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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5.陆景依书论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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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文书说道,肖猛终是拜了名师,去学习“治家”之理。

    拜师仪式已过,便正式成为治学弟子,次日,早早起来,便去找陆景学习。早饭已过,婷儿带着野人猿儿、粉娥自去外面帮忙去了。陆景将后屋设为学堂,以便教授治学。

    治家学派,不似仁家拘泥表相,正襟危坐,随意得很。二人坐于席上,前方小桌又摆上好白茶“白鱼炙”,一边品茶一边侃侃而学。

    陆景道:“徒儿,你即有这书,相是看过。”

    肖猛道:“确是如此,在汇海岛上之时看过,但皆古语,亦是看得懵懂。”

    陆景道:“此乃古篇,却是晦涩难懂,我这里皆为今篇,再与你拿一本,先看上一便。”

    说罢,从旁边柜子之中,又取出一本,递与肖猛,肖猛翻书看,确是今言,皆能看得顺畅,但见那上面写道:

    天下之论,应顺应天时、人心而定。吾常见世人,昏昏不知己之权利,则被强人利用,愚昧而生,心感痛惜。如此亦是天下之大灾也。止广开民智,保障其源本之利,众民则有心同舟共济共创天下之太平治世矣。暂定此学,名为“治学”,其意为治理天下之策,后世诸人,皆可顺天时而改进之。

    列慧子

    总论分为:人论、权论、尽职论、朝廷论

    一、人论

    人者,智慧载体,天下万物之灵。

    人之宿命,乃探究世间终极奥义。若只遵从感官欲念,与兽无异矣。

    人之私心,乃人之根本,不可灭也。故定万策皆应洞悉人性,以私制公、致私则公,足用私利而监督公权,则天下致公也。

    人之私心,必有度也。若无节制,上毁天灭地,下戕害他人。故立公法予以制约,触犯者上至权贵,下至小民,必究其责罚也。

    二、权论

    权者,乃可控他事他物之力也。亦分公权、私权。

    私权者,人皆有之。观现今天下,皇帝及朝廷众权贵,权利无限,即是有违常理也。以公论云,私权又分如下分略:

    性命,乃人之最大私权也。

    人之财产、自由、尊严,亦是其私权之根本,不可夺取。

    诸生平等。想我天地间所有之资实,山川、土地、水源、矿产皆开天始祖达龙所赐,故诸人有份。应立公法保障、制约强者滥用私权而侵害他人之私权也。公法前诸人平等。

    人无高低贵贱之分,故不得侮辱、奴役他人。

    人之行为,若不犯公法、道德,不侵他人之私权,不可阻也。

    世上诸工、农、商团社,虽其初资必有一人。但所辖众劳力,一生心血凝结其中,故其实资,亦有下层众人份额。但世上之人,大部不知其有此权力也。

    公权者,群体之权,世道之权,所有之人共有之权也。虽表象与个人关系甚微,实影响至深也。若只保私权而不保公权,个体自私愈甚,凡事不顾及他人,人人如此,天下殆已。故公权亦得保障。

    公权之一,乃世道之秩序也,选得朝廷维护。

    公权之二,乃军权,保卫全体民众。

    公权之三,乃设立公法之权,应顺应天时,保障众生。

    公权所制,全民皆认可而行之。故私权与公权亦不冲突,先行公权而后私也。若公权有逆全民之意,则公投分析其弊,辩论而行定夺。

    三、尽职论

    人活于世道之上,享受诸权利,亦有诸职可尽。

    尽职之一,公权。

    尽职之二,人伦。

    皆是人应遵从公权公法所立条目。人伦乃为人之道也,诚信、正义、关爱、公正。所有职责,必从之。若有逆,则公法究其则也。若职责有逆全民之意,则公投分析其弊,辩论而行定夺。

    四、朝廷论

    国者,万民所建,故亦是万民所有也。

    朝廷者,乃众民推选之公仆,为公权,公责有所管理而建立。历代私家王朝皆以此为号,纠集民众,推翻残暴旧朝而建立。时过境迁,闻天下诸国,广开民智、保障诸民之国顺应天时,图强崛起。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故私家朝廷,有背天地,众民又行天道罢黜。

    朝廷,应由出类拔萃之英雄组建,保障全民之利,探究顺应天时之道。中原称之为改朝换代之事,但每每流血冲突,生灵涂炭。若立一制,由英雄左右,朝廷不再只由一姓之人血亲皇朝而统,改为贤人轮流做朝,世人皆用此法便无死伤岂不更妙。

    五、英雄论

    所有条法,治度,皆人所参订。法本善意,及至人之执行,却有天地之别,皆人之私心作祟。故,最贤明之法度、顺世之制度,若恶人为之操作,必千方百计寻得漏洞,为其私利,而民众亦不得善报也。

    天下若无英雄,敢为天下之先,舍身取义,唤得万民觉醒,共同抵制灾恶,则天下昏昏,永无明朗。故,英雄执政,携万民再选英雄,以此往复,则天下治矣。

    ……

    肖猛看这本,顿觉理解许多,不过要想解其真意,还得师傅逐一点拨。

    陆景道:“徒儿,学这治学之法,便按这《天下公论》顺序教习。治学重人,故将人列为重上之重。便是先与你讨论这‘人论’想你自是看见此书,便与为师讲讲,以你之见,何为‘人’也?”

    肖猛道:“徒儿不才,粗陋说说罢。我想这世上之人,乃万物之灵,有智慧者便是了。”

    陆景笑道:“确是也,但不完备。人乃主要说其心智也,是智慧载体。但你可曾想过,我等所在世道,似无一物无故而存。比方这山川河流,乃是为天下众家生灵生存所用。而众家生灵,弱肉强食,终成一链,乃是低弱者为高猛者为食所用。五行之物,皆为人生活、创造所用。故万物,无不有用。但这人活在世上,却是为了何人何物所用之?”

    肖猛想想,却真无人向其发过此番疑问。心中不停思量,想这“仁家”智聪子所言,人乃是学习圣贤,最终报效帝王家,博得个封妻荫子,便是一生最大受用。刚想回答,想想却又不对,这“报效帝王”,即是报效皇上。虽是皇上自称为神,但其实天下人共之,亦是凡人,否则那皇帝祭奠甚么天地?若只说人活在世,便是为了皇上所用,在这治学大师面前,实为笑耳。还不若不知便是不知,诚实些好。

    故肖猛道:“实不知也。”

    陆景道:“我治学所言,到了这‘智慧’一层,人便不分尊卑贵贱,生而平等。这人生之目地,书中已有明确标注:人之宿命,乃探究世间终极奥义。”

    肖猛道:“何为世间终极奥义。”

    陆景笑道:“不怕徒儿笑话,我亦是懵懂。但自己想些门道,与这治学之理相符合,便来与你说说。”

    肖猛点头。

    陆景道:“为师虽是不知这‘终极奥义’,但却深知这世道天命,使智慧徐徐开启。智慧虽是以人为体,但这天道造物之主,其实早已将五行属性、力道之理、物克化幻、数算图解、人伦五常、因果规律,隐于世中。止待智慧自行磨学,恍而发觉其中早已存在之理。又在此理之上,创制用具、探究学术,从而使天下长久延存矣。”

    听这一方言论,肖猛却是懂了,但亦是惊奇,道:“师傅,难道这世人所做一切,皆有定数?”

    陆景道:“是也,为你举个例罢,也好明了。五行属性、力道之理、物克化幻、数算图解这四大学术皆属于‘巧技工学’。你可知这行于水面之‘舟’,行于路上之‘车’,又是谁人创制?”

    肖猛道:“不知也,想是远古先民所创罢。”

    陆景道:“而这舟之前身,乃是先民见木浮于水,受得启发所为之。为何木浮于水?乃是五行之中,轻者上,重者下木轻于水所为。故才有以木为舟一说,为何先民不以石为舟?想是这石头根本无法浮于水面。难道这‘木轻于水’之原理也是先民所创?”

    肖猛道:“徒儿明了,是先有这隐于世中的‘木轻于水’五行固有之理,先民利用此道,才创制‘舟’这物件。”

    陆景道:“再说这‘车’,车轮为何是圆状,怎不做成个四方的?实乃是力道之理所为,做成方的与地接触之面甚广,起了摩擦,一有摩擦便皱皱而不便前行,而这圆轮,与地接触,奇点之间,与地摩擦之地小之又小,故一推便走。想是远古先民,看到山上之落石,滚木,圆形则动,方形则稳。亦是其固有力道之理,加以利用,遂衍化为‘车’。”

    肖猛道:“想这天下若是没有这‘木轻于水’、‘摩擦起皱’,便没有这木舟、圆轮了。此世之五行、力道固有之道理,这道理虽是浅显,但创世之主早已隐于世中,只待人等自行开启、利用。”

    陆景道:“是也,徒儿果然聪明。若可明了此道,我便再来问你,这造物之主是想让天下众人寻得此道理,还是不想让其寻得?”

    肖猛道:“听师傅方才说得,若是不想让天下众人寻得,便不给人以发觉之机,若是每每从世上万物上循循诱导,又常常许以线索,自是愿意那善于思索之世人发觉了。”

    陆景道:“确是如此,即是造物之主先将真理隐于世,又循循诱导世人发觉,那样说来,追寻这此奥义便才是人生真谛,才是智慧所应做之事。即为治家所言:人之宿命,乃探究世间终极奥义。”

    肖猛听师傅所言,心中茅塞顿开,忽而感叹自己才疏学浅,而陆老先生由浅入深,徐徐而教导,真乃名师之风范,自是佩服得很。忽尔,心下又有一些疑问。

    肖猛道:“师傅,你所言这探究世间奥义,却全部都是那‘巧技工学’之术么?”

    陆景道:“不然。自人独出于天下,集群而生,怎样凝聚团力、按才劳配、经营国制、外交权谋、律法人伦、顺天而昌,再到选才之规、激发创力、积商屯财、优练种族、长久而治。此众学术可称为‘世态国学’,虽有巧技工学发挥其中,但又非巧技工学所能全部涵盖。细细想来,但亦有其‘隐于世’之规则。”

    “此话怎讲?”

    “以我中原为例,想那贡拉汗女神初创世人之时,荒蛮时期,寥寥部落,人口稀疏。为生存久些,皆已血缘之亲为盟,战则一族同战,存则一族同存,此时人与兽竟相近也。及至后来,人丁渐盛,劳作皆有分工,所创之物渐丰,一族独做已无法长久,相近部落相有所需,则结成连盟,同兴衰也。连盟再联,则成一国,国国纷争,开疆拓土,终有霸者,势力则愈大矣。西唐、北赵,皆于此时创世。此时又分国人与奴隶,国人即可自在往来,又有富贵国人专攻学术,而奴隶则与劳作之兽近似。这时世道便比蒙昧之时,进步甚广,智慧则又得开启。后来又至列国纷争之时代,世道巧技工学渐出,生产发展,而这一国独霸,众国服从之局面渐不得天道,自此天下大乱,实是这经营国制之乱,世道努力产得新型国制已顺应天命。后又至东齐,圣主刘必,一统天下,征服异族拓地万里,终改制度,废除奴隶,天下皆国人,实乃一大进步也,至此民智又得广开,世道又得前进。‘仁学’之术,自此朝兴起。这‘仁学’重点一个‘从’字,乃是规定万物皆按秩序,服从安排,方可行得步调一致,做得大事。终使中原国人,有法宗所依。但这新式国制,及那‘仁学’亦有瑕疵,若不改良,必酿大祸。终是由廉而腐、由盛至衰,皆因这‘世态国学’不得法所为。故改朝换代,层叠不穷。东齐之后,便又经历西齐、后齐、北楚、南楚、周,后则又有我大魏朝矣。徒儿,你看这世态之学,亦有‘隐于世’之规律,那便是,分终归统,又与天时呼应。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不确是此理么?世人若知此道而行此道,不是省却许多麻烦么?”

    肖猛想想,这历代朝廷,皆是如此,确是世之早定之规,便点头称是。

    陆景笑道:“故,说来说去。‘巧技工学’、‘世态国学’,皆是世人在此找寻那‘隐于世’真理奥义之地。且《天下公论》中已明言,若只遵从感官欲念,与兽无异矣”

    陆景又道:“即如此,你现已知这人存于世上之目的所在,这论题便暂放一下,你我二人来讨论一下人性之根本。书中道:人之私心,乃人之根本,不可灭也。故定万策皆应洞悉人性,以私制公、致私则公,足用私利而监督公权,则天下致公也。”

    肖猛道:“师傅,我在野人谷中,与令爱婷儿亦是探讨过这‘以私制公’。”

    于是便将婷儿的话又与陆景一同分析。

    陆景道:“婷儿话虽简易,但其意为:保得私产,世人才有善念。实这理论还有深解。待我讲完,你方可有更深理解。先说这‘洞悉人性’,即已知人乃私心之物,故规定制度若是以其‘私心’为本,往往比强迫其‘公心’效果更妙。徒儿,你翻开书后案例,以案思论,心中理解则更为明了。”

    陆景便为其详述一则案例《何为赚》,其意如下:

    此案为商案。

    话说南楚天顺年间。业州之地,历代商都,浮华之城,故丝织业发达。有富裕者,止出得资银,雇佣众匠人织布,久而久之,成为工坊。但自此后,东家便与雇工争端不断。究其原因,乃是东家让其雇工多做活计而少领工钱,而雇工则奋力抗之,实止为利益之争也。

    若干年后,忽有一工坊脱颖而出。其布匹所产,竟是其他工坊数倍也,获利亦是可想而之。世人不知其道,但只见其雇工,每日盈笑而来,愉悦而归,做营生却似赴家宴般欢喜。后终大白于天下,原来这东家为其雇工薪资,乃是其他工坊三倍有余,若细心巨匠,成为工头,则薪资为其他工坊工头八倍不止。

    有其他东家不思其故,心思这三倍薪资给了雇工,自已还赚甚么钱?

    后有精细算师算过账来,按南楚时价,一熟练织工若按每月可产丝绸三匹,一匹丝绸为三两银子。一月可为东家嫌取九两银子,若滤过房费、物料、杂费,则可赚纯利六两。市面之上,一熟练织工薪资为一两,则东家每一织工身上,每月获纯利五两。但这织布之工作,耗时耗力极费心神,织工若有怨言虽制不得东家,但往往将怨气撒在这“活计”之上。先是多有怠工者,致产量不济,更有甚者,破坏织机,无法生产。便是违心劳作,又有脱线、纹理不符者时有发生,退货是小,商誉为重。若是失了一宗大买卖,损失又何止百两之银?故上方所说每个织工每月为其产银五两,有时亦为虚数。

    而这新工坊则不然,其织工薪资为市面三倍,若按上述,则每月得三两银子工钱。东家每人每月便得三两纯利。但这织工,因东家慷慨,从无怠工,且做这营生好似有心爱之人制衣而织布。其所产丝绸,细腻柔和,巧夺天工。市面之上,趋之若鹜,每匹可多买半两,一月三匹便多一两半,则东家便是四两半银子。而这众织工,因其赚得多心情尚好,往往每月多织几尺,除去自已挣得,东家便又可多赚半两左右,合计仍是五两左右。

    如此一来,两家一比,东家皆是赚五两,毫无差距,何来不赚钱之说?

    但这新工坊,每月订货者众多,从无淡市之时,且商誉稳中有升,更有扩大产业之力。产业一大,日进斗金,其他工坊则望尘莫及也。此工坊又定纪律,若做工不利者,便会辞退而招新工。再说这工坊每每招工,若招一人,数千人肯请收留。故而工坊之内,织工为其利益前程,又有将工坊产业视为自家私产之工头精心监护,十数年内竟无有一人敢冒拿虚薪而粗制滥造者。

    一样经营,皆因一东家洞悉人性,知其“人”重利,便许以重利,但其收获之利,又何止百倍?这便是与“治家”之法不谋而合,为他人“私利”着想,便是为自己着想。为他人谋小福,乃是为自己谋大福也。

    陆景这“商案”却是讲完,这肖猛是否能辨出其意?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