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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槐诗他们冲上甲板的时候,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
所有的海员都消失不见了。
或者说,都死了。
在原地剩下的就只有一捧惨白的灰烬,还有一套套八成新的制服……等等,八成新?
似乎侦查技能的判定相当成功,槐诗竟然找到了额外的讯息,比方说制服的新旧程度,乃至于……那一捧灰烬的材质。
槐诗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捻起一撮,嗅了嗅。
得益于范海辛出色的炼金学,他几乎立刻就分辨出里面的成分——钙、碳、磷、纳等等……几乎都是人体中所含有的成分。
也就是说,这是船员们的骨灰?
槐诗难以相信,会有什么力量在一瞬间将所有的船员自内而外地将船员烧成了灰烬,可竟然没有在制服上留下一点焦痕。
看得出来这些家伙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和挣扎,在一瞬间就被焚烧殆尽了。
而且是所有人一起,否则不会没有发现异常。
如此众多的数量和如此恐怖的精确程度……真的是人类能够达到的么?
可就在他翻动灰烬的时候,却从其中找到了一张烧焦的纸条……当他仔细翻找其他的灰烬时,竟然也在里面找到了同样的纸条。
在一瞬间焚烧殆尽,那些脆弱的纸条竟然还保持着卷曲的样子,一触极碎。凭借着吸血鬼那惊人的视觉,他分辨出了那些烧焦碳化的纸条上,竟然曾经写着一个个文字,看上去像是一个名字。
每一张纸条上都是。
“人造人。”艾晴断然下达了结论:“这些家伙都是人造人,通过炼金术仿照人类所创造出的渺小奇迹。”
槐诗忍不住咂舌。
人造人他当然知道,实际上这是炼金术中经常使用的工具,可以说有相当古老的历史了。
这种直接通过各种金属、元素和大量的水所制造出来的人偶完全没有自我意志,几乎可以说是行尸走肉一样的傀儡。
在制造它们之前,制造者会将写着名字的纸条放进容器之中,通过这个名字役使他们进行工作。
但最大的局限是,这种人造人最多只能维持一个日夜的存在时间。
不论何时诞生,一旦照到第二天的阳光就会自行溃散。
这是古往今来不论多么杰出的炼金术师都无法避免的缺陷。
但整整一船的船员竟然都是人造人?而且看上去如此的灵动,甚至拥有着不俗的实力,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不要发呆了。”艾晴猛然转醒过来:“去船长室,立刻!”
槐诗颔首,遵从艾晴的指示,转身潜入船舱中,无声地向着最上面的船长室狂奔而去。
不论船长这时候是否还存在,倘若这艘船有什么猫腻的话,肯定会在船长室里有什么痕迹。就算什么都没有,也至少能找到关于这艘船的情报和有关新大陆的讯息。
可他的速度已经慢了,当他一路朝着船长室疾行的时候,路上已经看到同样冲向船长室的身影,不止是老肖他们几个,昨晚餐厅中那一对颇为古怪的夫妻也在飞快地冲向船长室。
一边向前跑,那个满面风尘气息的妻子一边还在数落自己男人耽搁了时间。可等他们猛然推开船长室虚掩的门时,只看到一张椅子。
空空荡荡。
这里除了那一张椅子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的东西。就在椅子上,能够看到船长那一身松松垮垮的制服,还有残留下来的骨灰。
地上倾斜的酒瓶子里还残留着酒水,地毯有被浸湿的痕迹。
仿佛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瞬,他还在喝着酒,未曾预料到顷刻之后的毁灭。或者早有预料,只不过在最后一刻选择了及时行乐。
现在酒瓶子已经掉在了地上,浸透了他溃散之后的灰,在灰尘中,能够看到一朵好像从岸边的树摘下来的野花。
依旧残留着隐约的芬芳。
仿佛在暮生朝死的短暂时光里寻求到了生命的意义,于是离去的时候也坦荡地像是得到解脱。
明明是徒有躯壳的傀儡,可是却好像真正的人类那样。
就在后面跟进来的人里,有人轻声惊叫,槐诗回头看去的时候,却看到一脸愕然的海拉。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灰,表情变化,似是悲悯。
很快,便转身离去了。
一无所获。
槐诗叹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可是脚步忽然一顿,自混乱的人声和那些四处翻找的声音里,听见了一个多出来的脚步声。
得益于吸血鬼那优秀的听觉和视觉,槐诗甚至看到地上的尘埃无端飞腾而起。
好像卡在了一双鞋子的缝隙里那样。
他眯起眼睛,凝视着那几粒尘埃在混乱中悄无声息的离去,他远远地吊在了那个脚步声的后面,跟了上去。
好像闲逛。
他走到了如今空旷地甲板后侧,看着远方晨曦的微光,叹了口气,低头从怀中摸出了一袋烟丝和一叠白纸,娴熟地卷出一支,在嘴角点燃。
然后,自后腰拔刀,短刀凄啸,斩向了他身后那个悄然离去的脚步。
“给我滚出来!”
转瞬间刀锋破空而至,虚空里骤然浮现出一个人影,狼狈地招架住这一刀,却赫然是阴言的身影。
红帽子的隐身能力确实可怕,就算吸血鬼特有的热视觉都难以寻找到任何的踪迹。但阴言的潜行技术却菜的抠脚,甚至没有察觉到脚下那两粒跟着自己一路的尘埃。
“别动手!”他慌乱的摆手:“自己人……自己人……”
“砍的就是你自己人!”
刺耳的声音迸发。
短刀擦着他的耳朵边钉在了舱板上,将他吓了一跳,不及反应,紧接着便被槐诗按住了,掐住脖子。
“老兄,饶命,饶命……”他瞪大眼睛,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怎么样?我们两个没必要因为艾晴那个臭女人打来打去对不对?”
槐诗一愣,旋即不寒而栗。
他怎么知道自己如今是自由行动,不是艾晴操控。
“我跟她熟,哥们,比你熟多了。”阴言看到他错愕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咧嘴笑起来:“那条疯狗一张嘴我就知道她要咬谁了……你表现的太无害了,无害到让我都觉得纯良。
别杀我,我出去给你钱怎么样?放心,我绝不会跟别人乱说的,真的!
况且,为那个瘸子出生入死,不值当,你不知道她究竟坑了多少人吧?只要有利可图,她甚至把自己亲爹都卖了……”
嘭!
槐诗面无表情,抬起手就是一拳,打掉他的一颗牙:“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死人!”
阴言乖乖闭嘴,举起双手,眼睛眨巴眨巴。
艾晴好像不准备发表意见,将这一切交给槐诗决定。
“你从船长室里拿了什么?”槐诗冷声问:“不要撒谎,机会只有一次。你得明白:就算是队友……也不是非要多你一个不可。”
阴言绝对在第一时间就冲到了船长室里,那一扇一推即开的虚掩门扉就是证据之一。倘若什么都没找到,他根本没必要隐身悄悄跑出来,站在那里就是了。
“我……我只是害怕麻烦……”
槐诗听了,冷漠地自袖口中拔出了一把淬毒的飞刀:“下一句再说谎,我就会问问你的堂姐,怎么在你身上用它。”
“等等,等等!”
阴言慌忙求饶,正准备说话,眼睛忽然亮了,看向槐诗身后,神情惊喜。
槐诗冷笑,头也不回。
这种把戏想在我淮海路小佩奇身上使,你怕不是想多了!我八岁的时候就在玩这一套了!
可紧接着,他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背后,忽然有一个尖锐又阴沉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你要对我亲爱的旅伴做什么?”
槐诗愕然回头,却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苍老贵妇,她华贵的长裙上如今已经血迹斑斑,手里还提着一只死掉的鸡,头发蓬乱,看上去简直像是一个女疯子。
可这么一个老疯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阴言趁机挣脱了他的束缚,然后躲到了她的身旁,甜言蜜语不要钱的往外甩:“亲爱的,你来的正好。
否则我原本打算和你一同分享的秘密就要被这个家伙夺走了。”
说着,他自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宛如忠狗一般地递给了那个老女人,槐诗眼尖,发现他手中的竟然是船长的遗物。
没错,是昨天晚上在餐厅的时候,船长拿出来念的那张纸。
那个疯女人冷冷地看着槐诗,一道杀机锁定了他,令他浑身直冒冷汗……难道自己今天要死在这王八蛋的姘头手里?
妈的,早知道你小子是个二五仔!
可很快,杀机随着她从阴言手里接过那一张纸而消散了,当她垂下眼睛看向纸面时,便愣了一下,旋即浮现出了无法掩饰的惊愕……和恐惧。
手掌颤抖。
槐诗踮起脚,悄悄瞄向了纸面,看到纸面上完全是昨天晚上船长当众诵读的那些话,只不过却多了一个落款。
一个古怪地签名。
好像是潦草的古老字符,可是行文却不局限于寻常的自左向右或者自上而下,而是近乎随心所欲地在纸面上转折着,拐角尖锐,到最后,首尾相衔。
变作了星辰一般地纹记。
丝丝缕缕的漆黑墨迹自它的轨迹上延伸散发开来,就像是星辰的光芒一样向着四周辐射而出。
槐诗差不多能够分辨出那些潦草的字符,那是乌鸦在教自己炼金术起源的时候强行给自己洗脑灌进命运之书里的记录,西方最古老的文字之一——希伯来文。
“赫莱尔……本……沙哈尔?”
他皱起眉,磕磕巴巴地念出了上面的字符。
那一瞬间,苍老的女人猛然抬头,原本碧蓝的眼瞳已经变成了血红,不知道因为是恐惧还是疯狂,扭曲的面目痉挛在一处,近乎咆哮一样向着他嘶吼:
“——不准念出那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