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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什么晚宴,变相的相女婿。
庆功宴上,在天子的默许下,多数人都带了家眷,宝儿本来就有心事,更是坐不住。
婉转的琵琶声伴着舞姬的动作十分悠扬,她低着头慢慢地喝一小杯果酒,沈江沅就在她的身边,此时正扭头和身边顾莲池说着话。本来顾莲池走在前面,她是和他坐在一处的,沈江沅却是硬生生给她挤到下边来了。
席上已经开始有人离开了,宝儿仰脸的功夫,看见对面的凤栖身边已经多了个小姑娘。她定睛一看,也不是别人,却是公主李静,两个人都低着头,拿着一个物件翻来覆去的看。
她下意识回头,看见顾莲池似没注意到对面的李静,微微松了口气。
之前常凤栖这个混小子,病着的时候还说过浑话,还亲过她,让她一巴掌给抽醒了,他也似受到了不小的惊吓,那之后他再未对她无礼过,凤栖长得周正,常家也是赶着想给他定一门好亲事。
当然了,公主李静就是一个很好的枝。
和她走得近些也属正常,可惜李静的心里眼里只一个顾莲池,每次见了他就算被他拒之千里也毫不退缩。目光再次落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宝儿咬了一点酒杯,咬不动,才放了下来。
常凤栖抬头,点着他自己的脸边示意她脸边有东西,他举杯一笑,坏透了。
是了,她在营地和他在一块训练,差点没被折腾死,不过为了进精兵营,她都咬牙挺过来了,一抹脸边果然有一点甜糕的残渣,刚抹了一下,沈江沅已经在旁扳过了她的肩头来。
他也发现她脸边有东西了,宝儿侧过脸,乖乖让他给她擦脸。
沈江沅笑得一眼宠溺:“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大咧咧的姑娘,偏偏吃起东西来挑剔无比,是不是刚才那盘甜糕太好吃了,所以就吃脸上去了?嗯?”
宝儿低头,这才注意到沈江沅已经把她面前的空盘子换成了他们桌上的那盘,而且很可能就是刚才他和顾莲池说话的时候,顺手拿过来的,她刚才一直吃吃喝喝根本没注意到吃空了盘子,此时眸光在甜糕上一扫而过,自己都觉得有点窘了。
沈江沅偏了偏身子,凑了她的耳边来:“你今天真好看,是为我打扮的吗?”
宝儿当即送他一记铁臂神拐:“想得美。”
他嘻嘻地也不躲,挨了一记也不以为意:“是挺美的。”
宝儿恼,回眸瞪他:“再乱说,我就打你了啊!”
她手一动,人却已经挨了过来,沈江沅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模样,悄悄的伸手在案下握住了她的手。宝儿左右手都常年掌握兵器,自然并不娇嫩,他一本正经地抬起脸来,甚至看哪都不看她的脸。
可他的手却缠着宝儿的指尖,紧紧握住了她。
宝儿抬眸看着他,从前她牵过陆离的手,也知道其实牵一个人手有多简单,而放开也很简单。沈江沅比陆离要更有心计,更负责。他年长她三岁,平时总是爱笑,也不枉有个小善人的名头,心肠软得不可思议,之前他对别的姑娘也常宽厚,身上挂着的饰品常常不是所踪,东给一个,西赏一个的,后来她们订婚以后,她说她不喜欢她对着谁都笑眯眯的样子,他真的放在了心上,再不胡乱送人东西了。
十指交缠,他的指尖微微的凉,宝儿却觉得心里很是温暖。
沈江沅微微倾身往她这边又靠了靠:“等我回去给你拿点药,我大姑姑那有很多保养的药膏,保准一用手就光溜了!”
宝儿强忍住笑意:“我娘就是大夫,家里能少得了这些?”
他哦了声,呵呵地笑,轻轻地来撞她的肩。
她稳稳不动,也回撞了下:“别闹。”
这两个人的小动作,自然落入有心人的眼里。
顾莲池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看见他起身了,李静拍着凤栖的肩膀也沾了起来,她一股脑地绕过长席冲了过来:“莲池哥哥!你要干什么去?”
她今日一身红袄,本来就雪白的肌肤更称得白里透亮。
小姑娘一脸的欢喜,那点心思都在她的脸上写着,说了多少次不许她叫莲池哥哥,就是偏偏叫,每次都叫,还叫得兴高采烈的,比起宝儿,李静刁蛮起来也是无人能降,可她完全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模样。
娇养的人间富贵花,从不会矫情做作的个天真姑娘。
宝儿的目光追随着李静,一直到顾莲池的面前,她从沈江沅的掌心抽出手来,细细看着自己的手指。
沈江沅见她动静连忙回头:“怎么了?”
她笑笑,站了起来:“气闷,我出去透口气,去去就回。”
说着又将要起来陪着她的沈江沅按了回去。
真的有一种呼吸不顺畅的感觉,宝儿从李静身边走过,快步出了大殿,外面北风微微,吹拂在她的脸上,才觉得好受了点。她出来的时候也没没有人注意到她,此时殿内还是歌舞升平,一个人靠在大柱子后面,一抬头看见天边的明月,狠狠踢了下脚边的石块,胸腔当中的郁结之气才算消散了些许。
站了好一会儿,一个年轻的男人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身形高挑,样貌堂堂,一身的锦衣并无半点的配饰,她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来,不是别人,正是三皇子李诚。三皇子是赵贵妃所生,平时比不得宠的二皇子李瑜,要和太子李焕的关系更好些。
之前他和太子一直在宴上谈笑风生,没想到会提前离席。
起初宝儿也没太在意,她身形消瘦,站在柱子后面也不易被人察觉,可李诚转身去了旁边偏殿,片刻又出来了。倘若不是方才才见过他,她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是谁。
而此时的李诚,却是换下了刚才的锦衣,一身太监打扮,低着头很快走远了。
恐怕是去遮掩了一番,在这后宫当中,他遮遮掩掩的能有什么好事。
也不知是心里突然生出了什么样的念头,宝儿看着他走远的方向,拔腿就走,远远地跟着李诚的背后,她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踩在雪上,生怕打草惊蛇。
宫里的侍卫队来回巡视,李诚都很好的避了开来,宝儿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越走越是惊心。
再往西,就是冷宫左右了。
在那边的偏殿里,住着无人问津的小皇子李执,以及她的表姐李清芷。
她脚步也快,直到那人轻而易举地进了园子,才顿足不前。
高高的宫墙,阻隔了她们家和表姐的一切思念,在李清芷执意进宫的那个时候,或许她就早该想到,表姐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想起小时候,这个腿软心却坚强得不能再坚强的姐姐,是怎么待自己的,宝儿更多的是愧疚。
离开燕京以后,她想念表姐,问过母亲,为何不带着表姐表哥一起走。
朝宁唯有苦笑,她说表哥和表姐不想离开那个繁华之地,已经托了人照顾她们。
事实证明,如果那个时候,她们生死都在一起,表姐也许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白日里见了她,宝儿就觉得她瘦了,觉得她不像从前爱笑了,若不是分离前的那一抱,还不能察觉她的异样。
翻身借力上墙,顾宝铮轻轻从墙头飘落。
而就在她的身后,一道黑影也随即跟了上前。
她一心都在里面,并不曾察觉,李清芷身边跟着她的小宫女又出来给她望风了,宝儿抓了石块远远一抛,就给她的主意力吸引了过去。一园子的高树,也让她轻松隐身,几下就爬了树上去。
李清芷一早知道他要来,早把桂香和李执支开了去。
宝儿坐在枝头,看着窗内的人影,由一个变成了拥在了一起的两个人。
紧接着屋里的烛火被人吹灭了去,一旦没有光亮了,夜里更容易藏身,她翩然跳下树去,一骨碌就滚在了窗下。屋里一对鸳鸯毫无察觉,仍旧相互依偎着。
也是怕人知道,声音不大,宝儿怔怔地蹲在窗下,心里五味杂陈。
李诚的声音更为低沉一些:“别怕,有我呢,我都给你安排好了。”
李清芷嗯了声:“我不怕别的,我就怕你自始至终不肯对我说真话。”
李诚哄着她,也不知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什么,半晌都没再有动静了。宝儿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会撞见这样一幕,她侧耳细听,里面提到孩子的时候声音更是几不可闻。她知道这个时候再靠近也不会听见半分动静,悄然后退,这时候小宫女也蹦蹦哒哒跑了回来,她侧身贴在高墙之上,趁人不注意又翻墙跳了出来。
大概能有一刻钟的空,屋里的灯又亮了起来,李诚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
宝儿藏匿身形,就躲在园子外面的一棵树后,小宫女毕恭毕敬送了李诚出来,再无半分欢跃:“殿下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啊,桂香今天不太对劲,追着我直问些奇怪的事情。”
李诚心烦意乱,哪有什么心思去管一个宫女多奇怪,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还需要处理,他掸了掸身上的灰土,只一低头:“这个孩子不能留,千万看好了你们姑姑,汤药分量再重些。”
宝儿蓦然抬眸,小宫女点头应下,返身回了园子里去。
李诚仰脸看着头顶的月亮,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叫孩子不能留,什么叫汤药分量再重些?
顾宝铮勃然大怒,身形一动这就要冲出来,她恨不能这就抓住李诚,揪了他的脖领去表姐面前!千刀万剐都不足泄恨,可她才一动,早就注意着她动静的背后那个人,伸手拽住了她。
她一直没注意背后,有人拽她,自然下意识出声。
来人从背后抱住她,一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口舌,他熟悉的气息就在她的脸边,将愤怒的她紧紧拖抱在了怀里:“冷静点,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