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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初入混沌苍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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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乘风向北,我赶着云头走了数万里,风过云畔才吹来了些下界的嚷嚷哀声。

    我曾听四师兄白卿偶然提起过,极北之地至阴至寒,混沌苍空至净至纯,两处渡气,可护仙体万年不腐不化,不灭不老,是仙族藏尸的一块天然墓穴。

    虽说这里的条件得天独厚,诱了一拨拨仙人梦寐以求的死在这方风水宝地,更有甚着,有些个下等小仙终其一生就等着死前留口气,再爬到这里寻个百年好地安乐等死。可还有些生性浪漫不与流俗的仙人们宁愿埋在钟毓灵秀之地被虫子咬,也不愿苟图不灭埋在这六界最荒之地与数不清的死尸隔棺畅谈。

    仙体之所以不朽,是因日夜吸受此地上古时蕴成的仙灵之气。可一块再肥沃的土壤也禁不住挨家挨户的开掘耕种,后来你死我死大家死,你吸我吸大家吸,死的多了吸的久了,自然吸得土壤贫瘠,万物难生。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一片活人不踏死人争抢的蛮荒仙地。

    刚下了云头,落脚时就快要被冻得爹娘不认。我哆哆嗦嗦的搓着双手取暖,扬目处荒山野岭,嶙峋峭壁,苍黄充盈千里无边,满目死气疮痍,仿佛勒令天下顿失了生机颜色。

    我逆着迎面呼啸的强劲风力跋涉了许久,终循着四周时高时低的哀乐悼声寻到了混沌苍空的入口。

    入口嵌在一处石崖绝壁上,洞中浊浊红尘黑气氤氲,洞后隐隐而见滚滚升腾的五彩极乐仙云。只薄薄一洞之隔,世间万物都仿佛有所不同,万象一新。

    我刚跨进洞里几步,浊气中掷来一道大有气势的金光剑花,鱼龙蛇舞般一晃眼,转目我脖颈间就架上一刃寒硬硬的杀气剑身。

    “丧时已过,你从何而来?”那人冷冰冰的调子于我身后森森沧沧的扑起,言语间握剑更稳,不经意又将剑身朝我脖间移近了几分。

    剑在我家屋檐下,不得不低他家头。我大举双手,伏低作一副窝囊样,毫无骨气的软趴趴几笑,见他没了后势,忙慢悠悠的转过身。

    我修为尚浅,虽看不出旁的仙体是何种物件幻化成的,但得亏一向鼻子灵尖。面前这位大叔又许是很久都未曾沐浴打理,风吹来身上特有的羽禽浓气,熏得我两眼晕乎,真巧特巧,天意使然,正是我凤凰一族。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若是真要眼泪汪汪的抱头痛哭一场也太过矫情,但说几句好话通融一二倒还能行得通。

    我朝那位胡子拉碴的老乡和蔼一笑,尽量表现的可亲可近,正想要言简意赅的亮明身份,挑明来意。那位老乡眸间涌起的厉气渐没,手中长剑不受把控的“哐当”一声栽入地下,瞪眼张唇,一脸震惊的将我瞅着,瞅着瞅着两眶还盈盈而滚几沟热泪。

    俗话说的真好,一见老乡,果然是激动难持的两泪汪汪。

    既然老乡如此盛情,我也没脸再继续干站着,正暗里酝酿着他乡遇同乡的悲喜情绪,准备也流出几滴泪来应应景。

    “王姬?”老乡喉中颤抖着吐出两字试探叫唤,如一颗石子落入沉年深井荡出的苍缈回音。“你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真好。”他神色微恍,眉眼怔怔,满脸瘦得皮包骨,却填了些欣慰饱满的微光。

    “大叔,你怕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王姬,我就是一只山村野地里的野凤凰。”我连连挥手摇头,手口并用的解释道。

    “不,我不会认错。”老乡一口否决,又胸有成竹的笃定,微微笑着望向我,眸色温馨如醉,像是透过我看到了某段时光,轻柔道:“我怎么会认错。”

    “那大叔,能不能放我进去?我有急事。”我抹起笑脸,也不想与他东西胡掰,索性直奔要事。

    话音刚落,老乡眸光灿灿一闪,长臂一展,收隐了剑,便大力扯了我的袖子就急躁躁的往洞外拖去,边拖边莫名其妙道:“走,走,你既然来了,就须得去祭拜一个人。”

    俗话又说,君子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大声叫嚷了几步路,又挥拳相向了几步路,还胡抓乱挠了几步路,是以我十八般武艺全用尽的反抗挣扎,都被面前这位邋遢的老大叔轻易击破。敌军未溃,我方倒先站不住阵脚,思量一番,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准备偃旗息鼓择日再战。

    洞外云海翻腾,冷气入骨。按阶品等级而排而立,寒玉冰棺鳞次栉比,多如牛毛,于阑云重重处或沉或浮。

    荒是荒凉了点,不过现在好地既难寻又价高,这里实在是个遗养仙体死后长眠的天堂好地。

    老乡走得极快,我八百里加急的说了无数遍我来此寻人的要紧事,奈何这位大叔一路颇是不近人情装作不闻不问,只管一个劲的扯着我,疾步如风的迈进。

    如今看来这俗话也许不一定为真。

    “喂,大叔,你看这里有这么多祥云,我们能不能不用走的,腾云不好吗?”我猛的拖拽住他,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两腿走得酸疼发软。

    老乡回头一僵,神思于云里雾里遨游了半天,方才一脸茅塞顿开,很是赞许的朝我一点头,立马引诀招了朵祥云。

    云彩漫无目的的飘着也是飘着,就好像美酒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人生几何,及时行乐。物尽其用说的大概也是这个道理。

    从云端上一落,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三壁顶天白玉隔起来的小小天地,这一处的五彩云雾比旁处都要翻滚的再浓上些,勃勃生机似一层层参差怒放的霞花。

    老乡神色深凝,莫名暗晦隐忍,脚步却变得越发笨重迟缓,像是正在经历一段郁结入心的沉痛梦魇。

    他缓缓走进深处云海,身影隐隐现现,削瘦却坚毅,如他手中那一把虽旧仍利的长剑。

    我亦情不自禁的跟了进去。明明我可以趁这个时候逃之夭夭,但却有些莫名的沉沦难舍,仿佛在这一处小小的空间里,有我自小便缺失的一种情感,我能感受到心中淡淡涌进的类似于亲情的羁绊,暖而有力的覆盖了以往两万多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