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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血色染红的大地,被火焰烧成漆黑的天穹。
破裂的天地之间,那些逝去的万物。
死去的人,失去的伙伴,牺牲的面孔,那些微笑着的年轻人们倒在废墟中,眼瞳空洞……苟延残喘的老人,悔恨和绝望的战士,默默流泪的伤者,还有更多……更多……
更多来不及记忆的面孔。
更多,来不及记忆的憎恨!
憎恨!憎恨!憎恨!憎恨!
憎恨眼前的一切,憎恨自己,憎恨地狱,憎恨一切敌人……憎恨,缔造了这一切的背叛者!
在地狱的最深处,在那一片涌动的黑暗里,有高亢的声音响起。
如此刺耳。
像是悲怆的哭喊同震怒的咆哮重叠在一起,无数人的声音从灵魂中回荡,那些绝望的回忆再度浮现,充斥脑海……
槐诗闭上了眼睛,可是却无从躲避。
还有更多,更多的力量自这一片他所缔造的黑暗里浮现,从他的灵魂之中,那些失去的灵魂与此重生,通过他的身躯再度降临,通过他的呼吸吞吐绝望,通过他的眼睛观看世界。
于是,那一双眼瞳睁开,燃烧着猩红的火焰。
曾经的一切,再度归来!
“——███!!!!!”
如有实质的黑暗轰鸣,展开,再难分辨出真实和虚幻。
甚至就连槐诗的轮廓都难以窥见,那以深渊真髓和人世决心所铸就的怪物不断的变化着自己的身体,突破了人体的藩篱,迅速的调整着庞大躯壳的结构,覆盖着血火的鹦鹉螺之上,一双双癫狂的眼眸浮现。
宛如破海而一般,怪物嘶鸣着从黑暗中飞起,悍然撞向了眼前近在咫尺的城门。所谓的高墙,所谓的铁壁,所谓的遗世独立之处,此刻在鹦鹉螺的冲撞之下崩裂出一道道缝隙。
瑟瑟发抖。
天地巨响,大地震荡,异化为纯白一片的天地之间,只有这蠕动的墨色狂乱的突进,留下一道道漆黑的残痕。
最后的防御,就此分崩离析!
就在这崩裂的巨响中,殿堂里的众多投影都瞬间暗淡,所有人愕然的看向了亚雷斯塔。
可亚雷斯塔没有说话。
只是沉默的凝视着远方那升腾至天穹之上的墨色。
许久,许久,平静的面孔上浮现出某种古怪的神情。
像是自嘲的微笑,又仿佛是错愕的怒意,纠缠在唇齿之间,就异化为了某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狰狞。
明明一开始是十拿九稳的胜局才对,可在这接二连三的展开之下,竟然不知不觉状况就变得不同。
而就在这最虚弱的时候,最空乏的关节,竟然被如此诡异的一招逼迫到了面前!
这就是灾厄之剑么?
“还真是被摆了一道啊……”
那一张石像雕塑一般的面孔终于灵动了起来。但有让人觉得哪里不对。明明此刻应该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才对,可是他却难以掩饰……自己的欣喜和愉快!
“抱歉,各位,看来会议要结束了。”
他说:“战争,已经开始了。”
而敌人,就在眼前!
那一瞬间,殿堂内,所有的通讯都被亚雷斯塔单方面掐断,不顾那些人想要说什么,宝座之上的亚雷斯塔闭上眼睛,身影化为流光消散。
而再度出现时候,便已经屹立在了殿堂的最顶端,抬起手,调动来自法之书的力量,令崩裂的城池再度弥合。
黄金黎明的凝固者俯瞰着那横冲直撞的黑暗,再不掩饰自己的行迹和杀意:“来吧,来吧,槐诗,我就在这里!”
回应他的,是要撕裂整个天地的咆哮。
如同呼唤,如同痛斥,如同诅咒……或者,什么都不是,那只是怪物在怒吼,向着自己的猎物和仇敌。
槐诗感觉自己在燃烧,这一具残存的灵魂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溃。
被自己呼唤来的力量!
以盖亚之血为基础,导入来自命运之书的记录——一举抽空了贝希摩斯过半的源质储备,还有其中所有现境无法利用的地狱沉淀和灾厄,再造出了那些充斥着憎恨和绝望的凝固灵魂。
不追求稳固,也不追求长存,而是在这短暂的战争之中,以目前所具备的所有条件,获取最纯粹的杀伤力。
可现在,当这一份从无数凝固灵魂中所锻造出的凶戾意志降下的时候,槐诗竟然也开始感觉……不堪重负!
哪怕和全盛时期的怪物·鹦鹉螺相比,如今的规模甚至不足百分之一。可鹦鹉螺之所以恐怖,不也正是因为这一不会因力量的强弱而变化的憎恨么?
他的这一具身体和灵魂还是太过于弱小了,甚至不足以作为那一份力量的容器,反而被无数灵魂所产生的负面意志同化……
数之不尽的乱流在黑暗中涌动,无数癫狂的灵魂在本能的撕扯着他的意志。
只需要一瞬间,他就会被彻底湮灭。
可万幸的是,此刻在鹦鹉螺的面前,还有比他要更加重要的东西。
——敌人的所在!
曾经的背叛者们,就近在眼前!
当发现这一现实的瞬间,无数涌动在鹦鹉螺内部的灵魂乱流瞬间平复——无需商议、无需沟通,甚至无需槐诗去做任何的事情,那些充盈在灵魂最深处的憎恨便整齐划一的指向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自槐诗的意志引导之下,以这一份仇恨为媒介,彻底聚合为一!
“既然如此的话……”
鹦鹉螺的最深处,槐诗感受着无穷的力量,意志运转。
涌动的黑暗骤然一震,鹦鹉螺的庞大躯壳撕裂,如同巨兽张口一样,露出其中迅速凝结生长而出的美德之剑。
染为漆黑的美德之剑再无辉煌和流光,只有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灰黑。
在千万人嘶吼和咆哮中,黎明逝去。
美德不再。
不必顺从的走入那静谧的夜色,咆哮也罢,嘶吼也无所谓,张开双臂,拥抱深渊和地狱的黑暗。
永恒的黑暗,永恒的怪物与此诞生。
再非曾经的耀眼光焰,此刻,激荡的永暗之流从巨口之中喷薄而出——当谦卑堕落为傲慢、忠实异化为谎言、荣誉被舍弃、怜悯被狰狞取代……从凝固的美德中,孕育出的便是胜过世间万般猛毒的罪孽!
殿堂崩溃,黑暗之光所过之处,血色的火焰遍地燃烧,如同一只只手掌那样,疯狂的拉扯着周围的一切。
黄金黎明所精心营造的一切都被笼罩在火焰里。
连同亚雷斯塔一起。
可当建筑被焚烧成灰烬之后,大地却像是纸页一样剥离,露出隐藏在地表之下的无数字迹。数之不尽的事象记录流转其中,曾经历史中所传承的记录再度被重塑。
一切坍塌的建筑向正中收缩,化为巨塔。
高塔的最顶端,亚雷斯塔重现。
“去吧,去吧,悲凉的曲调。”
来自凝固者的低沉吟诵回荡在坍塌的城市中:“沉默吧,一度甘美的乐音,否则我便只能掩面而逃——”
曾经的诗句与此刻再度被吟诵,意味却变得如此嘲弄。
而就在亚雷斯塔的命令中,法之书再度运转,自无穷的事象中调取出了他所要的那一部,凝结为古籍,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吟诵还在继续。
顷刻之间,暴雨倾盆。时光如雨那样,自从穹空之上洒落,那些晦暗的雨水落在黑暗之中,嗤嗤做响。
天地萧瑟。
不逊色于青冠龙喷吐的腐蚀毒流降下,令鹦鹉螺的船身之上迅速浮现出了诸多锈蚀的痕迹,如鳞片那样的装甲迅速的脱落,瓦解。
可紧接着,在暴雨里,无数诡异的花草却从裂隙之下生长而出,点缀在涌动的黑暗之间,迅速的生败,洒下数不尽的鸢尾花。
而在飞散的花瓣之间,震怒的怪物嘶鸣着,已经调转方向,向着高塔俯冲而来!
数之不尽的屏障接连不断的破碎。
鹦鹉螺狰狞的头角上的钢铁迅速生长,在黑暗里铮铮作响,化为了隐隐巨锤的模样,未曾预估到的恐怖力量从其中迸发,所过之处,一切阻拦都被摧枯拉朽的撕裂,就连法之书的封面浮现出一道裂痕。
亚雷斯塔的面色微变,手中的书籍消散,薄伽梵歌的残页浮现一瞬,紧接着,外道王的投影浮现,遥遥向着坠落的鹦鹉螺一拳捣出!
那一瞬间,炽热的尾焰从鹦鹉螺的尾部喷薄。
狼兽的幻影闪现。
黑暗最深处的源质再度质变,所有涌动的灵魂在此刻凝结为最纯粹的质量,来自漫长斗争之中的痛苦和悲怆被赋予了无与伦比的重量。
鹦鹉螺的巨大身躯,已经被淬炼为了槐诗的源质武装。
——苦痛之锤!
巨锤和钢拳一瞬的碰撞,伴随着扩散的气浪,惊天动地的巨响爆发。事象记录所组成的外道王投影竟然也被干脆利落的撞碎,头角断裂的鹦鹉螺已经正面砸在了《法之书》所变化成的巨塔之上,令遗世独立之处的中枢震荡,扩散的余波将苍白的大地撕裂。
而鹦鹉螺却诡异的从实体再度化为了阴影,又自黑暗中再度凝结成庄严的轮廓,理想国的徽记依旧燃烧着。
毫发无损!
如同鬼魅那样,聚散无形。
“请怀念我吧,像怀念死者。”坍塌的废墟最深处,亚雷斯塔的沙哑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心,就埋葬在此处!”
拜伦的诗歌再现。
大地震颤,流转的字迹汇聚在一片空白中,形成了无数秘仪的矩阵,彼此重叠,最后,来自创造主的框架展现。
一道道锋锐的双螺旋水晶柱拔地而起,分隔内外,支撑天地,深渊血系的精髓在其中酝酿——马瑟斯的框架,竟然被亚雷斯塔毫无滞涩的运用而出,甚至和本人就在这里毫无差别。
无数凶恶巨树拔地而起,存世余孽被再造而出,作为战争工具,向着鹦鹉螺瞬间刺出。
宛如婴儿啼哭的声音再次响起,瞬间,数之不尽的根须就将鹦鹉螺缠绕在内,汲取着怪物的力量,发芽生长。
但在鹦鹉螺的怒吼中,猩红的血火重燃。
杀意凝结为了物质。
一道道深邃的裂痕在存世欲孽的躯壳上绽开,宛如被巨斧劈凿那样,迅速的断裂,崩溃。
唯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扩散在黑暗里。
虚有其表的存世余孽无法阻拦他,哪怕是真正的存世欲孽在鹦鹉螺的面前也不过是猎物而已。
可抓紧了这短短的一瞬,在双螺旋框架之外,再造而出的纯白城市里亮起了炽热的光芒。
“看!在那冬之宝座旁,冰山听到台风的警号而抖颤。只要有一块云闪出电光,千万个岛屿都被它照明——”
在亚雷斯塔的呼唤之下,破裂的云层之下,由万丈庄严虹光寸寸升起。
——天梯!
在遗世独立之处的最深处,法之书的预热终于彻底完成,晋入了全新的阶段。
而统治者的宝冠,已经加持在凝固者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