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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午,樱娘与伯明赶着牛车去了镇上,给舅舅家买了糕点和肉。因为舅舅家离镇上近,就先去了他家,把牛车还了,礼也送了,之后他们再来甄家找殷管家要工钱。
殷管家见到樱娘态度十分热情,并且极力挽留她,“林樱娘,这几日你没来,织布坊都没个带头的人,新提上来的领头比你差远了,根本管不住人。上回你教她们那个新图案的织法,她们会是会,可就是还不熟练,织得比你的差远了。”
樱娘叹气道:“我也不想这样,是三少爷赶我走的。”
“你再来也行的,三少爷昨夜被老爷训斥了一顿,说他瞎胡闹,不是跑京城就是跑乌州,还把好好的一个织布坊领头给赶了。三少爷可是在老爷面前认了错的,只要你愿意来,三少爷肯定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樱娘与伯明对望了一眼,其实他们俩心里有数,哪怕再来了,以后避免不了与甄子查经常见面,这也是一件很厌烦的事。
樱娘在犹豫着,没有吱声,恰巧这个时候甄子查出院门了。本来他是恹恹的,无精打采,可是一见到樱娘他就来劲了。
他走了过来,想发火却又忍住了,想起他爹骂他的话,他好歹收敛了一点,“林樱娘,你是来要工钱的?要我说,你就再接着在这儿干好了。”
伯明见甄子查也来挽留樱娘,生怕她同意了,便用胳膊肘碰了碰樱娘。他这个动作不小心被甄子查瞧见了,“薛伯明,别使小动作,我在问樱娘,不是问你!”
伯明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樱娘自然知道伯明的意思,其实她自己看着眼前这个无赖,也下定了决心,对甄子查做出无奈的表情,很遗憾地叹道:“本来我还有点动心,看到你我就彻底死心了。”
甄子查很吃惊的样子,“哦?我已经到了让你一瞧见就头疼的地步?我可有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要告诉你,姚玉簟嫁的那个姓李的,可是开银庄的,腰缠万贯啊!你和姚玉簟不是好姐妹么,你只需去她那儿哭哭穷,她心一软给你几十锭银子,就够你家花一辈子了。你有没有兴趣去一趟?要去的话捎上我,我肯定会给你好处费的。”
“你当个个跟你一样不要脸啊!”樱娘哼了一声,“你不就是想跟着我混进李府,然后见姚姑姑一面么?听说李家在朝里可是有人的,你还真的不怕?”
甄子查听了有些气馁,“见一面是多大的事啊,又不是非礼,至于么?”
“姚姑姑已是别人的妻子,你歪着心思想见她就是非礼!懒得跟你啰嗦,殷管家,我不犹豫了,真的不打算再来织布坊了,你把我这半个月的工钱结了吧。”
殷管家偷瞄了一眼甄子查,摇了摇头,只好去拿钱了。
甄子查气得脸涨红,“甄家给你面子,你还耍起威风了,还真当织布坊缺了你就转不开?我明儿个就去京城,再去寻一个司织局的姑姑来!”他气哼哼地甩袖去镇上逛荡去了。
殷管家拿着钱出来了,听甄子查说还要去京城,他深深地叹了一气,少爷的事果然是难以捉摸的。
樱娘接过七百多文钱,与伯明高高兴兴地去镇上买东西。买了些糖、瓜子及一些点心,又来到肉摊前。
最近樱娘每回都是至少一斤肉以上地买,肉贩子再也不敢对樱娘说风凉话了,见到她就点头哈腰的,知道她最近身上有不少钱哩,可得哄着。
买好了东西,他们俩再去蒋家村请泥匠师傅。这么折腾了一上午,临近午时才回来。
接下来一家子都忙活开了,泥匠在家里起炕,伯明砍树做牛车。虽然伯明不太会木工活,但想到请木匠还得花钱,他就自己琢磨着做,因为现在快到年底了,家里确实没有啥重要的活干。
仲平和叔昌照常去南山挖水库,季旺砍柴。樱娘和招娣则每日在家做头花和织线衣,边干活边唠嗑,日子过得倒也舒适自在。
过了十二日,三个炕头都起好了,仲平和招娣的屋里也添了小灶。这样也好,待她生了孩子后,以后想单独给孩子做点啥吃的,在自己屋的小灶里做就行了,方便得很。
这时伯明在厨房里烧大灶,仲平在自己屋里烧小灶,其他几个人从这个屋里跑到那个屋,再从那个屋里跑到这个屋里,每个炕头都试坐好几遍。
招娣着急了,“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热,不会是这些炕头没起好吧?”
叔昌和季旺也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花了一千零五十文钱,怎么啥热气也没感觉到呢。
樱娘瞧着他们个个心急的模样,无奈地笑道:“你们还真是沉不住气,灶里的火才刚烧起来,哪能这么快?何况这是新炕,热气来得慢,不过散得也会很慢,以后睡一晚上都会觉得热乎乎的。”
大家对樱娘的话坚信不移,也就放心了。
“天快黑了,咱们赶紧去做晚饭,待吃过晚饭再来试,肯定就能热乎一些。”樱娘招呼着他们出去了。
因为之前家里做了腌萝卜条和酸豆角,最近樱娘还做了不少辣白菜,地窖里储存了一些土豆,樱娘还时常买肉回家。虽然这个冬季新鲜蔬菜极少,但一家子吃得也还算是不错的。
吃过晚饭后,他们再兴冲冲地跑到炕上去试。
“大嫂,你快过来试试,我屋里的炕热了!”招娣在屋里喊着。
樱娘闻声过来了,招娣兴致勃勃地说:“刚才仲平在锅里烧了满满一锅洗脸水,够一家子的人洗了。当时他觉得不热,就拼命往灶里架柴火,锅里的水都开十几回了。吃了一顿饭过来,果然像你说的,炕热乎了。”
招娣兴奋地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就像突然住进了仙宫一般,心里美得不行。樱娘瞧着她这模样,心里禁不住一阵乐。
“大嫂,你知道么,从小到大,我的娘家穷得每日都为三顿饭发愁,经常饿得通宵睡不着觉。到了冬天,每年都有不少身体孱弱的老人扛不住冻死了。我真的没想到自己有一日会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每顿吃得饱饱的,还能穿上好看的衣裳,到了冬天竟然还能睡上炕,我都不知道自己还需要什么了。”
招娣说着说着,竟然眼眶都红了,她觉得这日子就是幸福,幸福得想哭,“大嫂,我这都是托了你和大哥的福,你能干会挣钱,大哥会种黄豆。若不是你们俩,咱家可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樱娘很能体会她的心情,微微笑道:“你哪里是托我和伯明的福,黄豆也不是伯明一人种的。你是托了仲平的福,因为当时是他留下了你,要不是他,你现在可不知嫁给了哪位汉子哩。”
“其实我知道自己托了仲平的福,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哩。你可不知道,平时我想和他说些贴心的话,他竟然还嫌我腻歪,说听得浑身麻麻的,不舒服。”招娣羞道。
还有一点她都不好意思跟樱娘说,怀孕之前,她和仲平做房事时,仲平都很直接,除了亲她的嘴唇,就是脱裤子,动作还猛,不太会和她做一些亲昵的举动。怀孕之后,仲平不懂得过了三个月后偶尔也可以同房,而是压根不敢碰她一下,哪怕再想要都是硬挺着。
招娣其实懂一点的,可是见仲平那么死板,她做为一个女人又不好意思主动。现在孩子快生了,这事也不需再说了,只是她觉得她平时也挺想仲平能在肢体上多爱抚她,在言语上能甜蜜一些。她心思比较细腻,而仲平比较粗犷又寡言,以后若一直是这样,她心里多少会有些遗憾的。
她寻思着待自己生了孩子,让大嫂拐弯抹角地跟大哥说说,再让大哥隐晦地告诉仲平。她觉得夫妻两人还是要多亲昵抚慰才好,那种太直接的方式,她有时候觉得有些野蛮呢。她知道仲平心里是有她的,只是他不懂得这些而已。
樱娘见招娣忽然走神了,就知道她此时肯定是在想着她和仲平的事。樱娘摸了摸热乎起来的炕,“嗯,确实热了,现在晚上腿脚都能睡暖和了。这几日咱们再缝几个厚棉门帘吧,这样屋里的热气也不容易跑出去,以后坐在炕上织线衣,就不觉得冷了。”
“做三个厚棉门帘,又得花不少钱买料吧?”招娣一听说又要花钱,思绪就全转过来了。她觉得近些日子家里花钱太快了,她向来是个不太舍得花钱的人,见钱花得快了,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要不了多少钱,咱们挣钱不就是用来花的么,花钱就是希望把日子过得舒坦一些。能把家里弄得暖暖和和的,就是这钱花到了实处。若是把钱攒在那儿不动,日子仍然过得紧巴巴的,贫苦得很,这钱岂不是白挣了么?”樱娘这么说就是希望招娣不要太在意花钱,挣钱是为了把日子过好,而不是为了攒钱。
招娣似有所悟,“说得也是,这钱攒着又不能像牛一样怀孕下崽,下出小钱来。”
樱娘忍俊不禁,招娣是说到啥事都能往牛下崽的事上想。
樱娘来到自己屋时,伯明已经打好了热水,让樱娘一起来泡热水脚。泡过之后,两人爬上炕,感觉真的是很舒服,温温热热的。
伯明像个小孩子一样在上面滚了几圈,“樱娘,躺在这上面我都感觉不到这是寒冬了。”
樱娘四仰八叉舒舒服服地躺下了,“怎么不是寒冬,后日可就是腊八节了。明日咱们去镇上买红枣、芝麻、银耳、百合、糯米、红豆怎么样?家里有花生米和高梁米,正好凑成八样,后日早上家里可以煮一大锅正宗的膜八粥,够一家子吃上三顿。仲平和叔昌说后日南山会歇息一日,正好一家人可以好好品尝。”
伯明凝神寻思着什么,躺在了樱娘的身侧,“咱们多买一些吧,我想送一些到佛云庙里去,好让师父和师兄弟们也吃上一顿腊八粥。”
樱娘挪着身子依偎在伯明的怀里,“你有空玄这样的师父算是有福气,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徒弟也会很欣慰,你是做啥事都惦记着他们。”
伯明忽然侧过身来将樱娘压在下面,“自从有了你,他们就只占我心里一个小小的地方,其他的地方都被你占了,你真霸道。”
樱娘听了觉得好笑,心里却热乎乎的,可比这炕还要热乎多了,“哪里是我霸道,又不是我非要占着的,明明是你自作多情好吧?”
这时伯明脱着衣裳,脱得只剩里衣亵裤。樱娘赶紧把被子拉过来把他身子盖住,“这可是大冬天,虽然有炕,但也得注意着点,冻出病来可不好。”
伯明在被窝里对着樱娘好一阵□□,他先是含着她的巧舌轻咬重吮,吮得樱娘喘不过气来。然后他又咬她的耳垂,缠恋她的脖子及胸口,这时樱娘已是浑身热血涌动。
她由着伯明对她狂热地索取,她自己还禁不住双手在摸索着脱掉自己的衣裳。她心里还在纳闷,平时可都是伯明帮助她脱的,今日却惹得她受不住,自己动手脱了。
当她脱得差不多了,伯明又恋住了她那鼓鼓的一对,又揉又摸,再捧着吸吮。樱娘再也控制不住,连自己的亵裤都脱了。
躺在温温热热的炕上,又有伯明那滚烫身躯贴着,樱娘确实丝毫感觉不到这是冬天,完全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伯明连她的腰与腹都没放过,她再也按捺不住了,因为下面已是一汪chun水了。她盼着伯明进入她的身体,忍不住扭动起腰来。
可是伯明今日好像特别有耐力,樱娘怎么扭动,他就是不进来。樱娘算是服了,她实在受不了了啊,只好不管不顾地用手握住他的那个它,迫使它进来了。
伯明双眸漆黑幽深,一边耸动自己的身子,一边坏坏地瞧着樱娘,“刚才是你自己脱掉的衣裳,现在又是你抓着我进来的,你还敢说是我自作多情么?明明是你霸道嘛,是你强要的我。”
樱娘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脖子,任由他撞得她花枝乱颤,断断续续地说:“你个……坏和尚,好,是我……强要的你,是我自作多情。啊!……啊!你……你的别这么激动啊!”
伯明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一直激动到大半夜,也折腾樱娘到大半夜。平时干农活没多久就觉得累,可是与伯明这么拼命干几回合,每次精力都旺盛得很。
前些日子因为床冰冷,做什么都是畏手缩脚的。这回因炕上暖和了,两人放得开,便来了一次又一次长久战。
樱娘突然想起一句话,“三亩地、一头牛、孩子、老婆、热炕头儿。”她明白了,热炕头还有这种功效啊,这句话果然意味深长。
可能是这一夜有热炕头睡,家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平时醒得晚,舒坦得不想起来了。
还是叔昌惦记着早点去南山,第一个起来。因为他想早点看到银月,最近他几乎每日都能看到银月,有时候被人分开干活,一个在北头,一个在南头,他瞧不见银月的身影时,就会浑身难受。
伯明好几次提出要替他去南山挖几日,他就是不同意。伯明也明白他的心思,就由着他去。伯明又向仲平提出替他几日,仲平便答应过了腊八他就不再来了。
因为招娣还有三十多日就要生了,仲平在外面干活时,有时心里不太放心,怕孩子提前生了或出什么意外。等过了腊八,他打算好好在家守着招娣。
叔昌见大家都起得晚,他便来厨房做早饭,做到一半,一家人陆续起来了。
樱娘见叔昌竟然起来做早饭,便笑话他,“你这么着急,肯定是想早点看到银月吧?你们日日见面,还看不够?”
叔昌埋着红脸搅动着锅里,“大嫂净拿我取笑。”
正说着,二叔家的梁子进院子了。樱娘见他气色不太好,似有心事。
梁子也不直说,只说是来看看炕起得好不好,他家也想起几个。看过了炕后,他觉得不错,说也要找那位蒋泥匠来家起炕。樱娘见他说完这些接着就欲言又止的,便直截了当地问:“梁子,你是不是有啥事啊?”
梁子吞吞吐吐地说了,“最近家里没啥活干了,我这几日就带着老幺去县里看我娘。我娘这几个月来瘦得不成模样了,你也知道,她以前多胖乎啊。眼见着就要到年底了,哪家不是热热闹闹的,我家只有大小三个男人,在这个大冬天里,家里就显示格外冷清。听说甄家与知县交情甚好,你在他家当过领头,想来是被甄家器重的,最近你不干了是为啥?你能从中帮帮忙,让知县……”
梁子话未说完,樱娘已经听明白了。梁子是想让她帮着托关系,将她娘从牢里放回来过年,或是不坐三年牢,提前一年半载的放回家来也好。
樱娘为难地说:“我……已经和甄家闹僵了,求不上人家了。”
梁子听了有些泄气,“听说你与一个从宫里出来的姚姑姑很交好,不知……她有没有门路?你放心,只要能让我娘少关一些日子,我可以把家里的钱全拿出来,我家这些年来一共攒下了近一万文哩。”
樱娘见他那央求的模样,真是不忍心拒绝他,可是姚姑姑与知县没有丝毫的关系呀,“梁子,姚姑姑确实是从宫里出来的,可她根本不识得知县,八杆子都打不着的。”
梁子听樱娘这么说,他这个大男人竟然眼泪滚滚的,“都怪我没早些想到托人,若是早想到了,那时你与甄家没闹僵,说不定真能帮上忙。还是昨日在路上听一位老大爷提醒,我才想到的。”
樱娘想说,哪怕她与甄家没闹僵,她与甄家也没有深交情的,这个忙其实也很难帮。甄员外她一共只见过三回,每次都是见面行个礼就完了。甄家的另外两个儿子,她从来没见过,听说在秦淮河那一带做买卖。至于甄子查,他向来就与樱娘过不去。
就凭自己与甄家这样的关系,她怎么可能敢开口求人家帮这个忙呢。梁子所说的一万文钱,也就是相当于十两银子,这些可是连人家的眼皮子都撬不开的。
梁子见樱娘实在为难,也没再说什么,抹净泪出去了。伯明刚才在院子里劈柴火,将坐在堂屋里的樱娘与梁子的话都听进去了。他瞧了一眼梁子出院门时那种黯然伤神的脸,一个大男人竟然落泪成那副样子,他心里也很难受。梁子虽然是堂弟,可是与自己的亲弟弟也相差无几的,而且自小他与梁子、仲平三人几乎日日混在一起玩,感情深厚。
樱娘出了堂屋,见伯明劈柴也劈得心不在蔫,便道:“伯明,确实是咱们帮不上忙,我可不是嫌麻烦。”
伯明放下了劈柴的斧子,坐在了井边,“我咋能不知道哩,若是真能帮上忙,不需梁子开口,咱们也该出把力。且不说托人这种事本就不对,哪怕是对的咱们也压根没个人去托。只是苦了梁子一家,家里一个女人都没有,二叔还动不动就酗酒发脾气,这种日子实在是过得憋屈。”
其实樱娘寻思着,若是与李长安混得熟络,说不定能与知县拉得上一丝关系。李长安与朝里的大臣都有来往,指不定与知县也能沾得上边。可是她觉得自己不好去麻烦姚姑姑,李长安本就不喜欢姚姑姑掺和外面的事,若是再为这种事而影响姚姑姑与李长安的感情,她觉得自己没脸见姚姑姑了。
所以樱娘对此事只字不提,只是在心里想着,若是真有一日,李长安把她和伯明当成朋友了,或许还能提一提这事。若是一直像这样,还是不要给姚姑姑惹麻烦为好。
樱娘见伯明坐在那儿垂头丧气,便安慰道:“三年说起来也不算长的,这不是已经过了大半年了么?来年仲平就可以娶上亲了,日子肯定能过好,你不要太为他们忧心了。”
伯明点了点头,叹了一气再接着起身来劈柴。
吃过早饭,伯明与樱娘一起去镇上买煮腊八粥的料和做厚棉门帘的料。回到家后,伯明就带着东西去了佛云庙。
这会子,只有樱娘和招娣、季旺三人在家。三人一起忙着裁料子、匀棉花,开始做厚棉门帘。
临近午时,叔昌突然惊慌失措了跑了回来,看到樱娘,他一声不吭就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吓得樱娘连连后退。
招娣与季旺更是傻了眼,慌得连手里的剪子都掉在了地上。
樱娘稳了稳身子,又走向前来,“叔昌,到底出了什么事?有事你好好说,可别这样,你想吓死你大嫂啊,你快起来。”
叔昌跪在那儿纹丝不动,他知道自己没脸见人,就低着头说:“大嫂、二嫂,还有四弟,是我不争气,给家里丢脸了,给爹娘丢脸了。以后一家人走出去肯定会被人唾骂,这都是我惹出来的祸端。”
樱娘急死了,“到底是为啥,你快说呀!”
叔昌顿了一下,说:“刚才银月告诉我,她好像……好像怀孕了。”
“啊?”樱娘和招娣、季旺三人一同惊呼。
叔昌的头越埋越低了,“在爹娘的忌年里,我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天打雷劈都不为过,以后你们出去,不要再认我这个三弟了,就当没有我这个三弟好了。”
“上回你大哥问你,你不是说你和银月绝对没有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么?”樱娘气急,在这个古代,还是落后的村落,出了这种事,怕是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何况这还是在公婆的忌年里啊!
叔昌后悔不已,“大哥当时问的时候,我是真的没碰过银月。可是……后来我实在担心银月,怕她被她爹打,怕她哪一日就真的被甄子查带去了,就偷偷地去见了她一面。她哭得死去活来,说我那么些日子不见她,还以为我不要她了,还说怕甄家来抢人,若是真的要去甄家,她也要把……把第一次给我,结果我没控制住就……”
樱娘坐在椅子上不吭声了,银月怀孕了,得让叔昌赶紧把她娶进来么?可是在公婆的忌年里是不能办喜事的呀。若是不娶,银月肚子在娘家就大了,以后她还能见人么,不得被别人的唾沫给淹死?
樱娘发了一阵呆,“你起来吧,跪着也解决不了事情。等你大哥回来,我再和他商量这件事。”
樱娘话音一落,伯明就回来了。伯明见叔昌这副模样,自然是要问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叔昌又颤颤巍巍地把这件事说了,伯明气得五脏欲裂,他的三弟竟然在未成亲时就去碰人家姑娘,现在看样子是要在爹娘的忌年里就得娶亲?这不是大逆不道又是什么?有不少人家要守三年孝的,他这倒好,一年孝都守不住。在丧年里办喜事,不是要遭天遣么?
樱娘从没见过伯明气成这样,见他的脸都苍白了。她正要安慰他,却听见一声“啪!”,伯明扬手给了叔昌一个大耳掴子!
可能是伯明用的力气太大,跪着的叔昌被打得身子往旁边一歪。脸上立马现出五个手指印,他也不敢吱声,只是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伯明伸手还想给他一巴掌,被樱娘拦住了,“好了,你打他作甚?你打他,银月肚子里的孩子就能没有了?你平时可是沉得住气的人,这个时候怎么动起粗来。”
伯明气得头都发晕,“樱娘,咱们薛家的脸都被他给丢尽了,这还是小事,你说出了这种事你叫爹娘在九泉之下如何安心?”
樱娘知道伯明有些想法还是太保守,“你放心,爹娘不会不安心,叔昌都有了自己的孩子,马上就要成家了,爹娘指不定还会很高兴哩。”
伯明虽然觉得樱娘说得有理,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在爹娘的忌年里办喜事的事呀。
“樱娘,你说说,叔昌可以待来年五月再娶银月么?”伯明失神地说。
待来年五月,银月岂不是要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这不是要作死她么,她的娘家人怕是也不会同意拖到那个时候的。
樱娘劝道:“无论拖不拖,银月肚子里的孩子都在那儿,别人都看得见,左右是瞒不住人的。这个大冬天还好,穿的衣裳多,人家瞧不出来。待开了春,她除非不出门,而且也不能让别人去她家,否则是没法瞒得住的。”
这时伯明忽然又怀起侥幸心理来,“叔昌,你确定银月怀孕了?会不会是搞错了?”
叔昌歪倒在那儿,摇了摇头,哽咽地说:“应该是不会搞错的,银月说她这一个月都没来红,还恶心呕吐,干活时都犯困得要命。她说和她姐怀孕时症状一模一样,她哭得那么惨兮兮的,若不是很确定,也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樱娘与伯明听了皆不出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叔昌小声地央求道:“要不我和银月不办喜事,也不住在咱家里,这样就冲撞不了爹娘的魂,我和她住到阿婆的那个破屋子里去……”
他话还未说完,伯明朝他大吼道:“阿婆是和爹娘同一日去的,是被爹娘的事给吓死的,本就魂魄不安,你还要跑那儿去扰她老人家?”
叔昌被吼得身子一颤,不敢再说什么了。
樱娘瞧着叔昌挺可怜的,被训斥这么久也够了,“叔昌你去南山吧,这会子山上快开饭了,你去也好照顾着银月。她都有身子了,还得干活,这可是把她自己也给苦着了。唉,她爹又不肯来替她下地干活,待她爹知道了这件事,怕她又要遭好一番罪。”
叔昌也知道心疼银月,便听话地起身,低着个头,有些魂不守舍地出了门。
樱娘瞧着伯明还是气得不行,招娣和季旺也吓得一直呆在旁边不敢出声。樱娘给伯明倒了杯水,“好了好了,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咱们好好想办法就是。”
伯明叹道:“能想什么办法,总之这回是要被世人骂个狗血淋头了。”
招娣和季旺不敢掺和这件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去厨房做午饭了。
樱娘坐在那儿琢磨了好一会儿,道:“招娣很有可能在大年初几就要生了,待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咱家就去把银月接来。不办喜酒,不吹唢呐不打鼓,就是安安静静地把她接来就行了,当然,该给的彩礼也不能少。至于你说冲撞爹娘的魂,我觉得应该也不至于,爹娘见叔昌过得好,是不会生气的。”
伯明揉着脑额,整个人实在晕乎得厉害,“暂且只能这么打算了,还不知钱秀才同不同意哩。”
樱娘过来帮他揉脑额,“你也是真是,气性咋这么大,你刚才那样都不像平时沉稳的你了,把自己身子气坏了岂不是更糟?”
“说来说去都怪我这个做大哥的无用,若是平时多注意着点叔昌,多教导他,让他知道什么事是一定不能做的,说不定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伯明深深地自责,这时他忽然不怪叔昌了,而是怪自己这位长兄失责。
以樱娘现代的灵魂来看待这件事,觉得婚前发生这种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情我愿,别人管不着的。至于说忌年内不能娶亲,现代也是有讲究的,只不过不一定是至少要等一年,好像有的地方过了几个月就行。
叔昌的事若放到现代来说,算不得是什么太出格的事,而在这里,就像天大的事一样。她劝着伯明,“其实这件事真的没你的想象得那么见不得人,无论别人怎么说或怎么戳脊梁骨骂,这都是别人的事。叔昌和银月过得好,难道你会不高兴么?待他们的孩子生出来,你会不喜欢小侄子么?你想开了就好了,我现在担心的是银月过来后,季旺住在哪儿。”
这下还真是提醒了伯明,本来是想来年五月后给叔昌订亲,至少也要等到来年秋冬或后年才正式娶银月进门,所以还一直未考虑给他们俩置办新房的事,更没想季旺到时候住在哪儿的事。
伯明寻思着家里这几间屋子,爹娘的屋肯定得留着,因为他们平时都会进去拜一拜的,桌子上设了灵位,还经常放着糕点祭着。
想到与厨房连起来的有一小间是放杂物的,什么锄头、锹、犁,还有箩筐、篮子和咸菜的缸坛之类的,都是放在这里的,最重要的是还放了粮食。伯明觉得季旺也只能住这一小间了,“把杂物间的东西分放到各个屋里吧,到时候让季旺住进去,那间屋子虽然小了点,也破了点,待他要成亲时要找泥匠来修缮一下就行。”
樱娘见伯明现在似乎沉住了气,便道:“这不就是了,啥事只要想办法,总能对付过去的。咱家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伯明神色肃穆,道:“明日是腊八,咱们给爹娘坟上送腊八粥去,正好明日叔昌也是要歇息的,叫他去向爹娘磕头赔罪。”
樱娘点头道:“嗯,这样也好,叔昌拜过爹娘后,说不定心里负担也能轻些,否则我真担心他扛不住。”她知道,有时候流言蜚语是会让人一辈子颓废不堪的。
到了晚上,仲平知道了这件事,真想一脚踹死叔昌,幸好被招嫌和樱娘拉住了。招娣劝他道:“你的别再怪三弟了,三弟这一日已经被骂得够惨了,还挨了大哥一掌,到现在那红红的指印还留在脸上的。”
仲平气咧咧地说:“要我是大哥,就不只是打他一巴掌的事,我得打断他的腿!”
“好了好了,你别再说了。”招娣见叔昌连晚饭都不敢吃了,就一直劝着仲平,总算把他劝住了。叔昌最终在樱娘与招娣的安抚下,过来吃饭了。
次日一家人吃了算得上比较地道的腊八粥,也去坟上拜了爹娘,叔昌不停地磕头,又哭着赔罪,可是足足耗了一个时辰,心里才算轻快些。
眼见着到了年关,家里开始准备着年货。伯明和樱娘这几日也在商量着该找哪位媒人去钱家提亲,还要找人对生辰八字,看哪一日适宜将银月接过来。
他们盼着钱秀才不要为难他们,希望叔昌迎娶银月这件事能顺顺利利,也盼着招娣生孩子能顺顺利利,因为再过几日,招娣应该就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