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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炎城外,隔着万眼之槛的封锁,一个低矮的山坡后面。
架着双管猎枪的福斯特趴在毡布上眺望着远处的状况,而格里高利则闲极无聊的坐在地上拔野草玩。
那些生长着锋锐牙齿的野草和野花脱离大地之后,就奋力的撕咬着他的手指,可他的手指指甲竟然也反过来张开嘴,开始咬拔下来的野花。
“你在干什么?”福斯特好奇回头。
老头儿想了一下,认真的说:“最近光吃肉了,补充一点维生素。”
“呃,地狱里有这玩意儿么?”
“你看长得块头这么壮硕,应该是有的吧?”
格里高利也不确信了起来,吃了好几颗之后,油然感慨:“早知道就把羊也带过来了,不知道它们在高加索过的好不好。”
“你养了羊?”
“对,很多,相当解压。话说,你们在铁晶座上不养点什么吗?”
“倒是有,不过都是实验动物,不能拿来吃,也都在无菌室里,不能随便摸。”福斯特摇头感慨:“食堂的羊肉味道也稀烂,盐放太多,吃多了反而让人高血压。”
“那你们真惨。”
“谁说不是呢?上司是个重度抑郁症,同事又每天想要拉着你喝奇怪的茶,偶尔有几个正常人,可看到女人没反应,看到地狱生物就两眼放光……都有问题。”
“要不要来跟我一起放羊?”格里高利提议:“露营可是很放松的。”
“不了,有假期的话,我一般都在夏威夷。”
福斯特点燃了雪茄,眉飞色舞的说道:“沙滩,美人,有酒,还有冲浪板,我能消磨一整个月的时间。”
“有肌肉真好。”
瘦巴巴的老头儿瞥了一眼壮硕的机轮长,“对我来说,还是露营更……”
话音未落,他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一种莫名的悚然从脊梁之上窜起,令老头儿如同猴子一样从地上弹起来,浑身紧绷,瞪大眼睛看向远方。
然后,就看到了那冲天而起的光柱,喧嚣的气浪,还有迅速扩散的焰光。
大地震颤,如同咆哮,不,更像是哀鸣。
绝望的惨叫!
再紧接着,便有肉眼可见的波浪就从大地的尽头涌现,恐怖的动荡里,无数土石如同海潮一样的起伏,化为了潮汐,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所过之处,一切脆弱的建筑,拥挤的种植园乃至丛林或者是其他什么微不足道的东西,尽数如同波涛之中的尘埃一样,被裹挟着落入风中,飞向远方。
短短的瞬间,伴随着恐怖的气浪,就有数百米高的波澜从土中扩散而至。
“啥玩意儿?”
格里高利惊叫,探头:“那他妈的是什么?”
“……是浪呀,格雷格。”
在短暂的恍惚里,福斯特忽然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四岁,变成了那个十四岁那年沙滩上的少年。
怀抱着冲浪板,眺望远方时,眼眸就被那起伏的波浪所充斥。
心驰神往。
他说,“大浪来了!”
以肉眼难辨的急速收拾好了自己的毡布和猎枪,机轮长转身,扯着炼金术师的领子向着后面的卡车狂奔。
“快快快快快快!!!!”
红龙呐喊,厚重的闸门在他们的身后落下,紧接着红龙的车轮倒转,所有燃料填入了喷射引擎之中,在轰鸣之中喷射出炽热的尾焰。
“所有人,全部系好安全带!”
红龙不断的催促:“做好迎接冲击的准备?”
“装甲顶不住么?我们这里距离核心起码有十公里!”
“十公里有个屁用!”
红龙尖叫:“雷达探测的爆炸中心,能量层级已经飙升到一万四千吨当量以上了……艹艹艹,这他娘的是连敌我一块一锅端么?”
话音未落,疾驰的红龙就被冲击波掀翻。
如同枯叶那样飘在了飓风之中,狼狈的反转,只听见无数高亢的碰撞声迸发,在摩擦的巨响里,不知道有多少从爆炸中心里飞出的杂物在装甲上留下一道道深邃的划痕。
透过剧烈旋转的窗户,福斯特甚至看到半颗巨大的魔龙颅骨拖曳着焦烂的残躯,从风中飞过,消失不见。
飓风呼号,大地颤抖。
他们坠落在地上,本应该有巨响,可一切巨响都被暴风吹去。只有车身上的秘仪不断的崩溃和重组,勉强的维持了车身的完整。
不知道过了多久,肆虐的暴风终于缓缓停止。
等当他们灰头土脸的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再看不到铁炎城的轮廓了,只有一个巨大的坑洞浮现在地表。
无数融化的金属如同暴雨那样,从天空中洒落。
崩溃的火山之上喷出残留的余火,粘稠的熔岩如血那样一点点的流出。
晦暗的天穹之下,再看不到任何的敌人。
一整个地狱聚落就这样飞上了天空,散落四方。
在爆炸中央,那一座飞出残破的钢铁顶穹甚至顺着地狱之梯的链接,在跨越了两个深度之后,坠入了另一个地狱的荒野之中。
在爆发时,那耀眼的光芒,哪怕是现境也能够清晰的观测!
更不要说,如今封锁在这个深度周围的地狱军团!
就在雷鸣白原之外,无数大群之间,那一座庞大的炼金釜中传来沉闷的声响。
伴随着漆黑的液体的永动,粘稠的液体里有一张如同死尸的苍白面孔缓缓浮现,破碎的魂灵在秘仪的吸引之下重聚,抬起遍布血丝的眼瞳,展露狰狞。
赫笛重生。
在睁开眼睛的瞬间,就回忆起那些临死之前的屈辱记忆,难以克制此刻的狂怒。
“槐诗——”
他压抑着咆哮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嘶哑命令:“吹响号角,命令所有的军团,立刻合围!”
“全部进军雷鸣白原!”
“出动毁灭巨像,不要放过一草一木!”
于是,黑暗里,传来无数低沉的回音,那是数之不尽的脚步声汇聚在一处,化为了吞没一切的海潮。
而此刻,雷鸣白原。
在焚风笼罩的焦土之上,有一只赤裸的脚掌踩在滚烫的大地。
有幸存者在俯瞰着自己所造就的真正地狱。
“赞!”
槐诗双手叉腰,颔首感慨:“我早想这么来一次了!”
在他的脸上焦烂的血肉迅速剥落,而化为枯骨的手臂上,无数血肉重新生长而出,再度,完美无缺。
当他伸手的时候,便有归墟中的铁鸦探头,长喙上衔着烟卷递上。
随意的抓在手里,擦过一缕猩红的焚风,便随之点燃。
很快,一缕烟雾升腾而起。
如此惬意。
宛如春游一样。
看得出,赫笛为了抓自己实在是下了血本,以足以囚禁泰坦的神迹刻印封锁了自己的圣痕,将自己囚禁在内,还有审判之刃来压制自己的反抗,又增加了数十层秘仪内外封锁,简直毫无瑕疵。
得益于冥府囚笼的坚固,槐诗才能够在那恐怖爆炸的中心完好无损。
不过,在度过了第一波杀伤力最恐怖的高温和冲击波之后,剩下的就要用自己的生命力硬抗了。
万幸的是真空和后续的冲击只是要了大半条命而已,没有将他彻底蒸发。
充其量,不过是没有裤子和衣服穿而已。
不过,其他人未必就有那么好运了。
“我的宝物!!!”
就在槐诗身旁,龟裂的石块后,一只血肉模糊的残缺蠕虫从里面爬出来,目睹到这惨烈的景象之后,便难以克制的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兹姆痛心疾首的嘶吼,“我的城堡,我的工场,还有我的收藏,我的钱!!!”
“别担心。”
槐诗弹着烟灰安慰,“你失去的东西,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你身边而已。”
“另一种……方式?”
兹姆呆滞的看过来,表情抽搐着,不懂这个人是谁,也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没错,你想想看:正是因为它们牺牲了自己,献祭了存在,才换取了刚刚那么耀眼的光明,对不对?
你猜这叫什么?”
兹姆茫然。
“这就叫点亮自己,照亮世界啊!”槐诗赞叹:“如此珍贵的信念,简直是一笔无可替代的精神财富,一定能够在接下来一生中都陪伴着你——”
说着,槐诗拍打着他的残缺的脑袋,温柔安慰:“虽然你的一生未必长久就是了……”
紧接着,不等重创的冠戴者反应过来,锋锐的怨憎就自上而下的贯穿了他的颅骨,将它钉在了地上,瞬间,摧毁了最后的灵魂。
所剩下的,便是饱含着无数深渊灾厄的残躯。
应该说,不愧是冠戴者么?
当槐诗巡行战场的时候,便发现:除了那个只会分裂和玩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用的家伙之外,剩下的家伙竟然全部都从爆炸的最中心幸存下来了。
虽然基本上也都是有进气没出气的样子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槐诗手起刀落,麻利的将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全部钉在了地上,环绕在那一汪涌动的金属湖泊周围。
当崭新的秘仪再度展开时,便形成了一个正圆。
一个整个地狱聚落的灭亡,以培植抗衡深渊的天命,get!
四个以上授名者以上的祭品,赋予进阶者对于深渊的抗性,get!
巨量的金属与热量作为材料,方能蜕变出全新的躯壳,get!
同时,一场你死我活直至一方完全被消灭的战争,契合永恒之路的纲要与主旨,get!
一切进阶所需要的条件都已经凑齐了。
所以,现在问题来了……
“雷蒙德呢?”
槐诗环顾四周的场景,茫然:“雷蒙德死哪儿去了?”
他一拍脑袋,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