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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书说道,陆景、陆婷、肖猛、乔方。四人正坐在火盆旁边,边烤火,边聊得天南地北,正得入港。忽见丁尚进来寻找徒儿乔方。
乔方道:“师傅为何亲自来了,有何急事找我?”
丁尚道:“正午时分,有一伙难民经过此地。其中十数人身上有伤。与之询问,但听这伙难民来自中原之地最南之县——洛南县,乃是逃避流贼强拉入伙,才过了界来,跑至南吴省。以我山寨之规,自是不能再收留众人,但寨主白十三,可怜其性命,便许下先为其医治伤口,止在山寨歇息几日,伤好便走。其中几人,伤势较重,我便赶快来寻你,一同前去医治于他们。”
说罢,便先将雨伞递与乔方。
乔方听是有了病患,自是着急,赶忙对三人道:“陆老先生、肖大哥、婷儿,我有事自去忙活去了。改日若再有闲空,定来拜访。”
三人见其有事在身,自是让其去了。
再说丁尚、乔方师徒二的,顶着伞儿,来至寨门口内,见白十三站在那里。
丁尚道:“白寨主,这有伤之病患现在何处?”
白十三道:“丁老郎中,人大约有五十余人。有伤的亦有十人,其中四人伤得较重,都是刀剑之伤,医诊营内郎中业已检验,确无传染之病症。确可收留医治。其中轻伤之人,早已有小郎中处置。重伤者,你二位现去处置罢。”
白十三还有其他营生,便与丁尚交待一番,自去忙活了。
二人赶忙来至医诊营,见里屋床上躺着几人,想是这重伤之人。师徒二人便分头为其处理伤口。乔方来至一人身边,见是一中年汉子,身体微胖,便赶忙为其检查刀伤,见其左胸口一刀,入肉半寸有余,血迹乌黑。
乔方道:“你叫何名字?这伤口却是怎样有得?”
中年男子道:“先生,小人名唤史三郎,洛南县人士。近期中原流贼不断,一股流贼进入洛南县劫掠,我们村庄亦被烧了,又强拉我入伙,我自是不干,与之争端之时,被其猛砍一刀。索性伏地装死还逃过一劫。家园被毁,只得混入其他难民,来至南吴之地,行个活路。还请小郎中医治则个。”
乔方道:“你这伤口,已入得污物,需先用烈酒冲洗,再上得金疮药,而后几日,再用汤药调养,方可痊愈。但这第一关,便不好忍得。你若是怕得很,便吃此麻翻药来,半昏半醒,亦不知疼痛了。”
史三郎道:“虽是疼痛,亦是不敢有麻翻药,我自幼便有抽疯之症,若是用了这药,只怕又引得犯将上来,不好收拾。疼却是可以忍得。”
乔方听罢,暗自称奇,心思这世人皆怕疼痛,这人倒是列外。
史三郎又道:“郎中小哥,敢问你尊姓大名?”
乔方道:“我姓乔名方。”
这史三郎点点头。乔方便取来医治之物为其治疗,但见这伤口,半尺作长,乔方说声“忍住了”便用小陶瓶中烈酒冲洗患处。丁尚所配烈酒,却有门道,与世人饮用酒水甚为不同,不可食用,取名为“烈醇”。
原来这丁尚年轻之时,亦是四处游医。一日在一制石灰之采石场为众石匠医治砸伤,取冷水为工匠内锉伤冷敷,不想屋内小桌之上杂乱无章,竟将一大壶白酒碰翻,大酒壶倒下,这酒水顺着壶口径直流入一小桶内,这小桶内却有不少煅烧白垩石之细碎之杂料。饶是丁尚看到,酒亦是洒尽了。众受伤石匠心思疗伤,哪有心思管这鸟事,便也无人责备。丁尚惶恐,随即将酒壶扶起,又继续做些活计。活计做完,丁尚又想起此事,心思赶快将那废酒倒掉。拿起这小桶来,见石灰粉已湿,巴在桶上亦不好取,便用手取出后扔掉。忽见桶底还有不少酒水,正要倒掉,猛然嗅见此酒极度浓烈,好奇之心顿生,想是这酒水与石灰粉生了“物克化幻”之法。便用小壶,将之收集。此时世上郞中,若要医治糜烂之伤,一般用得盐水、花椒水、或烈酒冲洗,则可抑制感染。丁尚心思,这酒极烈,是否可作冲洗患处之用?于是,做完此次营生,归家之后,自行在手臂上划些小伤,再用再酒冲洗后再敷金创药,效果一般。心思是否太过猛烈,便又时常掺水再行实验,这手臂之上,竟划了不知多少刀也。此后行医之时,若见刀伤之病患,亦为其使用不同比例烈酒掺水冲洗。久而久之,自觉这三分水七分烈酒最为好用。于是将这烈酒取名为“烈醇”,每每医治创伤,便先用石灰自制这“烈醇”。冲洗、换药皆使用之。确有抑制感染之功效。但这“烈醇”,酒之精华,若遇伤口,钻心火烧之疼。小伤无妨,故若有大伤口需冲洗缝合,若遇小儿及太过虚弱熬不过疼者,便让其服些“麻翻药”来,昏昏沉沉,自不觉痛楚,郎中亦好医治。
但见乔方取来“烈醇”小陶瓶,打开盖子,倒向伤口,又用一软鹿毛小刷子刷去污物,再看这史三郞,疼得呲牙咧嘴,豆粒般大小汗珠顺着额头向下直淌。乔方一边处置,心中暗自佩服此人定力过人。清洗完毕,又用盐水浸羊肠衣为线,为其缝合,这便更是了得。听客,你想想那活人肉用针线缝合,又不用麻翻药,得痛到甚么地步?这史三郎虽竟硬是忍了过去。又上了金疮药,这医治便是完结。乔方又为其开了汤药方子。让下边小郎中自行配药熬制。
史三郞躺在床上,向乔方拱手道谢,无意间见其腰间挂着一支手铳。但见这史三郞,脸上即刻有一丝惊异之相滑过,须臾便又平静。乔方心在病患,并未察觉,只觉得其缝合伤口不用“麻翻药”真乃硬汉所为。又嘱咐一番便去医治其他流民。一直忙至天黑才出得门口,忽见肖猛、陆婷为其送来饭菜。原来,二人知其忙碌而未吃晚饭,便送来了粥饭。乔方太忙,无暇回去,便在门口吃了,闲谈之时,又说起史三郞之事,众人无不惊奇。
白寨主自是吩咐过了,这些流民,止医治其伤。知其无钱财在身,故在其医治期间,各种费用分文不取。其余流民,包一日三餐。但伤者治好之后,这山寨内留不得人,止得自行解决生路了。流民自是知道,亦是万分感谢了。
放夜十分,乔方又来巡视病患。又来至史三郎这边,便问问病情。
史三郞先是感谢万分,又道伤口已不疼痛,夸乔方妙手回春。
忽尔,史三郎道:“乔郎中,你腰上所挂之物,却是甚么?”
乔方听了,向下一望,原来这史三郎所说乃是陆婷送其“子母手铳”。乔方喜爱兵器之人,这精巧火器从来是随身带着。见史三郎问起,想这手铳亦是没装着子铳,亦不会走火伤人,看这史三郎又是憨厚农夫模样,也没得在意。
乔方道:“这乃是一支‘子母手铳’,平时防身所用。”
史三郎道:“乔郎中还会放铳,如此斯文之人,又有武功。确是人才,佩服佩服。久闻这‘子母手铳’乃精妙之物,可否给我这下人看看。”
乔方见有人夸他,自是高兴,随手便将手铳交与史三郎。那史三郞接过手铳,仔细察看,但见这铳:精钢制管、硬木制托、百练绷簧、铜锤为击,硬木托手之上,又用白银刻吐火龙浮雕铆之,铳管之上,有细小铭文“子母手铳,神武火器营,启安三年工部精械司监制”,行内之人,但见样式及这几个刻字,便知这铳非为民间所有,乃是京营军用火器。史三郞看过之后,一丝奸笑滑过面庞,又一逝而过。乔方自是为其讲解,亦又在意。看完之后,史三郎又将手铳还与乔方。
史三郎道:“乔郎中这手铳端的精细得很,乃是家传之物?”
乔方道:“非也,这手铳乃是朋友所赠之物,因喜欢,平日止带在身上则个。”
史三郎道:“端的是一好手铳,应多多爱惜。”
乔方则问寻其伤口情况,见其无甚大事,便又去了。
听客你料,这史三郎却像个好人么?若真把他当个流民,却是坏了大事了。原来,此人便是毕龙手下暗访卫千户张烈。前此时日,毕龙便吩咐其混入流民,向南吴西剑山一带行进,若有妙方,便好潜入清竹寨。这张烈却也是条硬汉,不过这硬气,都卖与了暗访卫毕家用之。他与校尉刘齐,穿着腌腌臜臜,加入中原洛南一带流民,这流民本就四处流荡,又加之中原北方通天河一带“顺天军”残部强拉民夫,壮丁,众人自是向南方跑去。这南吴之地虽也不得好收成,但气候还算温和。时节已过深秋,即刻入冬,中原冬季虽不如塞北、北魏之地寒冷,若是遇得大风,温度骤降,半夜亦会冻死人。这逃难大队流民,浩浩荡荡来至南吴省各州县乞讨、要饭为生,亦有不少落了草。朝廷自是拔银施救、招安,但这银钱进了南吴各州县官老爷手中,层层剥皮,哪有流民的份儿?故这流民从未有减少势头。张烈,刘齐二人眼瞅来至清竹寨,便四下蛊惑流民,说这清竹寨中,寨主心慈仁厚,还为有病之人义务就诊。众流民本就吃不得一顿饱饭,听了这好事,哪有不动心之理。便一发都向清竹寨赶去。张烈为此次毕老爷交代之事,却也下了血本,为能在寨中多呆几日,几日前便与刘齐二人来至一偏僻之处,让刘齐对其前胸砍了一刀,自是避开所有要害。入得清竹寨后,刘齐止与众无病无伤之流民呆了几日,便叫下得山去。而这化名为史三郎之张烈,借着刀伤竟在寨中呆了半月有余。其不敢使用麻翻药,便是怕中了山寨之人计,暴露身份。平日在医诊营内养伤,虽是被张勇看着,不得乱跑,旁敲侧击问其寨中不少情报。最机要之事,便是在这头一日,便瞧出端倪,从郎中乔方身上,见过千总李达志随后所用“子母手铳”,想这深山之中,哪能随便寻得手铳,定是将这李千总加害了。又留其手铳寨中所用。
这张烈寻得如此机要线索,自是不敢久留。伤还未愈,便自称好了。乔方虽觉得其中有所蹊跷,但又无实据,便也全无怀疑。又为其抓了两方药来,便让其下山去了。张烈下山之后,刘齐自是在附近等候。二人见事已成,不敢耽误,回京复命去了。
再说陆景,肖猛师徒二人,已学完《天下公论》总论之中人论、权论。陆景怕其又生分了,便又教习其书后案列几则为其巩固,但有疑问,耐心解答。不觉之间,已有十数日矣。肖猛见师傅如此全盘教习,心下感激之至。天气愈冻,这一日竟偶然下得雪来,但见这西剑山中,鹅毛大雪片儿,纷纷而落,众树皆白,远处山上,银装素裹。婷儿在南方少见得雪,便与肖犯、石锁、乔方三人赏雪玩乐,自是快活。下午,陆景又有闲时,便叫肖猛进得后屋学堂,又教习新论。
陆景道:“徒儿,前些时日所学‘人论’、‘权论’看来已是掌握,今番再学习这‘尽职论’。此论所言不多,但若不详细理解,亦会有所差池。前方所学‘权’,便与这‘职’乃相反之物。徒儿你倒说说,这‘职’为何事物?”
肖猛道:“这‘职’从字面解释,乃是人所做之事,但按方才师傅所说,与‘权’相反,便是人应做、必做之事。”
陆景道:“是也,按前方所说,人已享有若干权利。但人亦有应做之事,则是为全体世人所遵守,实亦是保得自己私利。书中已明确指出,其职有三:公权、公法、人伦。你我二人便逐一说明,尽这三职却是如何又保得私权了。”
肖猛点头称是,陆景便再向下明细而谈。
陆景道:“先说这‘公权’,公权即天下人共有之权利。上回已是说明,如这创立朝廷、设立公法、创军保国三条。世上众人因私心而皆怕不公,这‘公权’便是保障世人公平所立。若有人做了不公之事,违反众人利益,应公权所依,诸人皆会支持,故天下因私而愈公也。此话亦是容易明了,不用再举得例子了。”
肖猛道:“徒儿明白。”
陆景道:“再说这人伦。因有此事,如此做也好,那样做也罢,又按法理所依。但究其根本,自得符合世上人心。此便为人伦,即这公法之外,世人还有公论之事也。书上介绍亦是明白:人伦乃为人之道也,诚信、正义、关爱、公正。有此事情,虽是公法奈何不得,但若按人伦去办,则顺。若逆人伦去办,则殆。而有治家学派,万变不离其宗,最终皆要回顺这‘人’上。话虽如此说来,但人听得,心下模糊。我亦为你举个案例。”
于是,陆景又为其从书中挑选一案例。
这却又是甚么案例?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