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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雪作精灵,在人间舞动一首长曲,或暴烈如刀锋,或细细如风吹,或如风吹花一般飘荡。雪把庭园装饰得如幻如美似仙景,人行在当中,远远瞧着如同画中人。闻府庭院的主要道路上,早已被下人们清扫干净。庭院多少沾了份人气,少了那份冰凉仙气。
闻夏意把闻春意扯着离开闻老夫人的院子,低声说:“小十八,祖母明显不喜欢我们,我们要少在她面前晃荡。你母亲和姐姐都是已经成亲的人,自要去小厅里,陪着夫人们一块说话。你一个小女子,紧跟着她们算什么事,扰得她们都不能放开胸怀说话。有我陪着,我们去山那边,我听我哥哥说,那边热闹着,大家都在那一处玩耍。”闻夏意扯紧闻春意不放松,就怕她在不当心中,又不知去那处躲清静。
三房和四房的人,在闻老夫人的院子里耽误一会,眼下外面的人不多,人人的心思都在最热闹处,无人去搭理两个小女子的拉拉扯扯。闻春意若有所思的瞧一眼闻夏意双手拉扯着的衣袖,侧目瞧她一眼,低声说:“十一姐姐,你在外面这般拉扯我,给别人瞧见,会说闻府的女子不守规矩。”闻夏意听她的话后,立时放开拉扯着的双手,还掩饰般的伸手轻拍拍被她拉扯的衣袖,低声说:“乱说话,我如何不守规矩,我们姐妹只是举止亲热一些。”
闻春意了然的点头说:“嗯,十一姐姐说的是,我们姐妹只是在一处太过亲热,还阻碍不了别人的眼。”闻夏意听她的话,更加用心的前后左右细细打量一番,见到人来人往,无一人关注她们两人,她才轻轻舒一口气说:“十八妹妹,这话可不要乱说出来。我母亲可没有你母亲那般的宽和好说话,她要是听到外面的闲言,我可是要挨罚写字。”闻春意瞧着她微微笑起来,三房只有一个庶女闻冬意,听说那是意外得来的孩子。
三房的嫡子嫡女都不亲近闻冬意,而闻三夫人待她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别的时候由着她自生自灭的生活。闻春意注意过闻冬意,只觉得那就是一朵天生的小白花,小小的年纪,天生有一股娇柔的风流气韵。闻春意天生不是那种博爱的人,她瞧着闻府的嫡子嫡女,仿佛也无一人感应到闻冬意的娇柔可惜。闻雪意听过闻春意的诧异话后,冷笑着说:“小小的年纪,她就这般的会装,谁耐烦去她面前装扮好兄姐。
她的亲兄姐都不耐烦瞧她装腔作势,我们这些隔了房的兄姐,更加没有时间应付一个心思多的庶妹。这样的人,沾上手甩不开,还不如远远的隔着相处。雪朵,你给我记着,离小十远一些,那可是一个心眼奇多的人,五个你加起来都算计不过一个她。”在这一方面,闻春意深信闻雪意的直觉,她初进了闺学时,闻冬意借着堂姐的身份,有心无心的关心过闻春意好几次。可惜闻春意都似无感的人一样,一脸不解的听着她怜惜的话语。
一个热火朝天扑过来,而另一个却只觉得麻烦的闪开去。闻冬意关心过闻春意好几次,每次都瞧见她眼神清清冷冷的,过后便不来关心闻春意。这样让闻春意暗自的松了一口气,她受不了这种时时被人关心的情景,何况闻冬意年纪太小,眼神还是能出卖她的小心思。闻夏意刚刚拉扯着闻春意不放手,闻冬意那小眼神回头扫过闻春意的面上时,见到她还是一脸淡然无奈的神情,便一脸同情的神色瞧着她。
闻春意暗自想着三房这些儿女,大约只有闻冬意最擅长宅斗,她常常想做那点火之人,然后旁观火起,再去做那好心的灭火人。可惜三房有闻三夫人这样的一个当家人,她可不会给一个庶女有上场的机会。闻冬意英雄无用武之地,她把心思转往府里年纪比她小的堂妹。闻春意是她好不容易选定的人,却不想闻春意向来不爱给人做台阶,她又得到闻雪意一再明示,自不会去搭理一个庶堂姐的有心亲近。
闻春意的眉眼低低,由着闻夏意在她身边嘀咕着。闻冬意走了许多步后,回头瞧见那两人稍稍分开的身影,她眉目稍稍暗了暗,缓下脚步等着她们行近过来。闻夏意见到缓下脚步的闻冬意,她的眉头微微皱起来,走近她的身边,说:“十姐,你早前不是跟我说,你要赶着去招呼你的朋友吗?”闻冬意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的神情,她瞧一眼仿佛没有听见闻夏意说话低着头的闻春意,她的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
这般无趣无味的人,闻夏意竟然主动去招惹她。闻冬意微微的笑起来说:“我见你和十八妹妹说得热闹,我想着过来凑一个趣。”闻春意眉眼依旧不曾抬起来,闻夏日是一脸惊讶的神情望着她说:“十姐姐,我和小十八这般没有才学的人,我们在一起说话能有几分的趣味。你缓下来陪我们说话,是有心想看我们热闹吧?”闻春意用力忍住笑意,闻冬意在诗词方面的用心,颇受到夫子们的好评。
闻春意历来不喜欢那种见风伤情,见雨悲得如同家中亲人无一人存在的写法。闻冬意写的诗词还是在闺学里初初传扬开来,闻大少奶奶和闻雪意瞧过后,两人在闻春意面前,都不曾掩饰过本意。闻大少奶奶淡淡开口说:“毕竟是一个上不了台面姨娘生的庶女,这诗词才能写得这般的绮丽婉约,这伤心才能写到无人可以诉求。天下之悲,莫过于她最伤悲,都是闲着无聊之极,才有这种闲心去堆这种文字。”
闻春意还是第一次领教过这位大嫂的直白人情味,她一直以为她遇任何的事,都表现得无悲无喜,如同瓷美人一样。如今才知那不过是她在人前一直端着的一张脸面,而人后的这一面,要瞧瞧彼此的亲近度才会表露出来。闻雪意嘲讽的笑着说:“十妹妹是闺中寂寞无处诉说,我是粗人,读一遍,文字优美无比,再读一遍,这诗词写得实在是太过无趣。难怪只能在闻府闺学里传扬开去,无法传到家学那边去。”
闻春意经闻雪意的提醒,再一次见解了闻冬意的历害之处。闻府的家学,不单单是闻府这一家族的人,还有别的大家庭送来读书的少爷们。闻府的家学,在安城也算得上有名气,至少风气不错,闻府做得防范措施极其的到位,府外的人,自有一条出府的路。家学和闺学尽量避开相会的时间,只要是遵守规矩的男女,一般在同一个府里读书几年,都未曾有相会的机会。最多是在闻府举行宴会的场合,才能遇上一遇。
历年来,家学里男子有好的诗词,会传到闺学这边来给夫人细评讲解,却不曾有闺秀的作品传至家学去。闻冬意用尽了心机,可惜她身为一个庶女,所了解的事例太少,以至于她用心在不应该用的方向。闻府是书香人家,希望家中子女皆通文字,可从来没有心思去培养一个才女出来。从闻府当家人为家学和闺学挑拣的夫子人选,就能瞧明白一些道理。家学那边几乎个个是有名气的夫子,都是经年的老夫子,只是差了那么一点机缘而错过了成为大儒。
而闺学这边,只有针线和厨艺两方面,用的是已经有名气的男女中年夫子们。别的中年夫子们,只不过是小有才学,品行上面非常杰出的人。各家各户愿意托各种关系送女儿进闻府闺学学习,自然是打听清楚仔细,自家女儿的名声,是容不得一丝错失。闻冬意和闻夏意姐妹两人一路言语过招不休,闻春意抬眼望见远处的小山坡,听见那边传来显得有些飘渺的声音,再瞧一瞧这对边走边争持得如同斗鸡的嫡庶姐妹。
她不愿意再做那旁观者,只能漫看着两人,淡淡开口说:“今日府里客人多,大嫂说姐妹相处要平和,容不得在外人面前争持不下。”她年纪比她们小,没有资格作为公正人。只是这般情形,她不尽提醒之责,事后论起错处,她同样是有干涉。闻冬意和闻夏意轻脸瞧见闻春意无事一般的神情,两人顿时一块觉得无趣起来。三人沉默着往前走,望着不远处山下的人群,闻春意轻暗自舒一口气,她总算能寻到机会摆脱这对姐妹。
可惜她的美梦只做了只有片刻,闻夏意已经伸手牢牢的牵住她的手,亲热的跟她说:“小十八,来了好多的人。我牵着你,免得别人分开了我们。”她瞧着不远处飘忽的眼神,还有这般梦幻的语气,令闻春意怔住错过挣脱手的机会。闻春意原本以为闻冬意会显得冷静一些,结果侧眼打量过去,那双眼睛闪闪发亮着,小脸满是绯红羞涩神情。她望着山坡那边的人,她竟然轻移起淑女步子来,瞧得闻春意恨不得离她更远一些,免得不留心,就给她当了陪衬。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