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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肖猛与陆婷,被群怪逼得走投无路,止得冒死跳下山崖。肖猛落水之时,头撞于一块石头之上,昏了过去。
良久,肖猛清醒过来,见自己躺在河滩乱石之上。摸摸头上,确是疼得很,但外边没有破裂。于是挣扎着起来,忽见双手十指指甲都流出血来,心想定是方才入水之时,冲力过大,拍得皮下渗血。好在不算太痛,亦能坚持。忽想起婷儿,赶忙四下寻找,亦是找不到。又四面喊喊,无人回答。于是心中大痛,心思,如此好个女子,若是自己没保护得当,坏了她性命,却还有甚么颜面再去见他父亲。
心痛归心痛,但亦有希望,毕竟未见其尸体。故肖猛心中又燃起信心来。心思,这活要见人,死亦得把婷儿尸首带出去,不能让她葬身在这荒山老林之中。看看身边之物,却也没丢甚么。又摸摸怀中信件、书籍,在油布,蜡纸包裹之下亦是完好如初。检查随身所带食物,见泡了水,亦不敢丢,还能将就吃得。肖猛见日头已快落山,心思这林子还得找个树上安歇一下。于是便走上河滩,向树林中走去。
这林子比起昨日二人搭建“树巢”之林还要繁密。树木亦是更加高大之乔木,有的却叫不上名来。肖猛见前方有一棵榕树,容易爬得。正想上去,忽听前方密林之中,却有响动。心中暗想,难道是婷儿?赶忙冲那边喊了一声“婷儿”。再看那边灌木之中,声音即刻消失不见,亦无人回答。肖猛心中暗想不好,若是婷儿,怎会辨不得自己声音。莫不是又来了凶猛怪兽?倒不是肖猛胆小,这斥候佰总出身活里来,死里去的主儿,甚么凶险却没见过。但这林子里却恁邪乎了,但这螃蟹一丈多大,谁却信得?于是肖猛赶忙窜至榕树之上,抽出宝剑,向树下望去。
不多时,但见那边灌木之中,响声又起。一物从林中挤出,向他这边漫步走来。这回肖猛却是看清楚了,乃是一只吊睛斑斓猛虎。肖猛自是慌得无法自控。但见这虎嘴之中,似有一物,仔细一看,却是个人的上半截。心中大骇,心思不会是婷儿罢。再细细一看,却是一府兵。原来那千总所领府兵,上身都穿锁子甲,想这是这府兵方才亦是逃出了蟹洞,却迷失方向,又在谷子里面遭遇猛虎袭击。上身被锁子甲包裹,这猛虎亦是奈何不得,便先将下半截吃了个干净。想这是虎儿还顾得窝里小虎,便衔起上半截,打算带回窝中慢慢琢磨这破甲之法。
肖猛心想这却是坏了,方才不喊那一声“婷儿”便好。这一喊,猛虎冲他过来了。果然这猛虎已发现肖猛在树上,走了过去,两只铜铃大小圆眼向上狠狠望着。把个肖猛吓得魂不附体。手抖如筛糠,宝剑好悬掉在树下。蹊跷得是,这虎儿,看了肖猛一片刻,竟又低下头来,径直走了。肖猛坐在树杆之上,良久才缓得过来。心思这也是奇了,这畜生却放过了自己。原来这猛虎并非像肖猛所想,猎取府兵,实止是在一处山崖下面,寻着一摔死府兵。但这摔死府兵,确是李达志手下。虎早已吃饱,又有小虎喂养,便不再猎取。
肖猛在树杆之上坐了一个时辰,亦是累得很。伸了伸腰,这天色还未全黑,忽见远方一片树林之中,闪出一栋茅草房。心中感到奇巧,暗想,这野人谷众人皆说是不祥之地,却怎会有村落出现?转念又想,这有人之地,猛兽一般便不再张狂。我若藏在树上,虽是虎狼上不得,若是有豹子,还会上来伤我。还是行至那村中稍好一些。
想罢,便在树上四下看看,见确无野兽,才下得树来。认准村子方向,径直而去。一路之上,杂草从生,灌木繁杂。肖猛皆用宝剑开路,这剑削铁如泥,斩这些草木亦是容易得很。
不多时,便来到村中。但见村道之上,野草尽生。再向村中望去,虽是傍晚,并无炊烟升起,亦无油灯闪亮。肖猛暗自寻思道:难道这村子中的村民却都早早歇息了么?不管怎样,来了便进去瞧瞧。先至村口,见一石制村界碑,早已被青苔覆盖,上面字迹难认。肖猛用一木棍扣下苔藓,依稀辨认上面所刻之字乃是“神林村”,却从未听过。便走进了村子。这村子之中,更是了得,那有半个人影。但见,房屋破败、门倒屋塌。
肖猛在中央大喊几声道:“有人么?”
回声传至远方,林中亦有飞鸟惊起。肖猛见状,想是无人,便又在村中走走瞧瞧。一些茅草屋,早已塌毁,再不可入内。忽见前方有一木屋,品相尚好。想是当年村中大户所住,便想进屋歇息一下。这屋子木门虚掩,看那门却有些年头。林中潮湿,门上布满青苔。肖猛刚上推门,只听“咔嘣”一声,这两扇门竟砸向自己。心中暗叫:不好。赶忙向后一跳,躲在外围。再看那木门齐刷刷地倒在地上。凑到近前一看,才知木头已经糟朽,止轻轻一碰便碎。
进入屋中,天光不亮。方才那几个贼兵不知是死是活,肖猛又怕点火引人注意。只得在暗中摸索。这屋中除了青苔,便是野草,正堂之上,有一条案,供着几个陶像,走近一看,原来是达龙、贡拉汗、智聪子“三仙归位”。再看下边,又有木制八仙桌、木椅。
肖猛自言自语道:“看这陈设,却是中原人风格。难道这村子无人,却和野人谷中辨不得方位有关系么?”
又在屋中搜索一番,见后屋一个藤条箱子,内放一条“实铜火门铳”。这火铳用油纸、蜡纸层层包裹,竟没有生锈。
肖猛看见这铜火铳,心中却纳闷起来。原来,大魏这一朝,仁宗登基以后便不在使用这般火器。上文书曾提到,在这三眼神铳之前,有一种火铳,乃是今番火器鼻祖,便是这“火门铳”,止用纯金属打造,后有孔洞可插长木柄亦戓不用木柄而手持。此铳无枪机,无火绳,无火帽。只得插捻、压药、填弹,再行点明火击发。故发射一发,极为缓慢。一般只作齐射及震慑使用。肖猛心想,若是再有些个火药,虽是摒弃之物,却还有些作用。于是先揣好火铳,想再找找有无可用火药,但年代久远。屋内确是再无其他火器所用之材。
肖猛心思:这火器乃是二十余年前所用,看来这村子荒芜却也有些年头了。但屋内摆设并无杂乱,亦不像是被他人劫掠过。那这村中之人,却是倒哪里去了?想归想,肚子饿了还得吃喝。将就吃了被水泡的半个烧饼,肚里却还饿着。吃罢,又在后屋一木床上躺下,心中思量下一步如何去寻陆婷。天色已是全黑,密林之中,又有狼吼虎啸。这旧屋虽是四面透风,但后屋木门,还算结实,窗子也还牢固。故肖猛用一树枝插好内屋之门,又把窗子别好。便先在木床上躺下了。饶是这一天累了,躺下片刻工夫,便已睡实。
却不知睡过多久,肖猛忽被一阵异味惊醒。猛然从床上座起。
细细嗅得一会,自言自语道:“这半夜里却是甚么香气,如此浓郁?又好似花之香气。但开花都是白日里才有得。这深更半夜又怎会有花开?”
心中好奇之心顿起,不由得下了床。拿好随身兵器,先将窗子打开,翻至屋子后面。这屋后乃是一片树林,香味便是从这树林中传出。故肖猛走入林中,怕有猛兽,半伏而行。
行了不到一里路程,果见前方树林前闪出一片空地,密密麻麻开满了花儿。再嗅这空中香气,愈发浓烈。肖猛暗想,便是这里了。慢慢走至花从前,仔细察看,但见这花儿,二尺余高,每株之上,二至三朵红花。这红色极艳,虽是月夜,亦似血湖一般。肖猛将头靠近这花朵,这花却也是奇巧,若说别的花儿,花瓣都向上长,而这花儿,花瓣却是向下长得,又似把花骨朵儿包了进去,鼓鼓囊囊地一团。
忽尔,见其中一朵花儿动了动,花瓣却似张开了一些。肖猛心中暗自奇怪,心思却是自己看花了眼了,这花开也从无见得这般快。下边却更加蹊跷,但见这花儿,从下边露出个老鼠头来。把个肖猛惊的一抖。再看这老鼠头,睁开两个黑溜溜小眼,凶狠似的盯着肖猛,又张开嘴巴来,满嘴都是獠牙。
肖猛吓得向后一仰,再观整个花从,花儿却都在动弹,再仔细一看,心中暗叫:苦也!这却哪里是花儿,乃是在草从之上,密密麻麻伏着一群血红色蝙蝠。这蝙蝠不太,只人手巴掌大小,便体通红,冀膜透亮。忽尔,众蝙蝠一齐飞起,却都向着肖猛扑来。一霎时围住肖猛便咬。这蝙蝠太过多了,一时间肖猛竟无法抵御,甩掉一层,又至一层,被咬之处。麻痛难忍。
肖猛忽而想起一南方传说,听人说在这南吴之地密林,生长一种“吸血蝙蝠”,个头不大,色红之身,头似鼠类,但耳朵却比老鼠耳朵大了许多,口中有獠牙又有舌似长针,可先咬破猎物无毛裸露之皮肉,但破皮之上,浸润其涎水,痛过之后便止只麻木,而这蝙蝠再用长针似的舌头插入猎物肉内吸食血桨。此物白日之时常伏于岩洞内壁,但想不到却在草丛之上伏着。若是进攻猎物,有时却能群起而功之,令对手措手不及,若被其咬则会中毒而晕,续而再吸食猎物血液,而使猎物丧血而亡。想罢这一群便是这“吸血蝙蝠”了,群起而咬,毒性自是更大。肖猛自觉被咬之处,渐渐无法动弹。心中大恸,暗想今番却是死在这林子之中了。自已倒是无妨,二十年后再一条好汉,可这婷儿,至今还未寻得,实是无奈。
渐而力不可支,轰然倒地。忽见自记事起,一幕幕所亲身经历之事。竟飘然显于眼前,自在其中又似旁观那皮影之戏,但无比迅速,却又极其清晰,细节毕现。见儿时其外祖父慈祥之相,教其“之、乎、者、也”,似又回至北固山家中书房习得这般幼童学识。忽又来至京城礼部贡院武举校军场,一箭射中靶心,台下数百人为其欢呼雀跃,自己洋洋得意之心又起。其后,生活琐事如白驹过隙,纷纷而过。又飘然上天,风在面旁,呼啸而过,眯起眼看,自已系于一风筝之上,飘在空中,再看下边十余边兵小似蝼蚁,正拽扯风筝之绳索奋力奔跑。继而又至校军场,精兵猛将,呼啸而过,箭失炮铳,震天动地。一路拜师奇遇又过,一美女面庞含笑带泪而入,对其道:若是为了我芳儿,肖大哥可否留下?肖猛心中歉意顿生,心思,今生止辜负了这吴家小姐。忽一群巨蟹追至美女身后,肖猛赶忙大喊道:横竖都是一死,便跳下这水潭罢,还有一丝生路,婷儿会游水否?只见陆婷道:肖大哥自是小心!便跟随自己跳下悬崖,随后一声巨响,四下皆黑,止听得自己心跳之声,这声音渐渐缓慢,最终平息。
顿时眼前再无景像,肖猛似在虚空之中悄无声息。暗想,常听战场救起那死回生之边兵说过。挨刀中箭,伤之过甚,已欲死去,便会有这般感受。想是自己现已是死了,亦是不得再作得甚么事了。死便死罢,下辈子再说。故心下平静如水,意识亦是渐渐模糊。
却说肖猛这一劫,还能否再有回天之力?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