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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语。
小乔知道,会作何感想?
其实这是个不能去想的问题。
但是,哪怕不去想,我也能看到小乔那悲呛而绝望的面容。
这一场战争,他是最应该置身事外的人,可哪知,他却是被卷入最深的人。
小乔,对不起。
我闭一下眼,把那个盘踞在脑海里的身影驱走。
赵锐给我空了的酒杯,又倒了半杯酒。
“我不能喝了,会醉的。”我把酒杯推开,喉咙里那火辣辣的感觉,还在继续,而且,我觉得有股眩晕,正慢慢的,慢慢的向我袭来,似要主宰我的理智。
赵锐见我如此,也不勉强,只是端起那个我喝过的杯子,再度一口喝光了里面的酒。
他喝酒,就像饮水一样。
“其实,我倒想喝醉。”不知是不是灯光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笑,朦朦的,像隔了层纱。
“不过,遗憾得是,这两年来,无论我喝多少酒,总是无法求得一醉。不仅求不到一醉,还似乎越喝越清醒,清醒得痛。”赵锐还在说。
我安静的听他说。
“子秋,你知道吗?自从我们分手,自从去了纽约,我就发誓,要把你忘记。是的,把你忘记,虽然这个过程,是多么的艰难。哪怕在异国他乡,我也无数次会想起你,会在茫茫人流中,看到与你相似的影子。有一次,在纽约的街头,一间小店的门口,我看到一个背影,那个背影,与你如此相似,不,不是相似,那简直就是你。但即便是你,我也没有勇气,上前确认。因为我怕再次看到你,我所有的努力,就会灰飞烟灭。我在纽约,呆了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我以为,这么长久的时日,已足够让所有的往事淡去。于是,我回国了,我甚至试图去谈一场新的恋爱。我认识一个很好的女孩,她没你漂亮,没你清雅,没你惹人怜惜,没你让人几欲疯魔,可是,她比你阳光,比你热情,比你有趣……她有太多你没有的优点。可不管她有多少优点,我却发现,我完全无法投入,我是如此心不在焉,有时明明是和她在一起,可我的眼里,却全是你的一颦一笑,甚至,你那淡淡的却无法抹去的忧愁。有一回,我试图吻她,但我的唇,在接触她的唇的刹那,我的心脏那里,却传来一阵剧痛。那一刻,我甚至有一种荒谬的错觉,我觉得,我背弃了自己的爱情。子秋,就是从那一刻起,我明白了你当时和我在一起的那种痛苦,那种明明无法投入却强迫自己投入的痛苦,那样的身心无力,那样的身不由己!”赵锐的诉说,哀伤的,却有带着一种不愿舍弃的留恋。
我垂了眸,良久,才低低的说了一句:“我要回去了。”
“你不想听听我后来的故事?”赵锐直直的看着我。
“不用听了,赵锐,因为,你已经疯了。”我无惧的迎着他的目光。
“我没有疯,我只是更加清醒,我完完全全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不想再刻意去忘记,我也不想像小乔那样隐忍,我想,既然我的这一生,无法拥有一场两情相悦的爱情,就让我,拥有我至爱的人,由她陪在我的身边,直到岁月尽头。”赵锐的眼里,有着让人心悸的疯狂。
我紧紧的抿着唇,努力让自己心里的一个声音,不要脱口而出。
赵锐又要去喝酒。
“你已经喝得太多了。”我出言阻止。
“你关心我?”他眼里有莫名的希翼。
“你可以这样理解。”
“子秋……”
“赵锐。”我看着他,像个孩子般流露出渴望和脆弱的赵锐,终是让我不忍,所以,我说,“赵锐,你知道吗?虽然我们交往的最后,几乎到了一种不堪的境地。但是这些年,我想起往事时,总是会想起你留给我的温暖旧事。人的记忆,是可以选择性过滤的,赵锐,我记得你的好,也只愿自己记得你的好。”
“你撒谎。”赵锐似笑非笑,“穆子秋,你不愧是颜朝之女,有些东西,你骨子里天生就有,比如手段、算计、审时度势,你现在有求于我,自是要说你只记得我的好。你要让我心软,让我像小乔一样,死心塌地帮你,不求回报。”
“你心里知道不是。”我蓦然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遂敛起心神,脸上戴上淡漠的保护色。
“我真该走了。”又坐了一会,我站起来,“这次合作的具体事宜,我希望你不要告诉小乔。”
“你还是心疼他?”赵锐的语气,讥讽愈加浓厚。
“随你怎么想。”我更是淡漠。
“你可会心疼我?”他有不甘。
“你需要我的心疼吗?”我冷冷反问。
“子秋,你知道的,我需要。”赵锐毫不掩饰自己的渴望。
“赵锐,不要再说了。我觉得很累,和你说这些,我觉得很累。其实,很多事,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如你一开头所说,是在彼此作贱,若我们继续下去,结局,只怕会比当年的还要不堪。但是赵锐,我总觉得,或许,此时收手,还是来得及的。”我恳切的看着他。
“你说什么?”赵锐藏起眼底的那片温存,露出鹰一样的警觉。
“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一字一句。
我低低一笑,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
赵锐还是像鹰一样,警觉的看着我,他的表情那么真,有那么一瞬,我甚至觉得,或许,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只是我去求他,所以,他本能的想要抓住这个契机,得到我,哪怕只是一个空心人。
我希望真是这样。
和赵锐告别,我没有回洛园,而是让司机小岳送我去了我和穆子谦的新房。
新房里一切如旧,甚至是门上的大红“囍”字,还有窗花,都像刚贴上去一样,鲜红的,喜气洋洋的模样。这些都是王妈亲手剪了贴上去的,那几天的王妈,是多么高兴啊,没日没夜的给我们做新鞋、没日没夜的剪各式各样的窗花。我和子谦入洞房的时候,脚上穿的,是她给我们做的旧式布鞋,款式一模一样,只有大小有别。她说这是同偕(鞋),意味着夫妻两个会恩恩爱爱,相偕到老。而现在,那两双一模一样的鞋,还安静的躺在鞋柜里,可鞋的主人之一,却不知去了哪里?不知有没有遭遇危险?不知还会不会回来?
我站在鞋柜前,取过属于穆子谦的那双布鞋,泪再次潸然而下。
子谦,你可感应到我的思念?
在鞋柜旁换好鞋,走进客厅,浅蓝的电视墙,蓝底白花的沙发套,白底配蓝色圆点的桌布,整个厅里,都是深深浅浅的蓝,是穆子谦一贯喜欢的颜色,那种雅致的,能舒缓人的神经的颜色。
也是我喜欢的颜色。
我没在客厅停留,而是直接走进我们的卧室,那水蓝的床上,还留着穆子谦的味道。淡淡的几不可闻的香味,像丝一样,会缠着人的灵魂。
我扑到床上,没有任何预兆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放任自己的哭。
因为喝了点酒,因为有几分醉意,因为思念的痛,因为情非所愿的谋划,所以,我放任自己的哭。
我哭得差点儿回不过气来。
悲伤的闸一旦打开,是不是,就没有办法,来将它关上?
我不知道我哭了多久,终于累了,倦了,终于在温暖的灯光里,终于在酒的醺醺然中,沉沉睡去。
这是我自穆子谦失踪以来,第一次,进入深眠状态。
所以说,酒真是个好东西。
难怪赵锐,会那么沉迷。
只是,酒能醉了我们的神经,能醉了我们的心吗?
怕是不能。
因为,哪怕是在沉沉的睡眠里,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悲伤,那是一种清醒的悲伤,那是一种明确知道失去穆子谦的悲伤,那是一种哪怕再多再多的酒,也无法让喝酒的人忘却的悲伤。
原来赵锐说的,都是真的。
他想醉一场,却求而不得。
因为他的心,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是清醒着,无与伦比的清醒着,清醒着自己的失去,清醒着承受失去的痛楚,如此无望,也如此不甘。
所以,才会那样做吧。
如此不择手段。
那个温润少年,在我的睡梦里,终于渐渐远去,随之而来的,是决裂前的疯魔,是无以言说的耻辱,是口是心非的说辞,是虚情假意的委蛇,是心狠手辣的手段,是一个个早就做好的套,是一场硬仗,需要我不顾一切的迎难而上!
爸爸,您说,要把我引到一条阴谋算计的路上,要让我一点点看透人心,而今,我终于走到这里,但我的心,却是如此的沉重,如此的酸涩,如此的痛。
是的,痛!
就连梦,也是痛的!
爸爸,您知道吗?你的女儿,就连梦,也是痛的。因为,我清醒的明白,我将用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揭开那温情的面纱,露出内里的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