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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蓝青抱着谢毅给她的白皮书,头一遭开车回了家。
她只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开车,现在考过驾照之后就再也没有碰过车,索性她熟悉一个东西的速度很快,回家倒是四平八稳。
她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的时候,正好遇上舍友从超市回来。
舍友手里拎着一大堆新采购来的食材,怔怔望着柳蓝青,好久才反应过来:“你买车了?”
柳蓝青本来想解释,转头一想梁世好像要去一个很秘密的地方,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
虽然明知道她舍友和梁世八竿子也打不着,柳蓝青还是很负责地替他保密,尽职尽责地说道:“别人借给我开的。”
舍友眼睛亮了一下:“你朋友把这么好的车借给你啊?”
柳蓝青对车子的牌子一窍不通,她总觉得世界上的汽车都长得一个样,她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那辆车,黑了吧唧的,全身上下除了车的轮子就是车的灯,哪里看出来不一样了嘛。
舍友又说:“那今天晚上我们去兜风好不好?求你了嘛,我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好的车嘛。”
柳蓝青又回头盯着那辆黑不拉几的车瞅了半天,实在是没看出来这辆车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她觉得自己对车就像人的脸盲,让她记个车子的品牌能要了她的命。
柳蓝青觉得出去兜风也无可厚非,可是梁世洁癖很重,她自己都要把身上的灰拍得干干净净了才敢坐进这辆车,生怕梁世嫌弃她,万一别人进去把车子弄脏一丢丢,就一丢丢呢?毕竟梁世衡量脏不脏的水准是显微镜级别的啊!
柳蓝青义正言辞地说:“不行啊,他对这辆车很爱惜的,而且我明天就要还给他了,还是不去了吧。”
说完,连忙补充道:“等我自己有车了,你想坐多久都可以呀。”
舍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也不吭声,阴着脸甩头就走了。
她走了老远,柳蓝青听见她在那头没好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柳蓝青发愁地看着对方上楼的背影,心里知道自己把同住的人得罪了,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寂寞地伸出手,在黑了吧唧的车身上拍了拍,说道:“小黑啊,你可要好好地待在这里不要出事啊,你要是出事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赔不起你……”
晚上的时候舍友坐在客厅吃火锅,眼看她出来了,直接端着锅走人了,还不忘砰的一声关上门。
柳蓝青也懒得理她,毕竟她们一起合租了小半个月了,柳蓝青还没记住人家的名字,名字都记不住要从何生气呢。
她从冰箱拿了一杯桃子味的酸奶,坐在床上一边翻开白皮书一边挖着酸奶喝,忽然有了以前考试之前突击背书的错觉。
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去接梁世,为了保证睡眠充足,柳蓝青早早地定了闹钟爬上床睡觉。
她睡觉比别人轻,远处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
舍友在隔壁开着外放放了一晚上的韩剧,笑声震得冲天响,柳蓝青想睡也睡不好。
睡到大约一点多的时候,柳蓝青猛地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就从床上跳起来。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金属硬物划门锁,要么是钥匙插不进去,要么就是……
隔壁舍友还没睡,屋子里面亮着灯,光从门底下的缝隙里漏出来,在客厅的地上投下方方正正一块光晕。
柳蓝青赶忙光着脚跳下床,跑到门口,立刻开了门,果不其然一阵酒气扑面而来。
柳楚兰醉得厉害,一身酒气几乎冲到柳蓝青脸上,只见她难得换了件整齐的衣裳,一袭黑色的裙子分外合身,要不是因为喝醉了头发乱得厉害,昏黄的灯光下倒也是个别有一番风味的美人。
柳蓝青堵在门口,问道:“你来干什么?”
只见柳楚兰胳肢窝下夹着个笔记本电脑,摇摇晃晃地扶着墙站稳,道:“来还你……”
柳蓝青不想再见她,正要推她走,楼梯上又走上来一个人,显然是关心的神色,问道:“柳小姐,你还好吗?”
来人衣冠楚楚,一身黑西装,带着一副眼镜,四十来岁的模样,见柳楚兰站不稳,又要来扶她。
柳楚兰一转头看见他,脑袋一歪,道:“你谁?”
柳蓝青没办法,只能把她拉进来,对那男人道:“她喝醉了就是这样的。请您回去吧。”
男人笑道:“你就是她女儿吧?她今天喝醉了,说了好多你的事……”
柳蓝青脸色铁青,重复道:“请您回去吧。”
男人恋恋不舍地松开抓住柳楚兰的手,才说道:“那你好好照顾她。”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来,担心地说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柳蓝青接过来一看,见他是个开画廊的,脸瞬间就变了。
柳蓝青抬头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你自己好,离她远点。”
男人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转身下楼去了。
柳楚兰酒喝得不少,此刻趴在柳蓝青怀里,就开始孩子气地闹,伸手扯住柳蓝青的头发,撒娇地说道:“我好冷嘛……”
柳蓝青低头一看,忽然觉得她身上的裙子格外眼熟,一眼看清正好就是那天梁世借她的,她原本叠得好好的放在衣柜里的,这两天她都没有见过柳楚兰的面,不用想也知道她是怎么拿到手的,气得柳蓝青当即就架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进屋子去,没好气地把她推到地上,怒道:“你现在又开始打艺术品的主意了?”
柳楚兰被她推了一跤,踉踉跄跄跌在地上,孩子气地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耷拉着脑袋咕哝:“我没有……”
柳蓝青说道:“你偷一幅画和偷一个钱包是不一样的!你知道你被抓进去要关多久吗?”
说完,又从柳楚兰腋下把那个笔记本电脑抽出来,气道:“你不是说你把严叔叔电脑卖了吗?”
柳楚兰被她吵得头痛,坐在地上,只伸出一只手,示意柳蓝青闭嘴,晕乎乎地说道:“好吧,这件事我是稍微篡改了一下事实,但是我确实没想偷画……”
说完,仰着脸,孩子似的委屈地看着柳蓝青:“你不要总把我往坏处想……”
柳蓝青松了口气,带着点希望:“你没想偷画?”
柳楚兰指天发誓:“真没有。我偷那东西干什么,又卖不出去,我也没有渠道啊!就是吧那男的,他在酒吧忽然跟我搭讪,又请我喝酒,你也知道的我对酒没什么抵抗力……”
柳楚兰说着,又指着自己的衣服,道:“你裙子我也不是偷的,我虽然拿的时候没和你讲,但是现在我来还给你了,就不算是……”
她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反胃要吐,然而柳蓝青就脸色铁青地站在她面前,她不敢吐,赶紧扶着桌子站起来,谁知道刚一站起来,登时再也憋不住,直接哇的一声吐在柳蓝青桌子上。
柳蓝青瞬间头都大了。
谢毅给她的那一厚摞资料她还没来得及看几页,登时全都沾了颜色难看的不明液体。
这时候,饶是开着外放看韩剧的舍友也听见这边的声音,一开门就捂住了鼻子,冲到柳蓝青房间门口来,没好气地道:“都说了让你别在屋子里喝酒了!”
柳楚兰捂着嘴,从屋子里冲了出去,撞开了堵在门口的舍友,跌跌撞撞跑进厕所,抱着马桶就是一阵干呕。
舍友没好气地看着柳蓝青:“咱们俩个好歹是合租的,以后你带人回来,提前说一声好不好?”
柳蓝青捂着发痛的头,说道:“对不起,明天请你吃饭。”
舍友没多说什么,捂着鼻子回了房间,没好气地反锁上了门。
柳蓝青擦干净了桌子,眼看着白皮书是救不回来了,无奈地将它归类进了垃圾桶。
梁世的车钥匙就放在桌子上,还好没落得和白皮书一样的下场,柳蓝青找了点消毒水仔仔细细擦了一边才算罢休。
她头疼地坐下,把地上那个笔记本电脑捡起来,打开屏幕,看着电脑桌面上的照片出神。
柳蓝青将手指轻轻抵在严达山和孔秋的合影上出神,屏幕上两个人笑得格外高兴,仿佛有阳光从那里溢了出来。
柳蓝青一瞬间好想家,即便是她亲妈正在她出租屋的厕所里吐个没完。
柳蓝青正出神,忽然看见电脑屏幕下方有一个被最小化隐藏的页面,好奇心翻涌起来,驱使她点开了那个被隐藏的页面。
是一个新闻网页。
华裔画家詹姆斯·李即将在中国举办第一次画展。
这个画家她略有耳闻,最近他的画被炒到了很高的价格,算是国际上非常知名的画家了。
柳蓝青盯着那个画廊的名字看了半天,忽然觉得格外眼熟,一把掏出那张新得的名片来。
心一瞬间掉到了谷底。
明明被她骗来骗去也不是一两次了,依旧没法不生气。
望着名片上的字,柳蓝青久久没有出声。
这时候,柳楚兰吐得够了,洗了把脸回来了。她一边把裙子脱下来,一边碎碎念道:“抱歉拿了你的裙子,抱歉把裙子弄脏,对了上面有块酒渍不是很明显,但是你记得洗一下。还有那个电脑的事,我承认我确实对你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但是有件事我要说清楚,这是我找严达山借的,我不知道孔秋怎么跟你说的,反正你知道她那个人就那样,成天一副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样子,动不动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来……”
柳楚兰又熟练地从衣柜里翻出她的宽大卫衣和运动裤来,看柳蓝青一直不吭声,转头问她:“青青?”
柳蓝青等着她把衣服穿好,冷静地站了起来,把电脑猛地关上,塞到柳楚兰怀里,说道:“我不会再管你了。”
“被抓进去也好,没被抓进去也罢,你以后只要不来烦我就行。”
柳楚兰说:“好吧,我承认我今天不该这么晚来找你,但是那个男的非要送我回来——我和你道歉。你听我说,我今天过得真的是非常糟糕,有一件事我要和你——”
柳蓝青指着门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走吧。”
柳楚兰说:“你相信我一次这么难吗?我马上就走,但是你不知道我今天过得有多——”
柳蓝青打断了她:“你走吧。”
眼看柳楚兰还要说什么,柳蓝青说道:“你再说一句话,以后你别想找我要一分钱。”
柳楚兰张了张嘴,索性掉头就走了,把高跟鞋拎在手里,光着脚就下了楼。
柳蓝青见她走了,颓废地坐在床上,绝望地看着表。
这么一折腾都两点了,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她就该出现在梁世家门口了。
一想起来明天还要接梁世,柳蓝青猛地看向桌子。
桌子上一片空荡,果然钥匙已经不见了。
柳蓝青条件反射一般跳起来,迅速穿着拖鞋就冲下了楼,眼看着柳楚兰已经发动了车子,连忙追了过去:“等一下!”
然而,车也没能开远。
柳楚兰本来就是喝醉了撒酒疯,脑子晕乎乎的,一脚踩在油门上,直接撞到了树上。
柳蓝青心里当即就是一揪。
这时候,她舍友听见动静,裹着衣服下了楼,看向柳蓝青,道:“说实话,我甚至都想不通你妈到底想干什么。”
柳蓝青愕然看着撞在树上的小黑,身上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下意识道:“我也想不通……”
过了一会儿,她有点害怕地一点一点转过头,看向舍友:“你认得这种车?”
舍友点了点头:“对啊,你不认得?”
柳蓝青捂着自己的心口,仿佛生怕说话声音大了惊醒什么怪物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这辆车,是我永远不可能赔得起,还是永远永远不可能赔得起?”
舍友歪头想了一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如果你只能付得起这种地方的房租的话,那应该是永远永远永远永远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