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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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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是蔡淳佳打来的,问于雪在哪里,说自己和一个老同学两家人在天河城四楼吃西餐,想叫她一起吃饭,大家认识一下,顺便看看他那可爱的儿子。

    于雪爽快地答应了,说自己正在附近,很快就过来。于是站起来与陈娟告辞,匆匆走出了棋牌室。

    于雪来到天河城四楼莱茵阁西餐厅,服务员把她领到一个挺大的房间,进了房,蔡淳佳赶忙介绍,他指着对面一个微胖挺有福相和官相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向于雪说,这是自己的老同学刘志伟刘处长,在政府采购处任职。指着刘处长旁边一位显得阔气和刘处长年龄差不多的中年女人,说是刘处长夫人蒙丽娟。指着中间那个五六岁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的小男孩儿,说那是刘处长的儿子。接着告诉于雪自己身边这位是他老婆任芳,爬在桌边玩东西的是他儿子。随后告诉大家,这是于雪,是真正的贵州老乡,上次贵州那批货就是她守在厂里帮忙赶出来的。说去了几家厂,都说一个月根本完成不了,最后还是她们厂完成了。

    于雪高兴地一一打过招呼后,抱起蔡淳佳两岁的儿子一边逗玩着,一边观察着蔡淳佳年轻貌美的老婆,高挑丰腴的身材、水嫩白净的肌肤加上时尚高贵的装扮,让人一看绝对像蔡淳佳的女儿。于雪放下小孩儿,又笑着走到刘处长儿子身边,拍拍小男孩儿的肩膀,说:“小靓仔叫什么名字?几岁了?读书了没有?”

    小男孩儿转身,友好而礼貌地说:“阿姨好,我叫刘盼,今年七岁,读一年级。”

    于雪对小男孩儿的礼貌客气和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感到惊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便说:“刘盼,这名字好,是不是盼你妈帮你再生一个弟弟呀?”

    于雪无心的一句话说得刘处长的老婆骤然色变,蔡淳佳一听赶忙解围,说于雪点东西吃,大家都饿了。

    席间,蔡淳佳问于雪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在哪里办酒。

    于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定在国庆节,在龙口东翠苑酒家,也就是请同事朋友热闹一下,到时还请他们去赏脸撑撑面子。说自己没有一个家人和亲戚参加,他们看得起去了就是自己的娘家人。于雪边说边极显伤感。

    蔡淳佳一听有些动容,说:“你这样说我们可真的要去凑这热闹,女孩子在外结婚没有家人参加挺不容易,我和老同学两家人就去做你的娘家人。”

    于雪高兴地说:“自己之前想没有娘家人心里就有些难过,现在终于找到娘家人了,而且还是这么高贵的娘家人,我先感谢刘哥儿和蔡哥儿了……”

    于雪从天河城来到王艳的士多店已经九点了,王艳坐在士多店外面的小桌边辅导小兵兵做作业,陈五平一个人坐在士多店货柜后面做着生意。

    于雪在王艳身边坐下来,她告诉王艳,说由于时间关系没有去她家里,现在两个老头儿经常晚上在一起喝酒,听说王艳妈的病比以前好了很多,小县城几年也没什么变化……自己国庆在龙口东翠苑酒家请朋友庆贺,王艳是唯一的一个娘家人,到时就跟着自己当伴娘吧……

    王艳也挺高兴地点点头,说到时菜摊儿那边停一天,陈五平要看士多店,自己带兵兵去,伴娘要找年轻的,自己老了还带着兵兵肯定不行……

    二十一

    都市里国庆假期显得特别热闹和繁华,走出门每个地方都是人,那些平时难得放假、在工厂车间和流水线上憋屈了太长时间的男男女女像开了拦门的水鸭拥上了街。他们不为买什么,只为出来感受节日的气氛,换一换枯燥无味的心情,呼吸一下都市大街上那带有尘埃的空气,就算蹲在大马路边也觉得特别惬意。

    国庆节的早上,于雪早早就起来了,她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布置一新的新房,心里想着还有哪些事没做和接下来要做哪些事。

    该请的人已经全部请了,不该请的也就没有必要了。一场没有家人相陪、没有亲戚祝福的婚宴晚上就要开始了,一对没有经过恋爱期被逼闪婚的大龄青年就这样蒙头蒙脑地走进了围城,他们祈祷着能白头偕老,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期待着一场美满的婚姻和一个幸福的家庭。

    九点,没有化妆没有婚纱一身素朴的于雪把打扮一新西装革履的冯浩拉出了家门,两个人坐公交车来到龙口东,于雪请了一辆三轮车来到一家批发市场。于雪要把酒席上所需的烟酒糖果等用品一次购买好。

    于雪像一个经手办事的管家婆,选牌子、谈价格、清数量、付现金,事无巨细忙碌不停,冯浩则像一个监督主管的甩手老板,事不关己一般地东瞄西瞧,不时地指责车夫装车时用力过重或者速度太慢。

    转了两个市场,购买好所有东西送到酒家已经一点钟了,于雪带着疲惫的身躯拖着劳累的脚步仍然欣喜地来到五楼的公司办公室,冯浩按照于雪的吩咐,从下面买了两个快餐提上来,于雪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两点钟的时候,王艳一身朴素带着穿戴整齐的小兵兵上来了,她显得端庄、秀气和成熟,这是王艳在于雪进入雅泽公司三年多第二次来公司。她高兴地把一个一千块钱的大红包放在于雪的包里,然后看着于雪,说今天也不梳妆打扮一下,怎么还和平时一样。于雪笑了笑,说这不是还有事吗,反正也都是同事和几个朋友,也没有其他什么人。王艳看了看第二次见面坐在沙发上一身正装面带笑容的冯浩,说以后要好好对她这妹妹,不然她这表姐可不答应……

    四点多钟,一身艳丽高贵的陈娟和堂姐陈琳琳带着儿子三个人走了上来,陈琳琳是听陈娟说于雪结婚自动和陈娟一起来的,因为上次吴志华死后在赔偿问题上于雪帮她说了不少好话。陈娟的到来让办公室几个人的气氛立刻变得不一样了,人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和笑声,在门边就对于雪说了一连串的恭喜,进了门对沙发上心里极其难堪的冯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地补了一声,说冯经理真的恭喜了,让冯浩只能尴尬地回应着。随后,陈娟一边高声数落于雪今天不好好打扮,一边和陈琳琳往于雪的包里塞着红包。随后便对着几个人,说五点了怎么还坐在这里,今天放假厂里的人来得早,要下去站在门口迎客了。她把于雪的包拿过来交给王艳,说就让表姐拿包跟着于雪,也好招呼客人嘛。陈娟的言行举止加上她的衣着打扮,不熟悉的一定认为她肯定是新娘。

    几个人在陈娟的安排和催促下来到一楼,站在酒家大门口,陈娟依然是高声谈笑并安排着,像这场婚礼的主持。五点多钟,厂里放假的工人确实像陈娟所说,他们有的坐厂里的车早早赶了过来,有的趁放假一早出来到天河城逛上一整天,五点多钟便早早赶来喝喜酒。六点多一点,厂里的人和冯浩的一些朋友基本上到齐了。六点半,欧阳震华率领着林豆豆和女儿点点及毛吉东,还有税务局副局长等一帮朋友来到了酒家门口,他们也按礼节每个人给了于雪一个红包,冯浩按于雪的安排把他们带到最前面的主席上。

    七点,酒家经理询问是否可以进去就座开餐了,冯浩也告诉于雪,说人都差不多到齐了。于雪说再等等,还有人没到。

    七点一刻,早来的人已经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了,冯浩再次提醒于雪,脸上毫无表情的于雪坚定而轻轻地说:“再等等。”

    冯浩在里面不停地招呼着朋友和同事,酒家门口就剩下于雪和替她拿包并带着兵兵的王艳。就在王艳再次告诉于雪不能再等了的时候,于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蔡淳佳带着老婆儿子和刘处长一家三口来到了门口。就在蔡淳佳上前准备解释塞车来晚了时,他看到了于雪身边的王艳。而此时的王艳也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六年多没见了的身影——刘处长和他的“妹妹”,最让她惊愕的是他们俩身边六岁的小男孩儿。

    对于王艳来说,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人也感到窒息,脑子里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大家见面,会在这种场合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用乳汁喂养大的儿子。王艳面无表情地盯着从眼前一晃而过的小男孩儿,她没有去想当年抱着自己柔情似水疼惜有加的男人如今对自己形同陌路,没有去想当年扮演“妹妹”角色的中年女人看到自己后那惊慌的表情,她只想多看一眼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肉。王艳的脑子在努力比对着当年儿子离开自己时的模样与现在的变化和区别,她觉得如果单独相见她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看到王艳的蔡淳佳也相当惊讶,脸色随即变得严肃和难看,他站在于雪面前轻轻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见王艳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紧紧盯着后面走过来的小男孩儿,他快速地把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于雪手上,陪着刘处长几个人快速走进了酒家,于雪赶快跟上亲自把他们带到前面特地留下的主席上。

    由于蔡淳佳和欧阳震华及毛吉东等一班人相互认识,又是欧阳震华的重要客户,所以欧阳震华要把最上的位置让给蔡淳佳,但当蔡淳佳向他们介绍完老同学刘处长后,欧阳震华知道了这个人就是蔡淳佳叱咤商场的关键人物。官场上分高低、酒桌上论职别的职业习惯让毛吉东和税务局副局长等科级干部一致把刘处长推到了主席的主位,大家礼貌而又客气地寒暄起来。

    于雪告诉酒家经理可以开席了,随后来到大门口准备叫王艳进去入席,冯浩走过来把包交给于雪,说表姐有点急事先回去了。于雪接过包脑子里想起蔡淳佳几个人进门时王艳极不正常的神态,她感觉到他们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但现在也不是问原因的时候,只有明天再说了。

    十点钟,司机按欧阳震华的吩咐,把于雪和喝得路也走不稳的冯浩送回了家。一进门,东歪西斜的冯浩一下倒在床上昏睡过去,同样也喝了不少酒的于雪在客厅的沙发上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清点完了所有的红包,居然有十万块钱之多,这完全出乎于雪的意料,不过那两个厚厚的意义特别的已经占了多半,那是欧阳震华和蔡淳佳两个人的。

    早上起来,于雪告诉冯浩,说昨天共花了两万三千多,但收了三万块钱的红包礼金,自己现在要去表姐那里,看看她昨晚是什么事,顺便把钱还给她。冯浩一听暗自高兴,不用花钱还赚钱了,便说陪于雪一起去。于雪说不用了,喝了酒就好好在家休息,自己中午就回来了。冯浩一听正中下怀,自己昨晚兴起喝多了,现在头还晕,于是又继续睡觉。

    于雪来到市场已经十点了,市场里的人相继少了,她看到王艳一个人呆坐在菜摊儿前,脸色相当难看且眼睛暗红还带有血丝,就像一个几晚上没有睡觉的人,对身边来往的人没有丝毫感觉,连于雪站在身边都没察觉到。

    于雪搬过一张小凳子在王艳身边坐下来,王艳才发现于雪来了,她朝于雪笑了笑,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

    于雪问:“原来你认识蔡淳佳蔡总?”

    王艳点点头,说:“认识,刚来时在他家做了两年多保姆,后来他们离婚了,不需要保姆就没做了。”

    于雪说:“你昨晚带着兵兵饭也没吃就回来了,是什么事?”

    王艳摇摇头,说没事,是自己突然间胃疼,出来买药就回来了。说回来疼了大半夜,现在没事了。

    于雪看着王艳表面是有点像她所说的,但心里知道肯定不是,但她不说肯定是有苦衷和难言之隐的,自己也就不能再问下去,以后可能会从蔡淳佳那儿得到答案。便说自己也担心怕她有什么事,所以一早就赶了过来,现在没事就好了。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于雪说还有事便站起来走出了市场。

    看着于雪离去的背影,王艳泣血的心还在继续,她多么想把这一切告诉于雪,向于雪倾诉和发泄心里的复杂情感及怨恨不满?她多想找一个知心的姐妹来分担自己这长时间压抑在心里的苦痛折磨?多想找一个死党知己一起去质问上天为何对一个善良的女人如此不公?为什么明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儿子却不敢相认?为什么当初同床共枕对自己缠绵怜爱的男人一夜间便形同陌路?然而,王艳不能也不敢说出来,她不是怕于雪知道真相嘲笑自己,而是怕当初自己签下名字的一条条刀砍断一样的协议,怕违反协议之后那可怕的后果,怕父母和家人失去这稳定而幸福的生活,怕他们在小县城由于自己的冲动便没有了做人的尊严,怕刚刚稳定的家庭生活带来难以想象的动荡,怕刚刚感受到幸福的陈五平难以承受再次受到打击的内心痛楚,怕年少的兵兵再次失去母爱——如果不是这些,王艳一定会用女人的尊严和生命去捍卫和要回一个母亲的权利。

    唯一让王艳感到慰藉的是儿子生活在充满阳光和雨露、很多人难以企及的时代环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