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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使是,妹妹能嫁与这等俊才,却是一桩好事,只不知那贺琛到底品性如何?

    他常不在家中,对于贺琛与他们家交往的事儿,只得零星半点儿消息,并不十分了解,此番听说他来提亲,就有些坐不住,不像在旁边的骆元珏,菩萨似的,对旁边的事儿丝毫不理。

    这个庶弟比自己小两岁,却也一样能中举,说实话,骆元昭对他有些佩服,但也知道骆元珏对此花费了多少精力。

    在书院,众人都走了,唯独他一个人留下来,书卷恨不得都被他翻烂,做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这一点,自己还真比不过。他也无法一点不分心,就像此刻,怎么能不关心骆宝樱的终身大事呢?

    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所谓提亲,一是两家男女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一切都商议好了,请媒人上门提亲,定下吉日。二是,双方还未曾有达成一致,另一方有结亲之意,请亲朋好友,婉转的提出结亲。

    因骆家,贺家算不得熟络,故而这提亲是属于后一种。

    来人乃贺老爷知交蒋老爷的夫人,这蒋老爷也是在朝为官的,与骆昀所在衙门偶尔有些交集,蒋夫人此刻正坐在老太太右侧,笑道:“贺老爷呢为人木讷,到咱们家来吃酒,光是咱们老爷说话呢,又可怜夫人早早没了,光剩下一儿一女,幸好琛儿有出息,这不一下就得了榜首。”

    老太太这会儿喜滋滋的,不久前她就巴望孙女儿嫁给贺琛,结果这美梦还成真了,她一个劲儿的夸贺琛:“贺公子啊不止念书厉害,为人还和善,又懂礼貌,我瞧着京都就没有比贺公子更出众的了。我们家宝樱也常夸他,因去过贺家几次嘛,自然晓得贺公子的好。”

    骆宝樱还不知道呢,老太太就把她给出卖了,蒋夫人一听便觉得这婚事十有□□能行,心里替贺琛高兴。

    这孩子啊,乡试之前就与贺老爷说了,一等中举就要去骆家提亲,贺老爷当时没在意,因寻遍几朝,没几个十五岁能中举的,以为儿子说大话,便一口答应了,谁想到还真中了。这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贺老爷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反悔,可不就硬着头皮请了蒋夫人嘛。

    幸好也是骆家,虽不是簪缨世族,骆昀好歹也是三品官,要换做别个儿商户农户家的姑娘,贺老爷还不知道找谁哭去呢。

    见老太太那嘴笑得合不拢,袁氏在旁边直皱眉。

    贺家虽好,可要比起卫家,还是差了好些,她更倾向于卫家!

    她笑一笑道:“贺公子乃人中龙凤,只咱们家宝樱呢,年纪还小,才十三岁,瞧瞧京都哪里有姑娘那么小就定亲的?我也真是不太舍得,原是还想再留一两年,毕竟规矩都没有学全呢,当不得那贤妻良母。”

    这是在跟她打对台戏!

    老太太就不乐了,暗地里朝袁氏瞪了一眼,警告她别乱说话。

    袁氏哪里理会,真要老太太出面,能立刻就给贺家应下了,那还有转圜的余地吗?别说像骆宝樱这等十全十美的姑娘,便是那对方再好,也得端一会儿,别弄得好像急着嫁出去,又不是那两个庶女,早早嫁了早了。

    骆宝樱多得是选择。

    见那骆夫人横插一脚,蒋夫人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婆媳两个还不一致,正当这时骆昀来了,老太太好似抓到根救命稻草,忙让骆昀做主:“贺公子你也晓得的,你说,可是没有比他更好的了?”

    可惜骆昀与袁氏一个样,虽与老太太同是农家出身,然而他心里弯弯不少,绝不是一件事儿不细思熟虑就答应了的,他朝蒋夫人笑笑:“瞧着我母亲极喜欢您,一定得留下来用顿饭,下回最好与蒋老爷一起来,我可与他把酒言欢。”

    一个字不提,就把这事儿给兜过去了,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

    骆昀又笑:“母亲是个急性子,蒋夫人莫在意。”

    蒋夫人听着也大抵明白了,骆家还要再考虑考虑,不能立刻应承。

    这原也寻常,两家一旦结亲,不止关乎一对男女,也关乎两个家族的将来,他们没有一口回绝,便还是有望的。毕竟姑娘家里人嘛,是得还看看男方家的底儿,那公子的品行,她并没有动怒,仍是态度谦和。

    光是看这蒋夫人,就知道贺家的家风,瞧瞧结交的人物,都是有风度的,等到蒋夫人一走,老太太就发作了。

    “也不瞧瞧咱们什么家底!”她指着骆昀,“你如今当上三品官有能耐了,连这种人家都不放在眼里?过了这村没这店儿你不知道,你而今不要,往后后悔可是无门,咱宝樱就给你们给蹉跎了!”

    老人家在气头上,噼里啪啦说了一长段话,骆昀不与她计较,安静的听着,也没有反驳。

    在旁的袁氏叹一声:“母亲,再好也不能一口答应那!莫说……”她声音压低一些,“卫家您瞧不出来?”

    “关卫家什么事儿?”老太太问。

    这糊涂婆婆,袁氏扶额:“卫三夫人上回送宝樱那衣裙,您可知外面卖多少银子?寻常她可会送?还有那三公子,您当真瞧不出来?”

    老太太眼睛都瞪大了:“我那老姐姐可是一句没提。”

    “三公子去打仗了,怎么提,还不知何时回来呢!”袁氏道。

    “这不就结了?”老太太道,“既然没提,现贺家提了,有什么好犹豫的?我是瞧着宝樱与那贺公子相配,琅儿他……”她说着一顿,倒想起在横县,卫老夫人好似试探过,她没察觉,而今想想,兴许如袁氏所说,还真有这一茬,她闭上嘴想来想去,半响道,“琅儿比宝樱大了八岁,真能瞧上她?”

    她还是不太相信。

    三个人在里头商议了半日,玉扇在外面听着,想起骆宝棠,那时候他们只求能早点嫁出去,又考虑多少呢?幸好这孩子傻人有傻福,唐家待她不错,上回回来,脸蛋丰盈了些,也比往前喜欢笑了,她多少有些欣慰。

    这事儿骆宝樱尚不知,正在闺房里画画,手下一株桂树徐徐出现,枝头开满了淡黄色的小花,好似能叫人闻见香气。紫芙笑着夸她功夫好,蓝翎看笔搁着,拿出去洗,干净了再插在笔架上。

    上头已有十来支笔,整整齐齐的排着,骆宝樱托着腮仔细看过去,伸出春葱也似的手指把其中一支小楷拿出来,那笔尖上的毛都炸开了,她随手扔在桌上,懒懒道:“得去买一支了。”

    蓝翎眼睛一转:“姑娘,咱们盒子里正有一支呢。”

    骆宝樱一怔。

    蓝翎已经拿了过来。

    漆黑描金的盒子打开来,里头有支白玉紫毫,它躺在这盒子里已经有三年了。

    那是卫琅送给她的,被她打入冷宫,没有见过天日。

    想起那时她怨着他,处处与他作对,还咬坏他的笔,她忍不住抿嘴一笑,将笔取了出来,对着太阳看。白玉被一照,发出莹润的光,她那会儿没仔细瞧,如今才发现,上面雕刻的海棠极是漂亮,她手指握上去,一点儿没挡住花,可见雕刻的人心思很细,连这点都想到了。

    他也花了心思,寻到它,买了送给她。

    好些事儿像流水般缓缓趟过,他用心的地方她以前都不知,当时也不想知。

    骆元昭推门进来,远远看见妹妹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像是美玉雕刻的人儿,毫无瑕疵,不由心想难怪才十三岁就有这等人来提亲了,他道:“宝樱,你现在有空吗?”

    她吓一跳,手中笔差点落下来,嗔道:“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他道:“有急事。”叫两个丫环退下,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旁边,“贺公子使人来提亲了,你与他可相熟?”

    骆宝樱惊讶:“他真的来提亲了?”

    他很早前就这么说了,可没想到他得了榜首,天下姑娘任他挑呢,竟还对她念念不忘。

    看她面色有些复杂,骆元昭道:“你不喜欢,便是父亲母亲同意,我也会替你出头的,但若是喜欢,那是再好不过。”

    哥哥很照顾她,她很感动,可这事儿怎么说呢,她半响叹口气:“祖母他们可有定论了?”

    “哪有那么快,许是还要商量的,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不管你怎么想,记得告诉我,知道吗?”骆元昭摸摸她脑袋,直觉这妹妹藏了什么心事,可她不愿说,他也不想强迫她。

    骆元昭走后,两个丫环面面相觑。

    左是卫琅,右是贺琛,都是极好的男人,放眼京都,要俘获哪位姑娘的芳心都容易,奈何却遇到自家姑娘,两丫环都忍不住同情这两人了。

    听着旁边唏嘘声,骆宝樱斜睨她们一眼。

    蓝翎跟紫芙默默低下头。

    蒋夫人去骆家已有一阵子,可骆家始终没有回请,贺琛中举的巨大喜悦,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渐渐的消失殆尽,他知道,假使没有娶到骆宝樱,便有这些功名,又有什么用?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见哥哥要出门,贺芝华追到门口,拉住他袖子道:“哥哥,你莫非要去骆家?”

    “是。”贺琛心想,他死也要死得明白,他要见骆宝樱。

    看他如此执着,贺芝华忍不住哭起来,也无法理解他的心思,她抽泣道:“贺家许是不肯,哥哥又何必这样呢?凭咱们贺家,哥哥娶谁都不难,怎么就非得骆宝樱?哥哥……”她心疼他受折磨,“哥哥不要去,万一……”

    他这些时日怎么念书,怎么刻苦她都看在眼里,也曾想过,假使哥哥真中举了,就为他这份心,娶了骆宝樱也认了,可骆宝樱竟那么心狠,不曾答应,她着实忍受不了,不希望哥哥再受这份折辱!

    看她哭成这样,贺琛叹口气:“芝华,等你喜欢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

    若真如此,她宁愿不喜欢!

    贺芝华道:“哥哥,你先回答我,假如骆宝樱还是不肯,你会如何?”

    她想给他一个心理准备。

    然而贺琛没有回答,他径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