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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六岛周边区域,剑河城。
当槐诗将存续院里的麻烦事情解决,或者说,习惯性的先抛到脑后装作无事发生之后,神清气爽的从存续院的定点医院中走出,呼吸着上午的清新空气,只感觉一阵沁人心脾。
不论经历多少次,这种出院的感觉还真是清爽。
但这么感觉的一瞬间,多少都会有点悲哀。
正常人谁闲着没事儿把医院当旅馆住啊,尤其还是存续院的病房——技术高超到想死都难,可偏偏大多数人进去之后这辈子都很难活着出来
车水马龙的整洁街道之外,便是蜿蜒湍急的河流,就是城市里最著名的剑河了。
据说几百年前,还有人想要在这里建立一所大学,结果因为诸神陨落的世间所导致的现境大混乱,整个伦敦三岛变六岛,大片的无人区和灾难区让这里变成了一团糟,大学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让人每每回忆起来,就忍不住扼腕叹息,是在是文教事业之大憾。
时至如今,几百年过后,六岛区域依旧居民稀少,除了寥寥几个城市之外,人迹罕见。。
即便并没有成文的条例和明面上的认可,但自从天文会力挽狂澜,再造了三大封锁之后,差不多全境都已经默认这一片伦敦周边的六岛区域都是天文会的直接管辖范围了。
可偏偏天文会受限于自身的位置和身份,也没兴趣大力发展民生,迁移居民,就导致六岛区域大部分其实都在空置,即便是如今生态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一方面是因为各种机关部门需要隔绝内外,另一方面是人多了必然会有麻烦,各种诉求和推动之下,天文会即便是自身不愿意,恐怕也会渐渐的向着第六常发展。
到时候和五常有了直接的相关利益冲突或者是重叠之后,又如何保持自身的客观和中立地位呢?
好处没多少, 麻烦数不清。
对此, 大家算是彼此心有默契——既然红线在那里, 那么就离它远一些,别闲着没事儿秀操作左右横跳了。
如今六岛上几个为数不多的城市,也几乎都是天文会所相关的各种产业或者是内部成员退休之后聚集而成的小型城市。
距离是如此的接近, 现在隔着河,隐隐还能够看到更远方伦敦城的影子。
纵然是被深度所隔绝的海市蜃楼, 也依旧令人忍不住翘首眺望, 倍感好奇。
他还没去过伦敦呢。
天文会的总部所在, 现境的心脏,统辖局的老巢, 万城之城,所有成员做梦都想要被调往其中的地方
可对槐诗来说,感觉就一般般。
即便是有很多次机会能去或者是应该去, 但好像都因为各种原因不能成行。最后导致现在说出去都没人信的地步——理想国的后继者、天国谱系的中流砥柱、统辖局的特等武官外加s级工具人以及新近授勋的少将竟然还没去过伦敦?
已经不是离谱能形容的范畴了。
而更加尴尬的是:以前可以随便来的时候, 没有来, 现在身份地位上去之后, 想来反而不能随便来了。
姑且不论他如今天国谱系的身份,光是他随身塞在天阙里的鹦鹉螺就导致了槐诗在重点监控名单上一跃到最前排。
即便是没有明文规定说槐诗你没事儿不可以来, 但槐诗也不至于闲着没事儿跑去搞大家所有人的血压吧?
而且天文会内部和外部五常之间纷繁复杂的政治游戏更是乱他妈的要死,这种状况下,槐诗去哪里做了什么, 都有可能被当做别有用心的计划或者是什么方面的表态。
肮脏的成年人世界实在是过于麻烦。
让人敬谢不敏。
是丹波不香么?还是象牙之塔不好?
土霸王放着不当,跑到城里去996做什么?
因此, 在瞥了两眼之后,他就打了个哈欠, 收回视线,开始琢磨接下来去干啥了。
思来想去, 好像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做的。
为了庆祝出院,先找个地方吃一顿,然后回象牙之塔转一圈,回家之后洗漱一下睡大觉
在这么愉快决定的瞬间,他就听见了医院门口传来的清脆喇叭声。
哔——
一辆红色的老爷车就已经停在了门口。
两颗硕大的车灯抬起来,朝着他眨了一下,犹如眼睛一般那就是眼睛没错了。
红龙?
槐诗哑然的看向摇下的车窗, 驾驶席的位置上,好久不见的卡车司机叼着雪茄,得意洋洋的将墨镜从鼻梁上往下扒拉了一下。
“肘!”
雷蒙德豪爽的招手,向着乡下来的农民工槐诗呼唤, “哥带你到厂里上班去!”
槐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出院还不到一分钟,罗素这个老王八的安排就已经在路上了么?
真就一点假都不给是吧!
存续院这种比统辖局还没良心的地方就算了,理想国为什么比存续院还黑?!
槐诗仰天长叹一声,拉开车门。
踏上了返程上工的艰难旅程。
.
“槐诗已出院——”
“监控目标同不明人物发生接触,对方的身份是象牙之塔的登记保安和司机雷蒙德,双方去往了剑桥会馆。”
“是否继续保持监控?”
边境伦敦内,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办公楼里,那些忙碌的格子间外的会议室里,几个屏幕上正显示着槐诗的行踪和有关的报告,乃至各处摄像头以及卫星的监控。
监控小组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在前方的便衣探员的汇报结束之后,中年人拿起了桌子上的对讲机:“保持监控,目标在现境内的所有行踪不要遗漏。”
“明白。”
对讲机另一头在汇报之后,再没有声音传来,只有屏幕上的报告在不断的刷新着,将车辆行进的轨迹和各处资料汇聚过来。
寂静中,中年人双手抱怀,沉默的看着屏幕。
像是石像一样。
毫无动作。
直到会议室外响起了轻柔的敲门声。
中年人推开门走出去,看到了敲门者,神情依旧平静,不知是无动于衷还是早有预料,只是问候道:“艾女士?”
“施威格先生。”
艾晴颔首问候:“是我打扰了么?”
“工作才刚刚开始。”
卡尔海因茨施威格平静回答。
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年人穿着一套只算得上并不丢份和狼狈的西装,胸前别着的工作牌按照惯例都是向内,只露出背后的天文会徽记。
只看外表的话,很难想象,这是统辖局内部的监管部门——不存在的机构架空楼层里货真价实的实权人物。
自从十几年前开始,他就担任了3号办公室负责人,直属于部长x女士,除此之外,不对任何人负责。
他所担任的职位是对内的监控和调查,所针对的对象,乃是所有有可能存在凝固隐患的升华者和团体。
同时,他也是每年架空楼层分配的黑函份额的最大消耗者。
至少有百分之三十的黑函是由他亲手签发的。
这还是他经过了数次警告有所收敛之后的结果——
而现在,他看着周围年纪轻轻的部长秘书,神情并不鄙夷或者不屑,也不存在和蔼和亲切,平静的一如既往,只是扶了一下眼镜之后问道:“是部长有什么通知下达么?”
“只是我个人的一些疑惑而已。”艾晴回答。
施威格摇头,“我们之间的工作并没有交集,3号办公室的工作不需要其他方面的协助。如果是相关的内容,我们可以放在例会上谈。”
这样直截了当到没有多少人情味儿的对话在架空机构里已经完全属于部门风格——按照x女士的原话,这里不需要什么办公室友谊,也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好奇和体贴。大家只是凑巧在一个地方上班而已,只要恪尽职守就够了。
最好下班之后关上门,到了停车场之后见面也当做不认识,将属于自己的工作烂在肚子里,晚上睡觉的时候在梦里也不准哭泣。
“恕我直言。”
艾晴并没有知难而退,直截了当的提醒道:“施威格先生,对于‘重点人物’的监控需要中央决策室的批准的。”
在重点人物之上,她特地加重了读音。
并不需要去看施威格身后的办公室,她的意思已经表露无疑。
“只是惯例的调查而已,为了确保伦敦的安全,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不当的判断。”施威格依旧平静,平静到冷硬的程度:“这是我的工作。”
艾晴问:“即便是存续院已经做出了安全的判断?”
“存续院是存续院,统辖局是统辖局。”
施威格停顿了一下,“理想国已经不是那个理想国了。”
艾晴并没有说话。
按道理,对话应该到此为止,只不过,这一次施威格竟然罕见的说了多余的话:“我对槐诗先生并无恶意,也不存在偏见,只是履行自己的工作而已。”
艾晴颔首:“唯独这一点,我没有怀疑。”
在这个职位上十几年的恪尽职守,在那之前近乎半生,施威格从来都是模范一般的架空机构成员,值得学习和效仿。
即便是妻女和父母死后,对凝固者怀有着刻骨的恨意,也从未曾因为自己的主观认知而做出过错误的抉择和命令。
况且,槐诗又不是什么无名小卒。
就算双方真得扳起手腕来,有罗素这个全境认证老阴逼在后面看着,多半也是以施威格吃瘪结束。
只是,倘若不止是施威格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怕只是捕风捉影,就算是虚无缥缈的‘凝固者指控’,对于槐诗来说,也会变成一场麻烦。而一旦在什么人的煽风点火之下,将这一指控变成导火索
只是想想后续存在的可能,就会让人头疼。
新一轮的矛盾,新一轮的冲突,新一轮的站队,最后又变成新一轮的洗牌。
一旦拿着放大镜去查,有几个人的屁股下面能是干净的?更何况槐诗还是闲着没事儿自己就喜欢往泥坑里跳的那种家伙
真麻烦啊。
艾晴了然的颔首,并没有再问。
问也不会有所结果,那就只能做好准备了。
“只是常规调查而已,几天就结束了。”
施威格最后看了她一眼,“只不过,鉴于两位之间的关系,相关的工作您还是不要多问了”
“我们的关系?”
艾晴听了,忽然有些想笑,她都不知道她们之间算什么关系
或许,对于槐诗来说,自己有时候只是一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女疯子也说不定呢?
“那么,是我打扰了。”
艾晴微笑着颔首,道别,转身离去。
施威格也转身,回到办公室里。
沉默的凝视着那一座屏幕上的建筑。
在屏幕的冷光照耀之下,那一张平静的面孔自始至终都有如铁石,未曾有丝毫的波澜。
只是眼瞳之中的阴霾在碎散的闪光之中,无声的散发开来。
他的嘴唇无声的开阖。
槐诗
.
.
午后,繁忙的工作间隙。
在中层食堂之外的露天卡座,忙里偷闲的社畜们享受着最后几分钟的阳光。
艾晴坐在遮阳伞下面,凝视着眼前的草坪,静静的思考着那些隐藏在邮件和闲谈角落中的不起眼消息。
内心之中,那些拼图的碎片渐渐彼此靠拢,拼凑,浮现出大略的雏形。
而就在她终于有所猜测之后,便忍不住无声的长出了一口气,起身,将早就冷掉的红茶喝完之后,拿起文件夹离去。
只是,路过门口的时候,却听见身后惊喜的呼声。
“好巧啊,艾姐!”
有人兴奋的挥手,向着她,跳了一下:“好久不见!”
如此自来熟的语气,和‘毫无威胁’的感觉
艾晴克制着神情的变化,回头,看到换上了新制服的靓丽身影。
“傅依?”
她颔首问候,“你也调到伦敦了吗?”
“是啊,摊上好时候了嘛。”
傅依愉快的展示着工作牌,“缄默者到处缺人,连我这个实习期的也给拉来凑数了——运气真好啊,说不定能升职。”
“恭喜。”
艾晴颔首恭贺。
并没有戳破对方的谎言。
在架空机构工作,虽然麻烦不少,但胜在消息足够的灵通。
即便是艾晴也有所耳闻,这位近期在缄默者们内部也掀起轩然大波的新星——有史以来,第二位没有经过漫长的实习期,仅仅通过一年半的时间,就满分通过了最终理论考试和实测,提前了整整六年得到了执业资格的‘注册缄默者’。
顺带一提,第一位是她的师兄,如今缄默者机构中的六位调控者之一。
而从白银之海和先导会之间的联系看,以后可能有大概率会成为‘同事’吧?
不过,即便是已经有所预料,但此刻看到那一张阳光明媚的笑容,她依旧有些略微的惊讶,没想到会这么快。
很快,当视线下移的时候,便浮现出一丝了然。
“领针不错。”
她看了一眼被傅依盖在领口下面的装饰,衷心夸赞。
“诶,是嘛?”
傅依喜滋滋的摆弄了两下,眨着眼睛,恳请道:“对了,下午可以一起喝个茶吗?我刚刚来这里,两眼一抹黑,部门关系都搞不懂。”
“还有工作,抱歉。”
艾晴遗憾的抬了抬手中的文件夹。
“哦”
傅依叹息,又试探性的问:“那,下次?”
“好啊。”
艾晴点头,两人交换了邮箱和联系方式之后,转身离去。
傅依站在原地,目送着那个身影消失在人群中,许久,忽然兴奋的跳起来,哼着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点开槐诗的头像,编辑讯息,发送。
在?茶?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