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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见这五位娘娘,一下就惊为天人。原本说是做秀女的,结果一下都封了娘娘。”朱六爷还真是说书的材料,就算从锦衣卫退下来,也能在茶楼实现再就业。但说到这,他面色凝重起来道:“其中最出色,也是最得宠的一位,是贤妃权娘娘!”
“哦。”王贤轻呼一声,他显然听说过这位娘娘。那可是徐皇后薨后,皇上最宠爱的妃子啊,连乡下老百姓都无人不闻。传说朱棣第一次见到她时,便被她出奇的清丽文雅所吸引。皇帝问她有何特长,她拿出随身携带的玉箫吹奏起来,箫声悠扬窈渺,听得皇帝如痴如醉,于是把权妃选拔在众妃之上,很快又封为贵妃,命其执掌后宫之事。
所有人都不怀疑,若这位权妃娘娘是汉人,可能直接就被立为皇后了……不过她也跟皇后,也就差一本金册了,自从她入宫后,那真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每当皇帝忙完朝政,托着疲惫的身子走进权妃宫中,她美妙的箫声总会像一阵春风,将皇帝的疲劳吹得无影无踪。朱棣是如此深爱这位柔顺、温宛、妙不可言的朝鲜妃子,甚至连出征蒙古都将她带在身边。
然而红颜薄命,永乐八年皇帝北伐阿鲁台,凯旋而归返回京师途中,走到山东临城时,权妃突然不幸身得重病,不久便不治身亡,享年二十二岁……
“皇上当时伤痛成疾,好几个月都没缓过劲儿来,后来见到权妃的家人时,竟然悲痛得泪流满面,一时说不出话来。”朱六爷一脸哀伤道:“唉,皇上是至情至性之人啊,可老天让他屡失爱侣,真是太残忍了……”
王贤想不到,朱六爷如此粗豪的面容下,居然还有颗纤细敏感的心,不过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权妃娘娘病逝已经四年多了,跟今日这场火灾有什么关系?”
“听我继续讲么,马上就到要紧处了。年轻人要多点耐心。”朱六爷不满的白他一眼道:“放心,耽误不了正事儿。”
“这话可是您说的。”王贤赶紧抓住话把。
“呃……”朱六爷有些傻眼,但为了满足说书的欲望,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接着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权妃娘娘是病死的,为此皇上把随行的太医全都处死了,按说这事儿也该完了。但时过三年,一次宫女吵架,结果令皇上雷霆震怒,下令重新查处权妃的死因!”
“什么吵架?”这些事情王贤就无从得知了,看来应该是秘密查办的。不过宫闱禁秘么,他当时在浙江混,没听说也正常。
“吵架的双方,一个是权贵妃生前的宫女,另一个是吕婕妤的宫女。那吕婕妤也是五位朝鲜妃子之一,虽然也是貌若天仙,但比不了权贵妃受宠。吵架的内容是,吕婕妤的宫女,骂权妃娘娘的宫女和她的主子一样该被砒霜毒死。”朱六爷缓缓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结果一位同样姓吕的吕美人听到了,向皇上告了密。”
“皇上的反应可想而知,立即命纪都督严查此案。当时纪都督正因为和阳武侯争风吃醋,一时冲动,在大内给他开了瓢。阳武侯可是皇上很钟爱的将军,虽然没有处罚纪都督,但对他的嚣张跋扈已经有所不满了。”朱六接着道:“纪都督也察觉到这点,正愁着如何立个大功,重新赢得圣眷呢。现在自然格外卖力。”
“纪都督领了圣命,把淑玉宫中从吕婕妤到太监宫女全都抓起来严加审问,很快便查出了结果。原来吕婕妤与权贵妃一时入宫,权贵妃却椒房专宠,还掌管着后宫,成了实际上的皇后。这让生性善妒的吕婕妤十分不满,她认为自己的样貌不比权妃差,无非只是不会吹箫,两人的处境便天上地下。吕婕妤对此十分不满,曾当面辱骂权妃说,‘有子孙的皇后也死了。你管得几个月,这般无礼!’后来更是串通了宫中宦官,从一个银匠家里借来砒霜,研成末子,放进胡桃茶中送给权妃吃了,权妃因而毙命。”
“结果呢?”王贤不禁毛骨悚然,他能猜想到那个生气就杀人的皇帝,会怎样倾泻自己的怒火。
“结果……”朱六叹口气道:“皇上雷霆震怒,将淑玉宫数百人,并那银匠统统处死。那吕婕妤罹刑最惨,皇上命人用烙铁烙她一个月才把她杀死。皇上尤不解气,还下旨令朝鲜国王,将吕婕妤在朝鲜的家人全部处死才算完。”
“……”王贤听了很是无语,自己这一世,也是个快意恩仇的性子,却从没有过祸及家人的念头。这朱棣动不动就搞株连,实在是让人发指。好一会儿他才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前年秋天。”朱六爷道。
“那跟昨天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王贤恨不得掐死这个说书的。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事情过去了,”朱六爷压低声音道:“但年前朝鲜使臣来京贺岁,又有情况了。锦衣卫密探发现,使团中有人在暗中查访此案。”顿一下,他说句题外话道:“老弟以后说话行事千万倍加小心,锦衣卫的密探无孔不入,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谁人出卖,也许是你最信任的手下,也许是你同床共枕的女人……”把个王贤说得毛骨悚然,干笑一声道:“说正题。”
“按说这也正常,朝鲜国进献的妃子之间投毒,对其国内震动很大,朝鲜国王想要探明真相,也可以理解。”朱六道:“但纪都督十分在意,亲自督办此事。”
“哦?”王贤不禁笑道:“这么点小事儿,也能惊动纪都督?”
“嘿嘿。”朱六爷得意的笑笑道:“我可没告诉你,当初吕婕妤等人,是熬不住刑,屈打成招的。”说着冷笑一声道:“当时吕婕妤坚决不承认下毒,那个宫女也是坚决不承认,自己说过那样的话,她说自己只是骂权妃的宫女,该像她主子那样去死,却没说权妃是被毒死的。不过锦衣卫的酷刑,你以后就了解了,任你铁人也挺不住,何况几个弱女子……那案子办得破绽百出,可惜皇上盛怒之下,根本没细想,就把人给杀了。”
“哦……”王贤一个激灵道:“要是皇上醒悟过来,纪都督岂不要倒霉?”
“倒霉是一定的,就不知倒多大霉了。”朱六爷显然对纪纲恨意不小,幸灾乐祸道:“所以他很怕有人再查此案,可对方有使节的身份,他也没法贸然动手,只能严加监视。”说着笑笑道:“后来他发现那几个人竟上元节出来观灯,便想要趁机拿人,谁知道他那班徒子徒孙,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拿人时被人家引爆了灯山,一下场面大乱,结果还是给人家趁机逃脱了……”
“原来如此。”朱六爷虽然说得杂七杂八,但好歹让王贤清晰了解到了昨夜火灾的缘由。而且杂七杂八也有好处,就是他连最深层次的东西都了解了。朱六爷这份帮助,确实分量够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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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就这些。”朱六爷谦虚道:“希望能对老弟有所帮助。”
“帮助确实不小。”王贤不想让他这么快就扯平,不动声色道:“这案子我该怎么办,请六爷教我?”
“找人呗。”朱六爷理所当然道:“那几个朝鲜人没死在火场中,也不可能离开京城,找到他们不就破案了。”
“我也知道要找人……”王贤无奈道:“可京城之内,百万之众,我怎么可能抢在锦衣卫之前,找到那几个家伙呢?”
“别怕那帮蠢材,他们除了窝里斗,别的样样稀松。”朱六爷缓缓道:“我也没法帮你,锦衣卫密探自始至终就在纪都督手里,我们谁也没法染指。”顿一下道:“不过,我倒有个思路,也不知对不对。”
“请讲!”王贤已经习惯了这个不卖关子会死人的朱六爷。
“我觉着,朝鲜使团的人肯定知情,因为就是在他们的包庇之下,那几个家伙才混进京城来的。”朱六爷沉声道:“而且我猜测,那几个家伙,应该跟惨死的吕婕妤脱不开干系,极可能就姓吕。不然谁会如此疯狂?昨晚那场大火,根本就是报复啊!”
“不是说吕家人都给杀光了吗?”王贤吃惊问道。
“朝鲜人是这么说的,但无凭无据啊!”说了这么多话,朱六爷口干的冒火,拎起茶壶咕嘟嘟喝起来道:“而且以他们当初选美时的表现看,这帮家伙是能蒙就蒙,蒙不过才会来真的。”说着看看王贤道:“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嗯。”王贤点点头,他要是再不明白,就真是榆木脑袋了。
“不过我还得提醒老弟一遍,”朱六爷正色道:“江湖行走,安全第一,不该察的东西,不要去碰,当心粉身碎骨。”
“谨受教。”王贤也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