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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期末的时候, 林深拿了分科意向表给班上学生,趁着张思勤发表格的时候, 向来少言寡语, 一板正经的数学老师兼年轻班主任也终于忍不住啰嗦起来。
林深一遍遍和学生叮嘱选择文理科的重要性,并提醒他们:“按照我们班这个成绩水平,其实我建议你们都选择理科, 当然老师不是说文科不好, 但现实是,选择理科,未来在学校和专业上, 你的确会将拥有更多的选择。”
历年来, 芸北一二班选择文科的学生,加起来都不会超过十个, 今年二班有六个选了文科的,姜迢迢周围一圈就占了三个名额。
刘雁梳、夏兴泽……和庄林故。
刘雁梳的爸妈不知怎么, 在选文理科的时候突然松了口,又允许她继续学美术了, 甚至还同意她去参加艺考,刘雁梳向来有些偏科,为了保证能考得心仪的美术学院,所以才选了相对擅长的文科。
夏兴泽不必说, 他自然是刘雁梳选什么, 他也跟着选了什么。
但庄林故选择文科却让各科老师和班里同学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你说, 一个常年稳坐在年级前三,数理化也经常拿年级第一的学生,突然说要选文科,吓不吓人?
不过谁问,不管谁劝,但庄林故也就一句话,他喜欢文科。
为此,他的父母也被学校老师和领导三番四次请来学校沟通,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让这孩子好端端的突然叛逆了。
庄林故的父母也是有趣,被问得烦了,最后丢下一句:“我家孩子选什么我们都不干涉,你们瞎操什么心?”
于是学校终于歇了将庄林故劝回理科的心思。
不过姜迢迢倒是觉得或许庄林故是真心喜欢文科,以前她在图书馆碰见庄林故的时候,他就时常捧着一些中外名著或者历史人物传记之类的书籍在看,她尝试去回想,但确实记不起他什么时候在图书馆翻阅过物理化学相关书籍。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节数学课,林深看着台下一双双明亮的眼睛,突然有些感慨:“对大部分同学来说,这大概是你们高中生涯里,最后一次上我的数学课了。”
“啊?为什么啊?”
“林老师您不教我们了吗?”
“难道老师您要辞职了吗!”
教室顿时沸腾起来,虽然林深为人严肃,但他年轻帅气,教书业务能力强,早就在这一年里捕获了这一群少男少女的芳心,他突然说这么一句话,倒是吓坏了大半同学。
“不是辞职,从下学期开始,我就要去教文科的尖子班了,对大部分选理科同学来说,岂不是最后一节课?”
见夏兴泽在座位上捏来扭去不安分,林深扔了个粉笔头过去,皮笑肉不笑道:“夏兴泽,下学期你要还敢在数学课上看漫画,我可就要请家长了。”
夏兴泽飞快瞥了同桌一眼,迅速坐端正。
坐在后排的男生夸张的哀嚎一声,大声问道:“林老师,下学期谁来教我们数学啊?不会是隔壁三班的那个凶老头吧!”
林深照样准确无误地丢了个粉笔头过去,正中那个男生的额头,他皱着眉,说:“平时我教你们要尊师重道,都忘到脑后去了?出了教室可千万别说是我的学生,我怕挨揍。”
大家又哄笑起来,等教室重新安静下来,林深才说:“下学期我们学校可能会新调来一个数学老师教理科的尖子班,不过这些就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情了,先把期末考试考好,别丢我的脸。”
这次期末考试,是芸市与周边几个市区,一共十六所中学联考,学校自然十分重视。
杨临山也因此很久没有来过芸北中学了。
但姜扬州这段时间却总往垣南跑,好不容易在食堂碰见他一次,姜迢迢便问他:“你不好好复习,怎么老是出去玩?”
姜扬州用筷子敲了敲姜迢迢的餐碟,蹙着眉,十分不赞同道:“我怎么是出去玩?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盯梢!万一临山那小子禁不住诱惑在学校和别的女生搞暧昧呢?我这个做哥哥的,总是得替你操心不是?”
幸好姜迢迢这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将碟子推到一旁,双手撑着下巴盯着姜扬州:“你确定?”
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问:“不是去找周灵芽?”
“周什么周!我什么时候去找周灵芽了!”姜扬州突然变得别扭起来,迅速扒了几口饭,端起餐碟就想走。
“哎,”姜迢迢叫住了姜扬州,“之前灵芽找我借英语资料,你下次去找她的时候,帮我带过去呀。”
“知道了,等一下我去找你拿……”姜扬州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这么容易就被套了话,他狠狠瞪了姜迢迢一眼,匆忙走了。
***
杨临山这次又是第一名。
这一次他算是在十六所中学里占尽了风头,名气也彻底从芸市传扬了出去,不仅总分第一,每一门单科,竟然也是第一。其中,物理化学,更是丝毫不错,拿了两个满分。
放暑假后,杨临山去姜扬州家玩,姜扬州看见他的脸色还吓了一大跳。
“我说,这都放假好几天了,你怎么还一副吊死鬼的模样。”姜扬州指着杨临山眼下还没消下去的两个大黑眼圈,啧啧称叹,“我可真是想不通你,按你的水平拿个第一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至于这么玩命吗?”
杨临山瘫坐在姜扬州房间松软的懒人沙发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道:“至于,太至于了!”
姜扬州坐到一旁的电脑桌前,决定先打几把游戏再说暑假作业的事情,在等电脑开机的时间里,他问杨临山:“又不是高考,你这么拼有什么好处不成?”
“当然有好处了。”不得不说,这懒人沙发还真容易让人精神懈怠,杨临山原本只是有些疲惫,坐了一会儿,困意竟然越来越浓,哈欠连天,也眼睛里都逼出生理盐水了。
“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说……”姜扬州再回头的时候,杨临山竟然抱着一个抱枕睡着了。
姜扬州便也不管他,带上耳机,打起游戏来,正当他打到紧要关头时,房间门被人“咚咚咚”敲了三下,他起不了身,便胡乱喊了一句:“进来进来!”
姜迢迢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从楼下上来,一进屋就看见她的亲亲男友窝在小小的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七月初,已然盛夏,姜扬州的房间也开起了空调,姜迢迢见杨临山身上什么都没盖,就随手将苹果放在了蓝色长桌上,在姜扬州的床上捞了条薄毯子,想替杨临山盖上。
姜扬州的房间很有意思,一眼看过去整整洁洁,但每一个小角落又乱得十分不羁,就像这地板,表面上光洁干净,但姜迢迢怎么会想到,地上居然还会有玻璃弹珠这样的小东西?
猝不及防踩着一个小弹珠,姜迢迢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睡在沙发上的杨临山本就是浅眠,刚才已经被姜扬州那豪迈一嗓子震醒大半睡意,姜迢迢这一猛地栽倒在他胸前,倒是让他突然间醒过来了。
幸好他之前怀里还抱着一个抱枕,不然这么一砸,肋骨只怕是要疼上好一会儿。
杨临山怕她掉下去,忙伸手揽住了姜迢迢的腰,轻声问:“摔疼了没?”
他才刚醒,声音沙哑又极富磁性,眼睛也水汪汪的,朦胧中带着几分不清醒的迷离……姜迢迢趴在他的胸口,不自知地轻咽了下口水。
“没,我……”
“卧槽?”
打完一把游戏,刚起来想活动下脖子的姜扬州一回头,就看见了如此虐狗的场面,顿觉深受刺激,当场暴走。
“卧槽!你们干啥呢!干啥呢!”
……
他们几人,就在姜扬州整日强烈要求保护动物的呜哇乱叫中,度过了一个还算安逸的暑假。
新学期一到,查看分班表就成了头等大事。
公告栏前贴着全年级的分班表,姜迢迢不过往那看了一眼,人头攒动,里里外外估计围了好几层,人群中还时不时发出女生尖细又激动的尖叫声,她皱了皱眉,忙快步离开了。
为了让学生更好确认班级,每个班前门旁边的墙上也贴了本班的分班表,姜迢迢对自己的分班情况心中有数,径直走到了理科一班,她原本想再确认一下,却惊讶的发现墙上并没有贴本班学生名单。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欧阳寒晓从她身后走过,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带进了一班。
“咦,欧阳,你也在一班?”
欧阳寒晓把她丢在了第二排的位置,“恩”了一声,自己找了第五排坐下。
“不止她,还有我呢!”戴着金边眼镜的胖男生从隔壁那一组走过来,热情的和姜迢迢打招呼,他笑起来看着十分憨厚,眼睛也眯成一条线,“终于可以和传说中神奇的姜迢迢同班了,多多关照哦。”
姜迢迢对着他那副眼镜,想了一会儿才记起眼前之人是原来高一(1)班的班长胡君帆,于是也笑着和他打招呼。
姜扬州一进教室,看见的就是昔日“宿敌”胡小胖和他那个只会胳膊肘往外拐的好妹妹正谈笑风生,他“哼”了一声,快步走过去。
“聊得这么开心?小心你家醋王见着了又逼着你做化学题!”姜扬州故意恶狠狠吓唬道。
杨临山在垣南中学,他们在芸北,这哪是能看到的?
更何况姜迢迢也不过和别人聊几句天,因此并不怕姜扬州的题海威胁,于是大胆回嘴道:“他才不会吃醋呢,哼!”
“谁说我不吃醋了?”
姜迢迢面对着教室后面的那块黑板,因此没看见当一个男生从前门踏进教室时,班里那些女生瞬间亮起来的眼睛和压抑着自己不尖叫的冲动,但这熟悉的声音,足以让她瞬间认出是谁来了。
“临山?”姜迢迢迅速回头,见杨临山出现在此处震惊不已,“你今天不是报名吗,怎么会在我们学校?”
杨临山扯了扯胸前校服的校徽,笑着纠正道:“对啊,我在自己的学校报名,有什么问题?”
“什……什么意思?!”姜迢迢在看见杨临山身上那贴有“芸北中学”校徽的衣服时,更加觉得不可思议了。
杨临山转学来芸北了?!
为什么整个暑假也没听他提起过?
若说在班上看见本该隔壁学校报名的男朋友已足以让姜迢迢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当她看见自己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同时也是男朋友的叔叔和曾经的班主任时,姜迢迢已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
怎么一瞬之间,垣南的老师和学生都跑到芸北来了?
揣着一肚子的疑问憋了整个上午,姜迢迢终于挨到了吃饭时间。
姜扬州原本想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杨临山好不容易才转学过来,开学第一餐,他可不想旁边坐着个电灯泡发光发热,于是无情拒绝了。
他又去问姜迢迢,但姜迢迢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杨临山,想了想,也委婉拒绝了。
受到双份拒绝的姜扬州悲愤不已,正想一个人去吃饭,胡君帆适时地冒了出来:“哥,吃饭去不?”
姜扬州看见胡君帆就烦,这小胖子笑嘻嘻的,每天就和他瞎套近乎:“去去去,谁是你哥!”
嫌弃归嫌弃,姜扬州还是勾着胡君帆的脖子,懒懒散散晃悠着去了食堂。
***
杨临山忙忙碌碌,打了两份饭,等坐下吃到第一口肉的时候,他眯起眼,舒适地喟叹:“还是芸北的菜好吃啊!”
“临山,我问你……”
姜迢迢刚张开嘴,杨临山就夹了块小排骨进姜迢迢的嘴里,笑眯眯的望向她:“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好不好?”
姜迢迢见他吃得开心,便忍住疑惑,低头吃起饭来,只是这一顿饭她却吃得食之无味,心不在焉。
杨临山见她餐碟里的饭菜几乎没动多少,叹了声气,将她带到了学生食堂门前那一排玉兰花树下。
姜迢迢仰头看了眼玉兰花树上一串串细小的玉兰花果实,只觉白驹过隙,时光飞快。
她隐约还记得,一年之前,也是在这个地方,姜扬州因她第一次月考成绩太差气得不行,说她不如去垣南读书好了。
当时她还很开心,那时候,她确实心心念念着想去垣南中学,她还骗姜隐她想去垣南和杨临山没关系,但她骗不了自己,她的确因为杨临山,才对垣南生出了一份执念。
一年之后,她没去成垣南,杨临山反倒转学来芸北了。
“我之前一直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杨临山神情有些挫败,“但你似乎因为我隐瞒这件事而生气了,刚才吃饭不解释是不想你更生气吃不下饭,但我好像做错了。”
姜迢迢看了看左右,见路上没什么人,上前一步,伸手揪住了杨临山的校服下摆,晃了晃,又晃了晃……低着头晃来晃去,就是不说话。
杨临山知道她这是还怄气呢,于是也任由她拉扯,乖乖将转学始末说给她听。
“其实我早就有转学的念头了……”杨临山说起这个时,总会回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一年来,无论姜迢迢是难过受伤被人欺负,还是开心喜悦得到奖励,她的所有事情、所有情绪,他都很难第一时间的参与和顾及,这对他来说,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但是我叔叔是我的班主任,若我贸然转学了,只怕他不仅会被校长为难,将来职业发展也会受到限制。”
杨临山从没和姜迢迢说过自己当初选择垣南中学是为了他的叔叔,这时他也还不知道杨致早在清明已经将真相告诉了姜迢迢,他没解释更多,只道:“所以当我确定自己要转学至芸北时,我就决定将叔叔也调过来。”
“调……调过来?”
杨临山不过一个毫无背景的学生,如何能随意认命一所重点中学的教师,何况一上来就是担任尖子班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对,我确实不能,不过我的成绩可以。”杨临山的嘴角勾起一个痞里痞气的笑容,但又很快收敛,“芸北校长答应我,只要我十六校联考能保持全科第一,就同意我的请求。”
若这时间跳转到杨临山刚上高中那会儿,他还真不一定有脸皮提出来,只是经过一年时间的证明,杨临山早已向芸市各校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无论是在垣南中学大小考试中稳坐第一,还是在几次联考中依旧保持着遥遥领先,他那挑不出错的成绩单,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样的学生,无论是哪个学校,都随时欢迎他的到来。
杨临山虽然说得云淡风轻,好似转学和为叔叔谋求职位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姜迢迢却突然明白,他之前所承担的压力,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
不管是来自家人,垣南中学,还是自身学业的压力……这些所有,他都一个人抗了下来,很“自私”的不肯和她分享。
姜迢迢突然就不生气了,实际上她也不是想生气,只是和杨临山撒撒娇罢了。
大约是被杨临山宠坏了,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连脾气都变大了。
“我不生气,你转学来芸北,我高兴都来不及呢。”扯着杨临山衣角的小手悄悄上移了一点,捏了捏他的手心。
杨临山很快将她的手抓住不放开,他的脸上重新展现出灿烂的笑容:“真的?”
“真的。”姜迢迢认真的点了点头,但她突然又想起一个更严肃的问题,她说,“临山,从前我只想着和你在一个大学,是我太自私了,其实我觉得你值得更好的,不一定非要陪我考厦大……”
“可是我觉得你就是最好的啊!”杨临山飞快地打断了姜迢迢的话,自从他和姜迢迢在一起后,似乎就无师自通的解锁了情话技能,从来不需要犹豫,张口就能来上几句。
“人都是自私的,我也很自私。”
杨临山抬起手,温柔地替姜迢迢整理了一下鬓间碎发:“你想和我在一起,难道我就不想吗?”
“可是以你的能力,考上清华也是没问题啊!”姜迢迢有些着急的说道,“如果你想和我一起看海的话,我们可以假期一起去的。”
从前姜迢迢觉得清华和厦大差不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在一起,但经过转学一事,她却恍然明白,原来以杨临山的能力,他真的值得更好的!
他也应该拥有最好的!
杨临山只看姜迢迢脸上表情,便大概猜出她心中在想什么,他捏了捏姜迢迢的鼻子,有些无奈道:“你若老觉得厦大比不上清华,那厦大的学子们可就要举着椰子来砸你了。”
“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若你实在希望我去读清华,那就陪我一起考清华的研究生,好不好?”
“可是……”
一束阳光穿透细密的树叶,晒在杨临山的脸上,令他的眼睛似乎也闪闪发亮起来。
“可是我真的太喜欢你了,迢迢。”
两人挨得很近很近,近到只要杨临山一低头,再微微弯腰,就能亲到姜迢迢的额头,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姜迢迢从来都说不过杨临山,虽然杨临山很多事情都会迁就她,但一旦是他认定要坚持的事情,就连姜迢迢都很难让他改变。
“好,那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姜迢迢反握住了杨临山的手。
“既然这样……”杨临山十分促狭地眨了眨眼睛,“先回去看看我给你买的化学试卷喜不喜欢吧?”
“啊……不了吧?”
……
夏日的热风吹过,穿着芸北中学校服的少年和少女脚步轻快地穿过那排瑟瑟作响的木兰花树,往教学楼走去,走了一段路,不知少年说了什么,竟逗得那短发少女咯咯直笑——
那是姜迢迢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夏天。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