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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双手抱得紧,生怕失去她似的,可对骆宝樱来说,这实在是个算不得亲近的人,脸颊越发烧红了,手放在他胸口一推,软软道:“哥哥,我快要喘不过气了。”
听到这句哥哥,骆元昭想起那年,她正当会说话,最是可爱的时候,却被外祖父抱走。
他有多少年没听到她叫哥哥?
真是甜到心里,他放开手,将她的脸捧起来看。
带着些微婴儿肥的脸颊,好似瓜子,长长的柳叶眉,明亮的双眸,嘴唇红红的不薄不厚,虽然漂亮,可完全与幼时圆圆的包子脸不一样了,他有几分失落。
手指上传来温热,这样被他盯着看,骆宝樱更加不自在,眼见她脸蛋红得好像染了胭脂,骆元昭轻声一笑:“是不是不认得我了?”
她嗯了声:“许久不见。”
水汪汪的眼睛眨了眨,想看又不好意思看他,又有几分儿时的可爱,骆元昭道:“你这趟回来,不准再去沧州了。”
那时得知她到湖州,他人在丽修书院,心不在,当时就派了随从回家打听,便听说她一心要走。
柔弱的少年,说起话来却是强硬,很有哥哥的派头,骆宝樱换了个芯子的人,自然不会还那样执着,笑道:“好,我听哥哥的。”
骆元昭见她乖巧,嘴角一翘道:“若是想念外祖父外祖母,可以写信过去,或者哪日得空,我陪你去看看。”
不是一味的要求,也有妥协,真算得上是个好哥哥,骆宝樱忽地想起在京都的弟弟。她作为姐姐大了他三岁,因双亲不在,也担负了部分教导弟弟的责任。弟弟调皮,她总是拿着戒尺假装要打他,可心里疼都来不及疼,因那是她最亲的人。
如今也不知他的状态,只愿他能坚强些。
骆宝樱喉头一堵,微垂下头,闷声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只当她仍在思念二老,骆元昭又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温柔的动作,洋溢着深厚的亲情,骆宝樱对这个哥哥,突然就有了很大的好感,心也慢慢平静下来,只抬起头时,看见侧边的双喜眼都不眨的盯着骆元昭看,作为主子,只觉丢脸。
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委实恁难看了!
她对身边的丫环原就不太满意,尤其是这双喜,奈何主家寒门出身,对奴婢们没个规范的要求,她九岁的小姑娘能做什么?别说还是从沧州小地方来的,总不至于与长辈们提这个。
狠狠瞪了一眼双喜,她跟骆元昭道:“哥哥,咱们这就走吧。”
因两位公子难得回来,众人都聚集在老太太住的东苑。
等他们到时,袁氏也在了。
老太太笑眯眯瞧着两个孙儿:“知晓你们今儿回来,我特特叫厨子去市集买了一只肥鸭,一会儿多吃些,你们念书辛苦,要好好补下才行呢!回家也不要再看书了,玩个一天半天没什么。”
骆宝樟嘻嘻笑道:“莫非祖母要让大哥,二哥与您玩叶子牌那?”
“他们要肯,我是求之不得了!”老太太道。
骆元昭道:“想必祖母是缺钱花了,我记得上次回来,就将我与二弟的私钱赢了个精光。”
“还不是大哥你连续放胡?”骆元珏挑眉道,“我这回非得坐在大哥下家不可,也好沾些祖母的好运道。”
“你这一手牌技,坐哪儿都一样。”骆元昭斜睨他一眼,“不信走着瞧。”
老太太呵呵直笑,其实哪里不知,这两孙儿是变着法子哄她高兴,才连连输了。
说话间,玉扇领着丫环将瓜果一一端上来,如今寒瓜快要落市,放在井水里冰会儿,勉强还能吃一吃,厨子将之削了皮,切成一块块斜刀状,旁边又放了紫色熟透的葡萄,引人口欲。
众人都拿起吃了些下去,唯独骆元珏瞧着玉扇,面色闪过一丝阴郁。
亲生是姨娘,原就是耻辱,可若是像金姨娘便罢了,偏生老太太喜欢玉扇,将她放在身边,如今更是等同个丫环般时常出来服侍别人,他垂下眼帘要去拿水果,谁料玉扇心疼儿子,又端些核桃放在他面前。
骆元珏眉头略皱,再也没有伸出手来。
骆宝棠瞧见,微微叹口气。
等到众人散去,她寻得机会,与骆元珏说话,轻声道:“你怎得这样待娘呢?你在书院,娘不知多担心,就怕你吃不好睡不香,而今回来,你竟不多瞧她一眼,她该多伤心?”
“你莫胡乱说话。”骆元珏眼神尖利的看着妹妹,“咱们的娘原先是姓王的,现在乃姓袁的骆夫人,何来别的娘亲?”
历来规矩,是不能称呼姨娘为娘的,骆宝棠紧紧握住了拳头,恨不得去扇哥哥一个耳光,也不知他怎变成如今这等摸样?尚在几年前,他都不是这样的,相逢的喜悦瞬时消散了大半,她咬一咬嘴唇道:“哥哥,便是你不承认,也是娘生了你!”
她转身走了。
骆元珏看着她的背影,无甚表情。
难得回来,骆元昭不舍得离开妹妹,便是出去,也与骆宝樱一起走,眼见双喜从头至尾,那眼睛就没离了他的脸,骆宝樱终于有些忍不住,瞧了不远处的袁氏一眼,声音不轻不重的道:“双喜,我哥哥脸上长花了不成?你总看什么,还不予我在前头领路呢。”
双喜闹了个大红脸。
周姑姑皱一皱眉,轻声与袁氏道:“当真是不像话了,不知天高地厚,还敢偷看大公子。”
袁氏刚才自然听见,暗道幸好没入了骆昀耳朵,这嫡长子啊,他是极为看重的,当下又转身回去,坐在老太太下首,没有直接点名。老太太瞧着好相处,可也要面子,若说她没有□□好人,指不定就得生气。
作人儿媳难,袁氏笑道:“上回家父写信来,大抵老爷是有指望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是吗?那可得好好谢谢亲家公了!”
袁氏道:“咱们是一家人,母亲不用客气,只有件事,我瞧着得与您商量。往后啊,真去了京都,元昭,元珏,还有几位姑娘与别家来往,都是要体面的,这体面啊,除了衣饰物件,身边下人……”
还未说完,老太太便已经知道她的意思,有些不太高兴,知道袁氏嫌弃她原先买来的下人,可袁家有家底啊,又在考绩升任这件事上出了力,她也给几分面子,遂笑道:“你是世族出来的,便照你说的办。”又问起骆宝樟,“我与老爷提过,倒不知他可说了?”
两好换一好,袁氏道:“这不在话下,只既然要去京都,便没必要在湖州挑。”
“也是。”老太太笑起来,“还是你想得周到。”
“老太太,夫人。”有丫环撩开门帘进来,手里捧着张帖子,“江家夫人送来的,说是请女眷们赏花呢。”
江家可是湖州布政司大人的府邸,那是一方大员,也是骆昀的上司,自从骆昀调至湖州,两家也是常互相走动的,不过老太太并不喜欢这江夫人,直觉装得厉害,什么花儿茶儿都要弄些调调,她是欣赏不来,皱眉道:“便说我腿脚不便,只在家中打叶子牌了。”
其实老太太不去还好呢,毕竟不是世家出身,唯一的爱好就是打牌,与那些太太有何好谈?她笑着点点头:“母亲好好歇息。”
起身出来,却是叫周姑姑赶紧去给姑娘们熏衣服。
周姑姑道:“他们江家唯一的公子也娶妻了。”言下之意,是没有必要将姑娘这般精心打扮。
袁氏斜睨她一眼:“江夫人是临川侯府的大姑奶奶,如今虽然在湖州,未必便不回京都了,得她夸赞几句,有何不好?你莫再多说,叫她们手脚麻利些,伺候各个姑娘的丫环……”想起刚才的事儿,“把那双喜调去厨房,让玉莹代替她。”
周姑姑忙就去了。
再次相逢,骆元昭不舍得离开妹妹,从东苑一直说话,说到她的东跨院,二人刚刚进去,就有婆子将吓得大哭的双喜押走,同时又带了个丫环来,肤色白净,五官清秀,瞧着年约十三四岁。
骆宝樱心想袁氏的动作还挺快,可见也是个有心人,不过假使刚才当不知,她下回可是要在骆昀面前数落丫环的,到时袁氏可就要被扣个治家不严的帽子了。
她瞧一眼玉莹,问道:“你叫什么?”
玉莹是袁氏从娘家带来的,陪房的女儿,心里其实并不愿服侍这主子,眼眉间颇是骄矜,扬声道:“回三姑娘,奴婢叫玉莹。”
啧啧,换了个来,又是看不起人的。
骆宝樱没说话,自暴自弃的想,这身份没法治了,倒是骆元昭冷声道:“莹字,与樱相差无几,妹妹,你给她换个名字。”
她这名字可是极好听的,玉莹道:“大少爷,这两字意思可不同,莹字,晶莹剔透,樱,又是……”
骆元昭眉梢一挑:“妹妹是你主子,便是将你卖了又如何,莫说只是改个名字。”
他生就张绝俗的脸,可此番面色冰冷,身上便有几分骆昀那样的威势,玉莹的脸色白一阵青一阵,第一回见他如此吓人,才知骆宝樱也不是好惹的人,有个这样的哥哥。
她忙低头道:“是奴婢不对,还请姑娘赐名。”
倒也会见风使舵,看来并不笨,骆宝樱道:“我看叫紫芙吧,芙蓉,也挺漂亮的!”她笑着摇一摇骆元昭的袖子,“哥哥,好不好?”
“随你的意,不过未免抬举她。”
芙蓉,应当像妹妹这般漂亮才行吧?
骆宝樱便道:“她也挺漂亮的,你以后就叫紫芙。”
并没有借机糟蹋她,取个难听的名字,她忽然又觉得,来服侍这三姑娘未必差呢,毕竟四姑娘的脾气没有三姑娘好。
她连忙道谢,顺便告知骆宝樱:“姑娘,明日要去江家做客,奴婢予姑娘熏衣服罢!”
听到江家,骆元昭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但到底没说什么,看妹妹要忙着挑衣服,挑首饰,这便告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