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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信送出去之后,卫琅扶着骆宝樱去长辈那里请安。

    老夫人胃口很好,老爷子告诉他们,早上吃了十二个四喜饺子,还不够,是他硬拦着没让她吃。

    “而今闲在家里没有俸禄,是怕我吃穷了他。”老夫人佯装生气,与孙子,孙儿媳控诉,“你们看看他,越来越小气了。”

    那两人笑起来。

    年纪大了,相守在一起,好像岁月回到过去,都变小了一样,他们在的时候,二老就总是说些琐碎的不得了的小事儿,卫老爷子哪里像个曾经的首辅,骆宝樱想到他昨天甚至与他们说,府里有一匹母马要生小马了。

    可见他一得空,便在府里到处的转。

    卫琅低声道:“你得快些生个孩子给他们带。”

    骆宝樱啐他一口。

    老夫人瞧在眼里,笑眯眯道:“难得春节,你们午膳,晚膳都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吃,等会儿我使人把你们母亲叫来。宝樱,你要不困的话,咱们打打叶子牌,今日啊就得热热闹闹的,一整天都在一块才好。”

    平时她自然要歇着了,可这日特殊,便算是回去,血液里也兴奋着,再说啊,小孩子在春节,有些调皮的时不时就在外面放炮仗,要真睡了,不知得被吵醒几回呢。还是坐着好,累了便打个瞌睡,谁也不会说她。

    骆宝樱笑着答应。

    卫老爷子站起来,朝卫琅使个眼色,那祖孙俩去往侧间。

    “我现在不问你,你都不与我提朝堂的事情了,最近在内阁可好?”卫老爷子坐下,审视着他最疼爱的孙儿。

    “也没什么好提的,皇上惩治了孙家,而今极是太平,便是贿赂送些银子,都假借送花盆埋在泥里,但这也费事,要被人掂量一下可不得了。上回陶大人家里就出事,小小一盆杜鹃重达三十四斤,听说埋着黄金,被皇上询问他吓得当庭没晕了。”

    卫老爷子发笑:“你别尽给我胡扯。”

    “此乃真事。”卫琅道,“祖父,不知您在担心什么呢?”

    卫老爷子把身子前倾:“杨敏中在查廖广你可晓得?廖光在吃空饷一事中落马,可他还牵扯了别的案子,都察院现还扣着人,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廖光……廖光是孙仲好友,但他也是,”卫琅挑眉,“他是张本固的门生,而都察院现任御史王乾刚,在六年前与杨敏中一起去长安办过事情,当时两人立功,回来都得到了封赏,杨敏中这是要对付张本固。”

    果然是他的好孙儿,卫老爷子捻一捻胡须,晓得他已经看得透彻,便卸下几分担心,叮嘱他道:“张本固这回恐怕保不住位置,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任何官员,真要追究下来,总有错处。张本固曾经为保廖光,冤枉了别的官员,虽然不是大错,可与吃空饷搭上,皇上只怕不饶他。”

    “但皇上火气已经消得不少,这时候该偃旗息鼓。”卫琅冷笑一声,“可杨敏中还要把这火挑起来,只为把张本固铲除。”

    一句话,卫老爷子便知晓他虽然不提,但什么事情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站起来,弹一弹衣袍:“我现在是真的无事可做了,朝堂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有些感慨,有些释然。

    卫琅朝他笑道:“祖父,您经历过几十年风浪,我得到您这年纪才能赶上呢,若有疑惑,自当要请教祖父的。”

    “你需得提防杨敏中,张本固离开内阁,你寸步难行,但皇上让你入阁自有他的理由,轻易不会让你出局,只要站稳便是。”

    要站稳了,便不能有把柄落于他人之手。

    卫琅自问他行得正坐得直,假使杨敏中要对他出手,会从他哪里对付他呢?他又要怎么对付杨敏中?

    或者,他什么都不该做。

    卫老爷子使人把棋盘拿出来,叫上卫琅:“跟我去花厅下棋。”

    祖孙俩说说笑笑的走了。

    宜春侯府,腊梅飘香,庭院里一片的嫩黄色。

    骆宝珠坐在书案前,右手拿着笔,左手拿着算盘,面前是一叠的账本,她自从嫁到罗家,才发现罗家的家业庞大的可怕。

    在以前,那是她想都无法想象的,她也不明白,统共就几个人,为何要占有那么多的东西,花几十辈子都花不完,难怪祖母母亲总是不停的叮嘱,她们害怕她管不好。

    她也觉得不易,从早上看到现在,光是算个账,手指都酸了,她放下笔,揉一揉手指,叫鹤草端些点心来。

    罗天驰进来的时候,就见她嘴里叼着东西,眼睛却盯着账本,吃一口,碎屑全掉在面前的账本上,她发现了,又哎呀的叫,站起来让鹤草擦书案。

    好笑又好气。

    他几步上去,把账本抢过来一扔:“吃东西就好好吃,又不是等着你把银子算出来,领钱去买吃的。”

    骆宝珠大急:“我正看到关键的地方,你……”她把账本拿过来,急忙忙的翻,“好像这里有些不对,与上个月的收支不一样。”她很是焦急,眉心拧起来,翻到了,却又高兴的笑,指给他看,“你瞧,是不是少了一百二十两银子,难道是因为天冷,来铺子里的人少了?可冬天的衣料厚重,比平时的贵呢,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问他要答案。

    可罗天驰哪里管这些,他是把事情都交给大管家的,平日里碰都不碰,他也不耐烦,把账本扔得更远,弯下腰就把骆宝珠横抱起来。

    骆宝珠恼道:“我不要!我还要看账本呢!”

    上元节有假,早上起来他就没放过她,她才歇息没多久。

    看她不肯,罗天驰低下头咬她的嘴,挑眉道:“爷都没叫呢,你不要什么,你又不累,你只要乖乖躺着就好。”

    尝过女人的滋味他不知道收敛,索求无度,骆宝珠见反抗无效,又装可怜:“我腰酸,相公,腿也酸,一会儿没法子出门了,可咱们晚上还要去卫家呢。”她搂住他脖子,“我酸得很,我躺也躺不动。”

    “比这时节的橘子还酸?”罗天驰一捏她鼻子,“别想糊弄我,躺不动你还要看账本?”他又亲她,亲出一股子的芸豆味,甜甜的,就像怀里的她。

    她越不肯,他越想要,走到床边便把她抛下去。

    在一叠声的求饶声中,男人越战越勇,女人溃不成军。

    立在门外的鹤草甚至听到书案撞在了墙壁,也不知怎么挪到那里去了,她不好细想,红着脸又站远一些。

    骆宝珠满身大汗,罗天驰抱着她去洗澡,在桶里她还没有忘记那件事,自言自语道:“是不是冬天的衣服耐穿,所以卖出去的衣料少了?我得再看看细目,定是这样的,总不至于有人从中捣鬼。”

    简直走火入魔,罗天驰把手巾往她身上一摔:“侯府还缺这点银子?你累不累?”

    他是娶妻子又不是娶管事,她最近怎么总是与他说这些了?

    看他满腔的火气,眼睛瞪起来,好似有寒星在闪动,骆宝珠怔一怔,低头捡起手巾道:“你生气了?”

    罗天驰没作声。

    谁料半响却听见骆宝珠的抽泣声,他垂眸一看,只见泪珠从她脸上滚下来,一颗颗落入水里,瞬间不见踪影。

    皱一皱眉,他奇怪道:“你哭什么?就因为我甩你东西?我只是顺手。”他性子向来不好,虽然喜欢骆宝珠,却还是没有多少耐心,他从桶里站起来,露出精壮的身体,去穿衣服,丢下一句,“你慢慢洗罢。”

    骆宝珠见他要走,满腹的委屈,可她不想就这样让他走了,她低声道:“我嫁给你时,谁都说我配不上你,哪怕是家里人,他们不提,可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上回去宫里,我就在想,太后娘娘会不会也看不上我,可太后娘娘对我很好,她说侯爷就交给我了,还有整个侯府。”

    “你后来便去衙门了,我时常一个人在府里,我有那么多的时间,一天好几个时辰,还有很多厉害的管事,放在谁的身上,只怕都不会管不好。”

    罗天驰脚步顿下来,听见她轻轻却无奈的声音,不知为何,他心头忽地一酸。

    回过头,却瞧见她已经抬起脸,她已经不哭了,她脸上渐渐有了坚毅的表情,她道:“我只是想把家管好,我不想辜负你。”

    所以她很用功的在看账本,一点一点的了解侯府,了解他所拥有的东西,哪怕她并不是那么自信。

    可事在人为,她心想勤能补拙,她总有一天会成为合格的侯爷夫人,不会让任何人失望,尤其是罗天驰,但愿有一日,他会说,因为有她,宜春侯府才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一个家。

    她的眸中闪着真挚,罗天驰面色柔和下来,他只知道娶她,却不知道她原来有那么大的压力。

    真是个傻丫头,他走过去摸摸她的脑袋:“也不知你为何要想那么多,其实钱财算什么呢?我有了又如何?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已不在,这些于我来说,屁都不是,我只要你陪着我就够了,你明白吗?”

    他只要不再孤寂,他只要一个人能关心他,陪着他走到老。

    别的什么都可以不要。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浪费时间。

    骆宝珠湿漉漉的头发贴在他胸口,她弱胜问:“你真不介意我管不好家?”

    “不介意,我一早就觉得你管不好。”

    “但我还是要管着的。”她道,“这是咱们住的地方,怎么能不管?这不是妻子该做的,但是……”她笑一笑,“但是我会多抽时间陪你,你休沐的时候我再也不看账本了,咱们一整天都待一起。”

    罗天驰笑起来:“好,一整天都待床上。”

    骆宝珠不敢想,恼道:“你疯了!”

    眼见他又要压上来,她叫道:“不行不行,水凉了,好冷,得起来了。”

    罗天驰道:“打热水来!”

    “要去看姐姐跟姐夫呢。”她呜咽,趴在他胸口,“你瞧,天都要黑了,不能让他们等,回来再……”

    “回来吗?”罗天驰扶住她的腰,“你可记得你说的。”

    他把她抱起来往门口走,水真的冷了,再待下去,她肯定要受凉。

    见他停手,骆宝珠道:“不晓得去姐姐那里怎么过上元节,咱们去的时候要不要带几盏花灯?”她眼睛亮闪闪的,“买两条鲤鱼灯去吧,最漂亮了,就挂在姐姐的屋檐下!”

    她兴致勃勃,罗天驰捏捏她鼻子:“好。”

    两人换上鲜亮的衣裳,坐上马车便去往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