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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装女子吹了吹帐册上的墨迹,一一算给两人听,“姬悠,两枚扳指七百六十两,窗框二百两,外加我房里雪缎价值的一半是一千五百两,总共是欠我两千四百六十两。”
“不是吧……”
名唤姬悠的浴袍男哀鸣一声,几乎要昏死过去。
“至于你,”她看向丹离,“你只欠我一千五百两。”
丹离觉得一阵肉疼——金银在她包袱里才不到一月,还没捂热就要送出手,实在是不舍得,但形势比人强,又在人家屋檐下,她伸手摸了摸包袱,勉强笑道:“可不可以打个折啊,我瞧那雪缎有些还可以将就着用。”
宫装女子嘿然冷笑,“我的话还没完呢——你是只欠我一千五百两,可是你吓得‘他’旧病复发,明儿请太医来看,没个五六百两是请不来人的。”
她手指指向之人,正是那个瘦小的少年,他此刻缩成一团,颤抖得如同筛糠,含着大颗泪水的兔子红眼只敢怯生生抬头偷看大家一眼,随即又缩得更紧,一副哭都不敢哭的怯懦模样,跟方才那阴森狂烈的杀人妖魔模样比起来,简直是判若两人。
“这是我们这服侍的小太监,小森。他平时胆小如鼠,一受到特定刺激便会化身疯狂刀者,要打要杀的谁都制不住他。”
听到她这般介绍自己,小森蜷缩得更小,抽噎得不敢哭出声,一看就是一副受气包般没用的小家伙。
丹离想起方才他狂烈惊艳的刀气,面上不禁抽搐一下——这孩子生就如此天赋,没从事武林大魔头这项很有前途的职业,真是可惜了!
宫装女子瞥了她一眼,继续笑得咬牙切齿,“最关键的是,你们眼前这座正殿——”
众人一下缄默了,用眼角余光瞟一眼已成断壁残垣的正殿,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色。
“这座正殿,乃是我们德宁宫唯一的主位起居殿,如今弄成这般模样,宫掖司查问起来,谁能担待得起?”
小森听见这一句,哇的一声终于哭了起来。
浴袍美人此时倒于心不忍了,“我们德宁宫哪有什么高阶的主位,也不会有什么娘娘搬到这里来住,况且这间正殿本就年久失修,坍塌残破也不足为奇啊!”
“你倒是说得轻巧!”
梅红宫装女子瞪了他一眼,“我们这虽然冷僻,还是有个把宫女太监送饭或是路过,好端端的正殿塌了,谁会相信其中没有蹊跷?”
她冷笑着扫了他一眼,“若是细查之下,你是男人的秘密露了馅,啧啧……”
见着浴袍男脸色变为铁青,丹离正在幸灾乐祸,却冷不防宫装女子看向她,冷笑道:“至于你,才来第一天就把正殿搞塌了,我倒要看看哪个地方还敢收留你?”
丹离咬咬牙,勉强露出个笑容来,“你要怎样?”
那女子目光一闪,迎着拂晓的曙光,好似双眼都闪出个金钱图形,她取出怀中袖珍小算盘,噼里啪啦一阵敲打,吓得丹离心头一震——
“雪缎料子一千五百两,小森的医药费五百两,至于正殿修缮的费用……是五千两。”
最后报出的数字,让丹离瞬间觉得眼前一黑,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深渊里。
“五……五千两?!”
她气若游丝道:“就是把我卖了,也不值这么多钱。”
她怕宫装女子不信,连忙把自己的小包袱展开给她看,“喏,除了这些细碎金银小锭,我就再没值钱之物了。”
宫装女子顿时如同泻了气的皮球,不敢置信的看向她,“你好歹是位公主哪,怎么混得这么惨?”
她不甘心的上下打量着丹离,好似在估测她身上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可挖掘。
正在僵持之时,却听宫门外有人扬声高喊道:“这宫里的人统统都出来,圣上旨意到了!”
什么?!
旨……旨意?!
听到这惊人一声,众人楞在了当场,然而下一瞬,他们看到了彼此现在的模样——
穿着浴袍,露出男子喉结的他。
目露凶光,红色宫装落满积灰的她。
还有两腮乌黑,活象从灶塘里掏出来的丹离,一阵晨风吹过,她觉得胸口凉的慌,低头一看,发觉系带断裂后雪肤半露,险些尖叫出声。
如此这般千奇百怪的模样。
一阵冷风吹来,好似泥塑木雕一般的人们终于清醒过来,随后瞬间只见人影狂奔,转眼就只留下身后飞扬的尘土。
“来人啊,这宫里的人都哪去了?!”
苍老声音中透着刻薄尖刻,来者正是当日挑选罪臣之女充入宫掖的中年妇人,只见她衣着华贵,左右随侍着四个宫女,前呼后拥的走了进来。
才进照壁处,便见眼前烟尘腾腾,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却见一老一小两个太监急匆匆跑过来——
“可不得了了!”
中年妇人面色一沉,“这么咋呼成何体统?!”
“见过陈尚宫。”
老董演戏演得挺足,他淌着浑浊老泪,哆嗦着跪下道:“求尚宫给我家主子换个住处吧,这地方真住不得了?”
陈尚宫定睛一看,也倒抽一口冷气,“这……这正殿怎么——”
“陈尚宫,您可算来了!”
低沉的嗓音带着奇妙韵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乃是一位身着宝蓝纱衣,发作双环飞髻的绝世佳人。
晨曦照在“她”宝蓝色纱衣料上,点点金线耀目灿华,这般颜色若是在其他宫妃身上,只怕是俗气到了极点。但穿在她身上,却更衬得“她”明肌赛雪,眉目如画,气质脱俗宛如天人。
“哟,是姬常在。”
陈尚宫微扬着老脸,似笑非笑的招呼了一声,连基本的见礼也欠奉。
“陈尚宫,昨夜我们德宁宫唯一的正殿塌了……”
“姬常在”微微吸了下鼻子,珠泪含在眼眶中,那般倾城姿容,真是让人瞧一眼都心疼,“这里年久失修,可怎么住人呢?”
陈尚宫一双老眼瞪着“她”欺霜赛雪的肌肤,心下妒忌暗骂,嘴上却冷冷道:“塌了就塌了,横竖你们两个都是低阶嫔妾,也用不着住正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