厉面前,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更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哪怕想要克制,眼底爱意汹涌,实在是异族男人天生热情惹的祸,好似野兽一般,只要看对眼了,随时随地都能发情。
这一点,让龙厉对异族人更加嗤之以鼻,认定他们不懂何为感情的珍贵,都是披着人皮的野兽,还未彻底开化。
“怎么?你们还不想走?”龙厉冷哼一声,话锋犀利如刀:“或许你们来之前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刚才在这儿坐了这么久,还想装作一无所知,是不是太过愚蠢了?你们的确拿出了一点情报,但别以为光凭这些玩意儿,就能留下,甚至得到更多的赏赐。就冲着你们为金凤凰卖命,将人劫走到西朗,我就能让你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哥哥子书眼神一沉,无言地拉过弟弟子司,对方的逐客令几乎拍到他们脸上,他们或许是一根筋,却不是傻子,再者,他们的武艺的确也打不过这院子里的所有侍卫,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之所以背叛金凤凰逃到这里,还不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何苦继续招惹一个比金凤凰更心狠手辣、地位更高的上位者?
弟弟子司却性子倔强,不满地问道。“我们这就走了,体内还有一种毒药无法解开,出去了还不是等死?”
“不喜欢等死是吗?”龙厉的眼底燃着嗜血的火焰,用杀人如麻的嗓音说道,“我可以成全你,让你们现在就死,而且,死的一点也不痛苦,比起毒发要轻松多了。”
闻言,兄弟俩全都面色大变,目光移向在旁边若有所思的秦长安,仿佛想要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她拉了拉龙厉的衣袖,神色淡淡,站出来为两人解围。“这样吧,你们先在天州安顿下来,我虽然不能为你们亲自解毒,但既然有承诺在先,我当然不可能食言,我会请我的师父过来,为你们诊治。你们是习武之人,身体强壮,约莫半年的时间就能调养好。”
得到秦长安的诺言,弟弟子司再怎么不舍,也只能目送着他们夫妻离开,而紧接着,陆青铜对他们说道。
“两位,这边请。”
一回到屋子,秦长安刚想坐下,就看到大老爷一脸的冷傲冰霜,活像是有人欠了他十万两黄金似的,她主动靠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他。
“都把人打发了,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