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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报社回来,顾轻舟的心情非常好。
她去找金满,也是看着他的路子野,想碰碰运气。不成想,她的运气好到了这个地步,居然真的被她打听出来。
她打听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消息!
若是想要离开岳城,最好乘坐船舶陈家的船只。
然而,船舶陈家靠着走军火和鸦片,从华夏往印度,这是英国人赚钱的路径,他们应该会更加小心。
不是很重要的朋友,他们不会帮忙。
“得和陈家有点关联,让陈家欠我一个人情。”顾轻舟想。
顾轻舟想在明年六月之前,搞定顾家的事,拿到顾家的家产,让顾圭璋自己认罪;同时,她希望可以拿到毕业证。
圣玛利亚中学的毕业证,对她而言是块敲门砖,将来她可以去念大学,或者去厂里做个书记员,她一定要拿到。
那么,最迟在六月份,她要结束这一切。
离开岳城之后,顾轻舟想跟她的乳娘去南洋。
听说南洋有很多华人,生意也好做,稍微有点门路就能立足。
走水路去南洋,是她最好的选择。然而,水路她不太懂,她又掌握着司行霈的秘密,司行霈肯定不会让她走。
她需得悄悄的。
顾轻舟原本想着,也许打听打听,谁家的船只更容易偷渡。
但是她想到,顾绍查探自己的身份,不过是问了几个道上的人,立马把消息泄露,连司慕都知道他在查什么。
打探消息这条线,对于有情报网络的军政府少帅而言,实在透明。
顾轻舟这边去打听船舶,一个小时司行霈就会知道。
司行霈一旦知道,这条路就堵死了。水路堵死了,其他路更是难行了。
她踌躇了几天,偶然看到报纸上的消息,想到那些资历深的报纸人,他们知道的秘密,比顾轻舟想象中更多。
顾轻舟研读了几分小报,发现一个叫“金满”的主笔,简直是博闻广识,而且他喜欢写豪门的秘密,写得几乎都差不离。
顾轻舟研究了他的文章,觉得他这个人知晓很多事,尤其对码头熟悉。
他的很多顾绍更码头有关,欲言又止,却看得出他熟稔其中之道。
果然,在他随口的吹嘘中,告诉了顾轻舟想要知道的秘密。
顾轻舟也要再去打听,看看金满的话是否属实。
前路有了计划,顾轻舟心中更加安稳。
除夕的前一天,顾轻舟还在考虑打听陈家的事时,颜洛水大半夜到了顾家。
顾轻舟都脱了外套上床了,女佣说颜小姐来了,顾轻舟微愣。
她的突然到来,把顾轻舟吓一跳。颜洛水很少任性,她若是拜访,肯定是白天,而且先打电话约了。
这么不请自来,是出了大事!
顾轻舟急匆匆下楼。
她来的时候,二姨太已经在陪着颜洛水坐,佣人还端了热茶。
颜洛水不想喝茶,放下茶盏笑着对二姨太道:“我今天跟轻舟一起睡,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颜小姐哪里的话?”二姨太笑容温婉恬柔,对颜洛水颇为巴结,也不点破。
顾轻舟就带着颜洛水上楼。
一进屋子,颜洛水就往顾轻舟床上扑,脸埋在枕席之间。
“怎么了洛水?”顾轻舟问。
颜洛水道:“你的枕头好香,有玫瑰的味道,我要跟你睡!”
她居然不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
“姆妈知道你来了?”顾轻舟又问,“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我有点渴了,有清水吗?方才你家佣人端了茶给我,这大晚上的喝什么茶啊?”颜洛水自顾道。
她完全自说自话,不接顾轻舟的招。
顾轻舟道:“我下去给你倒杯开水。”
颜洛水点点头。
顾轻舟倒好了开水,就让女佣妙儿端上去给颜洛水,她自己则给颜太太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颜太太声弱气短:“轻舟,谢谢你照顾她,等明早我再派人去接她吧。”
“出了什么事?”顾轻舟又问。
颜太太道:“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的,你明日一块儿来,来了再说。”
顾轻舟说好。
她挂了电话上楼,发现颜洛水居然在装睡。
“洛水,换了睡衣再睡。”顾轻舟推她。
颜洛水不理。
顾轻舟就站在床的旁边,盯着她看。
估摸着这天挺冷,颜洛水也不好意思让顾轻舟穿着睡衣裤立在旁边,跟丫鬟似的,叹了口气,悻悻爬了起来。
“怎么回事?”顾轻舟追问,“你要是没到我家,我就不问了。你都能半夜跑出去,这是大事啊。”
颜洛水是不太想说的,只顾叹气。
最终,还是没问出来。
第二天,顾轻舟耐着性子等颜洛水吃了早饭,和顾家的人寒暄一通,这才两个人乘车去了颜家。
颜一源早早在门口等着。
看到颜洛水,颜一源做贼似的:“姆妈昨夜气了一夜没睡,你当心点啊。我得走了,今天不能触霉头!”
颜洛水拉住他的胳膊:“你不帮我?”
“你做姐姐的,好意思让弟弟分担苦难吗?”颜一源道。
“你现在承认我是姐姐啦?”颜洛水没好气。
饶是这样,也没拉住颜一源,颜一源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一溜烟跑没影了。
顾轻舟带着颜洛水,去了颜太太的院子里。
颜新侬坐在沙发里,翻阅一份报纸,手边放着一杯清茶。
他将报纸抖了抖折起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对颜洛水和顾轻舟道:“都坐下。”
颜太太没有起床,还在里屋。
顾轻舟往里屋看了眼,隐约瞧见颜太太在更衣。
片刻之后,颜太太出来了。
一时间,大家又全部沉默。
顾轻舟一头雾水,不知这面面相觑的是怎么个说法,茫然看着他们。
颜新侬清了清嗓子,先开口了:“谢家的孩子,一不流连青楼伎馆,二不涉足烟馆赌场。体面漂亮,学识丰富,说起来算很不错的姻亲。”
顾轻舟这时候就明白了。她忍不住插嘴:“谢家三少要跟洛水定亲了?”
颜洛水头埋得更低,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颜太太连沉如水,不说话。
“是的,轻舟。”颜新侬回答顾轻舟,“我们商量这事呢。”
“没什么可商量的,我不同意!”颜太太道,“我的女儿,我当宝贝一样养大的,人家看也不看一眼,糟蹋了她!婚姻是什么?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女人都是树,落到好的土壤,就长得枝繁叶茂,将来开花结果,荫蒙子孙;若是落得不好的土壤,枯萎凋零,最后英年早逝!
谢三什么样子的人,这几年你们也都看见了,他但凡对洛水有心,就不会这样。嫁给他,低声下气讨好他,受一辈子磨难吗?”
“我愿意这样。”颜洛水没有抬头,声音却嗡嗡的。
“我不同意。”
“你不能包办婚姻,政府不提倡。”颜洛水反驳,声音格外的坚持,“我的婚姻,你要问过我同意。”
“你当时投胎到我肚子里,你问过我同意吗?我怀胎十个月,将你们生下来,就是为了让你被人家糟践?”颜太太道。
她们母女俩,针锋相对,却没有一个人先露怯。
“我心里痛快。”颜洛水道,“我嫁自己喜欢的男人,吃多少苦我也愿意;若是价格不喜欢的,他对我再好我又不高兴。”
“女人,就得嫁对自己好的!”颜太太道。
颜洛水却坚持:“我不要,我不喜欢那个男人的话,他对我再好我都觉得恶心!”
她们坚持不下,谁也说服不了谁。
颜太太气得胃疼。
颜新侬和顾轻舟坐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战火蔓延。
颜家母女俩吵架,其实很文雅,更像是交谈,没有声嘶力竭的咆哮,没有歇斯底里的哭泣,只是在不停的讲道理。
“轻舟,你觉得呢?”颜太太突然问顾轻舟,希望顾轻舟帮衬着劝颜洛水。
顾轻舟道:“姆妈,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年纪小,没什么生活的阅历,我不知道嫁什么样子的人好.......”
颜太太叹了口气。
最终是颜新侬,他道:“我同意这门婚事。”
颜洛水猛地抬起头。
她忍了一整天的眼泪,终于簌簌打落,扑过来抱住颜新侬:“阿爸,我以后一定会孝顺你,做牛做马报答你的!”
她高兴得都语无伦次了。
颜太太则气得变了脸:“随便你们父女折腾,将来不要跟我哭。”
顾轻舟站在旁边,想起上次见到的谢三少,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明知颜洛水前途堪忧,顾轻舟还是忍不住替她高兴。
她要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了。
颜洛水知道自己爱谁,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千难万险,她也敢闯出去,顾轻舟很敬佩她,甚至羡慕她。
就这样,颜家打算正月里给颜洛水和谢三少定亲。
颜洛水整个人容光焕发。
她从未这么开心过。
颜太太背后气哭了一场,又见女儿的雀跃,无形中就背叛了自己的立场,支持颜洛水,甚至问她:“想要什么样子的订婚戒指?”
顾轻舟觉得颜洛水很圆满,至少她父母永远都会支持她,不管她做什么样子的决定。
顾轻舟更羡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