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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阳对我太好了,好到我有些得意忘形有些自作多情。
我觉得总有那么一点点,他对我是另眼相看的。中午,同学们都午休的时候,我坐在上铺用云南白药处理自己的伤口。手腕和手臂上的都已经拆线了,现在那些伤疤狰狞地爬在我的手臂上。
我知道总有一天它们会变得很淡很淡,所以我不是很担心。
可是胸口这道伤,因为我没有就医处理,自己乱七八糟的弄,一直没有要好的迹象。也不疼,就是长不好,结黄色的痂,我知道不能抠,又总是忍不住去抠两下。
每天就是撒上云南白药,然后自己贴快纱布用交代包上。纱布用不起了,就只能用卫生纸。
处理伤口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谢婷婷说的话,说男人到底会不会在乎,我还想,王昭阳会不会嫌弃。
我总有种预感,总有一天我是会和王昭阳裸裎相见的,可能是因为我总是yy他的缘故。我还会反复回忆那天哭泣时的拥抱,和他一点一滴的接触。
甜滋滋,心慌慌。
而王昭阳的女朋友,因为没有出现过,所以我在心里自动屏蔽掉了这个环节。心里有了喜欢人,就会愿意打扮自己,这天我扎了个偏马尾,穿了件白衬衫。
这白衬衫原本是吴玉清的,因为嫌弃手臂那里,有把长袖挽起成短袖的绑带,很麻烦,她就不穿了,给我了。
我穿呢,就有一点点大。
我穿着这件衣服去了照相馆,上次吴玉清给我两百块,我觉得够应付接下来的日子了,抽出点来照相足够。
我不打算像其它同学那样加洗那么多张,就几张就好,我自己留一份,给王昭阳一份,班长两张,还有其它两个给我照片的同学两张。
化妆的姐姐给我化妆,顺应潮流,用梳子给我刮了个爆炸头,打了好多定型水。我看着镜子里这个浓妆艳抹的自己,完全就是换了个人的样子。
拍照总共两套衣服,一套穿自己的,一套是影楼这边的。摄影师给我弄好造型,觉得我这衣服太长太累赘了,然后把衬衣的角交叉起来,打成一个差不多蝴蝶结的样子,就让我这么拍了。
这套拍完以后,换了套我觉得有些性感的衣服,黑色的挂脖背心,无袖,背部裸露小半截。
其实那年代也比较开放了,路上敢这么穿的人也是有的。摄影师说拍照片么,当然穿漂亮点了。
我听他们的话摆造型做表情,最后选定两张。一张是正面坐在地上,笑嘻嘻的样子,另一张是从背面拍的,侧脸对着地面,很深沉的感觉。
当时拍的时候我以为就是个背影,两天后拿到相片,傻了。为什么我明明穿了衣服,这张背影愣是能拍出一种没穿衣服的感觉。
但无论正面还是侧面,拍出来确实都是好看的。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还是把四张照片都装进一个信封,这是单独给王昭阳准备的。其它的让同学自己去挑。
这天我穿的还是那件衬衫,偏马尾,学着摄影师教我的,在要不打了个结。到了学校,我先去王昭阳的办公室,挺不好意思地送了照片。
同学给他留照片的又不止我一个,这也没什么。
王昭阳当时在低头看试卷,没怎么注意我,把小信封打开,简单看了一下,幸亏没看到那张露呗。我急忙就跑了。
我这心里美滋滋的,唉你们说这算不算色诱?因为我觉得我的照片是最漂亮的。
美了没多久,王昭阳就泼了我一头冷水,进教室的时候,他在讲台站着,看我身上的衣服一眼,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这衣服要么给我好好穿,要么就去宿舍换了,还有那头发,不会扎剪了,像个学生样么!”
我心里一抽,发现同学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瞬间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黑着脸,“好,我去换。”
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也不爱念人家的好。你今天对我好,我今天就笑着对你,你今天对我不好,过完情分全部一笔勾销。
所以吴玉清说我白眼狼,这也没错。
我慢悠悠地走在清静的校园里,我根本不怕耽误上课时间,反正考试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
回想王昭阳刚才对我那态度,我自嘲地“嘁”了一声。
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换了件洗旧的衣服,就这么来趟宿舍,我磨蹭了一个小时,趁下课时间回去,下节晚自习接着上。
王昭阳到窗口来巡查的时候,特特朝我这边看了一眼,我余光发现了。
我在生王昭阳的气,不想给他好脸看。而我唯一能报复他的方式,也就只是不好好学习罢了。真不怪我,谁让我知道高考对我来说,完全没有意义呢。
上王昭阳的课,我在纸上写着自己的心事:还有两个星期就高考了,一转眼就三年了,真快,他们两个也走了三年了。这三年我和吴玉清打过多少架,已经想不清了,从离家出走以后,她就没跟我说过话。郭敬明说,青春是道明媚的忧伤,放屁,我的青春就没明媚过。我喜欢wz……
我正写到这呢,剩下一个英文字母还没话出来,王昭阳已经一手拿着教科书走到我旁边,直接伸手把我藏在书下的纸抽出来了,我抬头看着他,他在纸上扫了一眼,夹进自己的教科书里,看都没看我,接着上课。
我就装模作样地上课,脸色一直不好看,下课以后,王昭阳让我去办公室拿这张破纸。
这破纸拿不拿回来我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最后那俩字母,该不会让他联想到什么,让他知道我暗恋他,我多没面子。
心有戚戚,我进了办公室,王昭阳也没在看我那张破纸,坐在自己的凳子上,微微抬头看着我,皱眉训话,“你知道什么叫青春?”
“不知道。”我没好脸。
王昭阳说,“你才多大你就青春青春,我告诉你,你的青春还没有开始呢,你再这样作下去,燕小嫦你就没有青春了。”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王昭阳今天似乎也懒得训我,估计对我最近的表现不大满意,马上就高考,他也没精力一门心思去扑在哪个学生身上。
把这张纸还给我,王昭阳从凳子底下抽出来一个纸袋递给我,我看了一眼,里面是衣服。
我说我不要。
王昭阳垂了下眼睛,“我女朋友爱买衣服,买了又不穿,都是新的,留着吧。”
我心里微微一动,嘴角牵出一味只有自己才能察觉的冷笑,点头,“谢谢老师。”
王昭阳没说话,我拎着袋子走了。
哪个女孩不喜欢衣服啊,哪怕是旧衣服呢。但这袋子衣服,我一点也不好奇,没有那个精神头打开来看,就扔着很长时间没管。
王昭阳也没问过我。
两个星期后,高考前的最后一天,最后一节课,最后五分钟,王昭阳在黑板上写了四个字两个标点符号。
“再见!加油!”
看着我们,他没有笑,但表情平和而庄重,他说:“你们是我带的第一批学生,也许可能就是最后一批。”说到这里,教室一片哗然,什么叫最后一批?
王昭阳没理会这阵哗然,继续说:“这三年,我不我知道我到底教给了你们多少东西,但是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你们让我成长,让我知道怎么样去做一个老师,什么是为人师长的责任,在这里说一声,谢谢大家。”
说着,他对讲台下的我们鞠了一个躬。
氛围很严肃,大家都没有说话,我们班长都感动地哭了。
王昭阳十分大气地扫过台下所有的同学,“鼓励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相信每个老师都跟你们说过,你们自己也已经足够有信心。从今天起,你们就毕业了,我希望你们能够记住我,以一个曾经的老师或者朋友的身份,不过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不用再叫我老师,叫我王昭阳。”
他吐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我一直在盯着他的口型,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口型。
再看大家一眼,他微笑,用十分振作的口气,“放学!”
说完,最后仍特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走出教室。同学们有兴奋尖叫的,也有如班长那般暗自伤神落泪的。
我一直觉得,分别不是什么大事儿,因为我是死过爹妈的人,我见惯了生离死别。所以我冷漠。
可是这一刻,我也想哭,不是哭这三年无知的青春,不是哭这一场即将到来的分别,可能是在哭,我这场说都说不出口来的初恋。
结束了,我可能再也见不到王昭阳了,虽然我一直在生他的气。
但我终究没有哭,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默默地随着人流涌出,默默地看着校园,看着在这里面发生的一切。
轻轻吐出两个字,“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