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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恒已经在那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
车内的烟灰缸,不觉已经堆了好几个烟头。
又一支香烟燃到尽头,容恒再想拿烟的时候,打开烟盒,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他做警察,其他方面都好说,容夫人最不满意的就是他一陷入案件里,便没有节制,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为着这事,容夫人明里暗里想了不少法子,最后他自己受不了了,主动控制自己。为了让自己一天不超过五支烟,他的每个烟盒里都只放五支烟,一天一盒。
眼下是凌晨一点,他却已经烧完了这一天的配额。
容恒揉了烟盒,丢进车内,顿了片刻之后,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大半夜的,他站在这里,只要干嘛呢?
如果是为了案子,陆沅是案件当事人,他要问她口供,查这件案子,大可以白天再来。
而如果是因为她的手因他疏忽而受伤,他要在礼貌和人道主义上表示关切,也大可以白天再来。
所以,此时此刻,又何必?
想到这里,容恒快速搓了搓自己的脸,拉开车门坐上了车,准备离开。
他启动车子,原地掉头,再要驶向出口的时候,却忽然一脚踩下了刹车。
他原本只是想再看一眼那个住院部大楼的,可是隔着车身旁边那个花台,他却看见不远处的树荫底下,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深夜的住院部很安静,几乎看不见行人,而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也是不存在的。
可是如果她不存在,那他看见的是什么?
这样好的月色,天空中的云层都清晰可见,她坐在那里,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吊在胸前的那只手,宛若雕塑一般。
她僵坐在那里多久,容恒就坐在车子里看了她多久。
直至忽然有人敲了敲他副驾驶的车窗,容恒才蓦然回神。
转头一看,医院的保安就站在他的车子旁边,皱着眉看着他,“先生,这里不能停车的,请你开走。”
夜太安静,周围太空旷,保安的声音四下飘散,却莫名传得很远。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容恒再度看向了陆沅所在的位置,却见她终于动了动,抬眸看向了这边。
月色明亮,将路灯都映得有些黯淡,却仿佛有光直射着那辆车,和那辆车里坐着的人。
又或者,车里那个人,本身就带着光。
总之,陆沅抬眸看去时,一眼就看清了车里的容恒。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然而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清晰地告诉她,这并不是梦。
陆沅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后立刻就站起身来,转身往住院大楼内走去。
她走得太急,脚步凌乱,吊着的手臂似乎也影响了平衡性,快步走到台阶处时,陆沅忽然摔了一下。
容恒尚未回过神来,身体已经先动。
等到他跑到陆沅身后时,隐匿在暗处的保镖早就将陆沅扶了起来。
陆沅清晰地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脚步声,忙不迭地挣开身旁的保镖,慌不择路地就要走。
“陆小姐,你的鞋子还没穿上——”
身边的人说什么都不让她走,而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步步逼近,直至,站到最近的位置。
陆沅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被自己甩出去的拖鞋,一点点重新穿上之后,才低低说了句:“对不起。”
保镖们都认识容恒,见他看着陆沅的眼神,立刻都不动声色地退开了一些。
陆沅却依旧只是背对着容恒站着,连头都是低垂的,仿佛真的抱歉到了极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在那里,我应该避得更彻底一些的……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容恒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直至她终于停止道歉,容恒才终于开口:“今天在案发现场不小心拉了你受伤的手,让你二次受伤,是我该说对不起。”
陆沅顿了顿,才轻轻摇了摇头,“是你救了我,我才没事,不然现在,受伤的岂止一只手。更何况这手原本就有伤,跟你没有关系。”
容恒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缓缓道:“礼貌上我总该问一句,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陆沅说,“有一点轻微骨折,医生说做个小手术,很快就能恢复。”
听到骨折和手术,容恒略一顿,下一刻,却只是道:“那就好。关于这个案子,明天我同事再来向你录口供。”
“好,我会配合。”陆沅说。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容恒缓缓点了点头,最终只是说了一句:“再见。”
“再见。”陆沅回了他一句,如同得到解脱一般,终于快步走向电梯的方向。
容恒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那头,终于也转过头,准备离开的时候,随手拦了一个保镖,“有烟吗?借我一根。”
对方很快拿出烟盒,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他。
容恒掏了掏口袋,才发现打火机落在了车上,那名保镖见他没找到打火机,便主动跟着他走到了楼外,拿出打火机替他点燃了烟。
“谢谢。”容恒说了句,随后才又下意识地问了句,“没什么情况吧?”
“没有……就是陆小姐情绪不大对头。”保镖回答,“太太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看着她。”
容恒不由得看了他一眼,“不就是个小手术吗?”
“说是小手术,但伤情好像挺严重,手术完也未必能完全恢复,说是可能还会影响工作——”
容恒蓦地一顿,拿下了嘴里的香烟,“不是轻微骨折吗?”
“不是。”保镖说,“陆小姐的手伤得很重。”
容恒脑海中蓦地浮现出白天的情形——
那是他重重丢开她的手,却不慎将她推倒在楼梯上的一幕。
是她倒下去的时候,重伤了手?
下一刻,容恒便捻灭烟头,重新转身走进了住院大楼。
来到陆沅病房前时,病房门开着,里面却是空无一人。
“人呢?”容恒问门口的保镖。
“陆小姐不舒服,在卫生间里,护工去找值班医生,张阿姨去给她做吃的。”保镖回答。
容恒听了,这才走进病房,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卫生间门口。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
她的手,第一次受伤是因为他故意在电话里为难她,第二次,是因为他一时大意,重重推了她。
而这次的伤,很有可能影响她一辈子。
容恒忽然就想起了她工作室的那扇窗,那扇即便在半夜和凌晨都通明的窗。
她应该……很在乎自己的工作吧?
所以刚才在下面,她才会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出神。
是在想什么呢?
容恒身体有些僵硬,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来,似乎想要敲门,却又顿住。
他愣在那里,直至卫生间里传来一声低不可闻的抽噎,他才赫然回神,猛地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