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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雪原在那一瞬间陷入了恐怖的死寂。
风平浪静,雪落无声。
浩荡天地之间只剩下那遥远又低沉的风声,自巨兽的肺腑之间迸发,就这样,平静的,贪婪的,又永无止境的……吸入!
直到漫天飞雪为之扰动,骤然升腾而起的高温从巨兽的身躯之上扩散,融化坚冰,蒸发雪粉,宛如熔炉那样凶猛的燃烧着。
悠长的气息已经吸至了尽头。
自那一张狰狞的兽面之上,便浮现出了戏谑又期待的笑容。
就这样,向着眼前无穷的尸鬼,张口。
轻柔的吐出了破灭的精髓。
火焰、飓风、钢铁的熔流,乃至狂乱的电浆……万般毁灭收为一束,自贝希摩斯的口中喷薄而出!
万丈光焰之剑凭空涌现。
伴随着贝希摩斯脖颈的晃动,暴虐的挥洒在这一片天地之间,横扫,劈斩,摇晃,焚烧大地、溶解尸鬼,令整个城堡都笼罩在浩荡的毁灭之中。
乃至最后,冲天而起,劈碎了永恒的冰雪之后,展露天光。
那一线落日的余辉洒下,映照在宏伟的光轮之上,便折射出瑰丽的七彩之光,将阴暗冰冷的尘世照亮。
现在,贝希摩斯昂首行进在焚烧的大地之上。
硬撼着无数城堡之中飞射出的炮弹、诅咒和烈光,那些微不足道的进攻只不过是烧焦了两根毛发。
当它再度深吸时,所有烧成焦炭的尸鬼便剧烈的颤抖出来,漆黑的地狱沉淀和灾厄雏形从它们的残躯之中被抽出,汇聚为一束束阴暗的雾气,投入了深不见底的大口中。
最后,无数的死亡所组成的虔诚献祭,换取到了一声惬意的轻叹。
“嗝~”
巨兽甩着舌头,回眸,看向了近在咫尺的城堡。
季山孤的眼前一黑。
当那巨兽真正踏入炼金矩阵的范围,将贪婪的意味落在自己身上时,黄金黎明的炼金术师才感受到那一份深入骨髓的恐惧。
和云中君所带来的彷徨和惊恐不同,那是仿佛深渊中所萌发的纯粹贪婪。
饥渴,又残酷,要吞尽一切,毁灭所有。
令一切活物都为之颤栗。
“牧场主?”
他失声低语,可旋即又反应过来,哪怕看起来类似,但这一次的对手却和牧场主的神迹截然不同。要说的话,这一份在吞吃中无限制成长的生命力,要说的话,和永生之兽更为类似才对!
可就在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毁灭要素表征之下,却还隐藏着什么更要命的东西……更加令炼金术师为之惊恐的本质!
可现在,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其他了。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他便再不敢有任何的懈怠和侥幸,唤醒了深埋在城堡之下的秘仪,遍布了整个雪原的炼金矩阵开始了收缩。
舍弃了所有种下去的尸鬼囊泡,那无数根须收缩卷曲在了一起之后,猛然延伸,将埋藏在周围的秘仪尽数激活和唤醒。
所有的源质储备在瞬间被彻底抽空。
取而代之的是大地之下所迸发的低沉震动——
在城堡的周围,那无数高矮起伏的土丘开始晃动了起来,融化的积雪被摇下,打破冰层,而预热许久的巨像,终于撑起了数百米高的身躯。
在巨石摩擦的低沉轰鸣里,那些如巨牛、飞鸟乃至残缺人形的轮廓蠕动着,伴随着源质的震荡,发出了一阵阵刺耳凄厉的咆哮。
像是垂死的呐喊。
而在贝希摩斯的头顶之下,槐诗陷入呆滞。
他竟然感受到……来自命运之书的震动!
那是属于事象记录的反应。
在他的周围,竟然还有天国记录的存在,可当他环顾整个雪原,极目远眺,却始终难以窥见任何书籍所闪耀的辉光。
只有一只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冰石巨像在迅速的拔地而起,一只只猩红的眼瞳在身躯上游曳,最后锁定了来敌。
根本用不着槐诗的命令和催促,贝希摩斯便已经自发的发起了进攻。背负着天阙的巨兽张口嘶鸣,再度喷薄出炎流,吞没了最前方那一只低矮的巨像。
涌动的钢铁蒸汽带来了比电锯还要恐怖的切割能力,轻而易举的掀开了它的冰壳和石肤,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炼金矩阵。
乃至矩阵的核心之中……
那一张残破的书页!
这便是命运之书所感受到的碎片……货真价实的碎片!
以事象记录精魂的残骸为基础,赋予了死物以灵智和力量。
触目所见的一切,就是曾经天国陨落时,那些无法再利用的碎片所形成的最后奇迹。而侧耳倾听到的,便是无数精魂垂死之时所散发的悲鸣——
就像是将垂死者的器官摘下来之后,泡在维生舱里,保持活性一般。
竟然能够将那些失去价值的残骸废物利用到这种程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也令槐诗的杀意,再无法克制。
“贝希摩斯,杀了他们——”
审判者冷声下令。
在他的脚下,巨兽的眼瞳抬起,咧开的巨口中,无数牙齿映照着钢铁的寒光。
瞬间的,地动山摇。在破空的巨响中,贝希摩斯毫无征兆的完成蓄力,庞大如楼宇的身躯向前撞出,掀起飓风。
禹步!
紧接着,悍然同庞大的巨像碰撞在一处,令低矮的山峦一阵震颤,向后倒下,在鼓手的轰击和蹂躏之下,寸寸龟裂。
毫无任何的怜悯。
对准了炼金矩阵的核心,那一页哀鸣的残页,张口喷吐。
自升腾的烈焰里,饱受煎熬的记录终于焚烧成了灰烬。
可还有更多的巨像奋不顾身的围拢而来,擒抱、撕扯,或者是劈斩,耀眼的光芒不断的从它们的眼眸之中喷出,在装甲一般的鳞片上留下灼烧的痕迹。
可坍塌的轰鸣却从未曾有过停止。
如此,贪婪的放口饕餮,哪怕落入口中的是厚重的冰壳和铁石,都要吞入腹中,焚烧成灰烬。
贝希摩斯纵声咆哮。
城堡里,季山孤脸上的厉色浮现,在他手里,有一本漆黑的典籍浮现——那是在地狱中所收集的事象记录汇聚成了凝固之后的精魂,其中纪录着无数灾厄凝结缔造出的庞大恐怖之物和那些空想之中才会出现的诡异存在还有万物腐败的真髓。
《蠕虫之密》!
当这本书出现的瞬间,季山孤就毫不犹豫的挖下了一只眼睛,连带着自己一半的灵魂尽数投入其中。
在书本的封皮上,那一张酷似人脸的面孔吞吃着契约者的灵魂和肢体,便张口,睁开了遍布血丝的眼瞳,纵声咆哮。
嘶吼声所过之处,那些巨象的身上纷纷浮现出裂隙,在残缺的记录中,有蠕动的墨迹从碎片里隆起,形成了一只只半透明的源质蠕虫。
汲取着腐败和痛苦而生,书中之虫在诞生的瞬间,便饥渴的张开口器,向着贝希摩斯和槐诗延伸出去!
“不行,事象巨兽和书中虫只能拖延一点时间。”
在城堡中,季山孤的身后,多普勒已经拔出了影中的利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送我上去,让我杀了他!”
根据亚雷斯塔的分析,槐诗所有的召唤物都同命运之书相系。一旦失去槐诗所带来的命运之书的衔接,便都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足为患。
如果能在这里将槐诗杀死一次的话,哪怕赔上整个据点都无所谓!
况且,在那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季山孤毫不犹豫的点头,脚下秘仪再变,闪现的阴影之门在半空中迅速的勾勒成型——可正是在那一瞬间,他们两人的神情骤然一滞,感受到灵魂深处所迸发的剧痛。
像是被看不见的斧头劈在脑门上一样。
神情痉挛着,双目瞪大,昏黑的视界里被血色充斥,两行血泪便已经从脸上缓缓落下。
“什么鬼!”
季山孤嘶哑的咆哮,下意识回头。
便看到,城堡的窗口之外,隔着纷纷扬扬的落雪,就在那些癫狂的巨像和书中虫的围攻之下……那个向着此处望来的身影。
就在贝希摩斯的头顶。
槐诗!
“小心——”季山孤瞪大了眼睛。
可是,已经晚了。
早在贝希摩斯冲入城堡边缘的瞬间,槐诗就已经感受到了——隔着层层的防御和阻拦,好几个鲜明无比的气息,还有,从他们头上浮现的标志。
——【黑函】!
曾经由天文会所下达的杀戮命令,针对凝固个体和犯罪者的清理文书。
这就是槐诗这张【审判者】所携带的固有技能——一旦他进入战场,所有曾经被天文会下达过黑函的对手,都将被强制性的扣除一滴血,并削弱防御。
当审判者驾临城堡周边领域的瞬间,来自现境的判决便从久远的过去中再度显现,标注出了敌人的位置,并在审判者的意志之下,降下惩戒!
现在,他们的审判,在看着他们!
“大家好啊,各位。”
槐诗微笑着,轻柔问候,“麻烦开一下门,快递到了。”
在他抬起的手中,扳机扣下。
——超小型审判装置·蝇王,启动!
紧接着,耀眼的烈光,便从枪口之中喷出。
贯穿了近在咫尺的巨像,撕裂了恶臭的蠕虫,暴风雪之中横跨过漫长的距离之后,击溃了所有微不足道的防御,最终,没入了城堡之中,轰然爆发。
这便是凝固者们所看到的,最后的场景……
那一瞬间,死亡到来!
伴随着城堡坍塌的轰鸣和巨响,远方肆虐的雷霆也渐渐消散和熄灭。
在渐渐重归寂静的雪原之上,不知何时,升起了一片雾气。那浓郁的苍白舞动在冰雪之间,将一切都彻底遮蔽。
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其中响起。
很快,伴随着咀嚼声的消散,那一片幕布般的雾气也随之远去。
留在原地的,便只剩下了风雪中被渐渐覆盖的巨大坑洞,向着所有观测者昭告这留给背叛者们的结局。
迟来了七十年的审判,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