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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外很嘈杂,把燕玖吵醒了,本来春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那种粘人的味道也没有了,本就是雨过天晴的好日子,重王殿里却传来一个噩耗。
段云梦掉到百兽潭里淹死了。
昨日还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言笑晏晏,如今已是天人永隔,燕玖怎么也无法相信,那一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忽然就没有了呢?
听见噩耗,燕玖一路跑到存放段云梦遗体的地方,已经被风夜痕守住,她到那里的时候,只有段云觞一个人在大殿里,燕玖想进去看看,却被守卫给守住了,还被风夜痕拦在了外面,推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上,说:
“你不该来这种地方,无论是这个大殿,还是大临城。”
燕玖恶狠狠地瞪着她,问:“她犯了什么错?她还这么年轻,为什么她一定要死?”
“你这是在怀疑我杀了她嘛?”风夜痕对她那样的眼神很是绝望,因为那是多么憎恶的眼神,不该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尤其是那个对象就是自己。
燕玖说:“所以你要怎么证明不是你做的?”
风夜痕说:“只是因为怀疑,你就断定那个人就是我。燕玖,你对我的成见太深我知道,可你不该这么不公平。被你的仁义道德冲昏了头脑,这就是你对这真相的态度?也罢,我也没什么好向你证明的。来人,将她拉走。”
“为何要拉走?”随声而来的是娿拉努,这两人,只要一见面就会内斗,燕玖松了一口气,抬头正看见娿拉努含着笑意看了她一眼,然后低身将她捞起来,说:“她是未来的皇后,理应同陛下在一起,看一眼怎么了?”
然后略过大祭司,他带着燕玖进了大殿,全然不顾风夜痕的阻拦。
风夜痕只好随了她,因为那不过是一具尸体,没什么好看的。
燕玖倒吸了一口冷气,揭开了裹着段云梦的布的一角,果真是她没错了,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是从水里刚捞出来的样子,上面还沾了一些水里长的蕨草,几缕发丝还黏在脸上,就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
燕玖想再看看下面,再伸手揭开布的时候,风夜痕却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推了出去,说:
“今天到此为止了,看了看了,离开吧!”
燕玖爬起来,理直气壮地冲上前去,道:“为什么不让我看她下面?”
风夜痕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小秘密,眼角瞥了娿拉努一眼,又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说:“我说没什么好看的,你何必触这个眉头!天女你今天真是闹够了,来人,送陛下和天女出去。”
燕玖不肯走,一脚踢开了那两个侍卫,刚要动手,风夜痕赶紧上来制止了她,骂道说:“你闹够了没有?”
燕玖跪在地上哭了起来,说:“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杀人那么好玩吗?”
“人固有一死。”接话的是娿拉努,他冷冷地穿过他们走进大殿,将那块白布盖过段云梦的遗体,说:“生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地方,亦是她的不幸,也许死了亦是一种解脱。”
燕玖道:“可是你没有权利去左右她的生死!”
她带着段云觞离开了,一个娇小而坚挺的身影,娿拉努对着那个背影看了许久,说:“我记得,你当年也是这般天真,总想到处当别人的救世主。”
风夜痕不理会他,走出了大殿。
燕玖回到重王殿,唤来了荒使,道:“今晚我还要再看一次段云梦的遗体,你有没有办法将宋时应弄进宫来?”
荒使说:“你觉得她不是自然而死?”
燕玖说:“一个有奋斗目标的人,是不会轻生的。”她的辛大少爷,她的弟弟,她的国家,皆是她所爱。
荒使说:“进宫容易,只是如果风夜痕和娿拉努肯定知道你晚上还会再去一趟。”
燕玖说:“第一趟我会先过去,引开他们,等他们走了以后,你就带宋时应进去。”
荒使不再说话,只好出宫去通知宋时应,只是这样还是太过于冒险,荒使可不喜欢这么危险的事情,为了保证事情又好又快发展,他就顺道拐去了闻人潋那里,将计划也告诉了闻人潋,闻人潋听完以后不作任何回答,荒使说:
“你就这个反应?”
闻人潋说:“玖儿要做的事,我没有办法阻止她,其实这件事也不难,你要真不放心,今晚你进宫的时候顺便带上我就可以了。”
这才是他应该有的正常反应,荒使松了口气,说:“这个有点难度,带一个宋时应已经够累赘了。”
闻人潋只是笑。
晚上,燕玖蒙着脸,只身闯入了存放段云梦遗体的地方,只是还未出去,巡夜的人忽然来了,火把亮了起来,她孤单的影子被照射到了屋子内,她退后了两步,就被一个强有力的手臂拉到了屏风后面,她不知对方是何人,几招反抗之后,被闻人潋摁到了地上,闻到他衣袖的香味,燕玖这才放弃了挣扎,问:
“你怎么来了?”
闻人潋说:“你怎么来了,我就怎么来了。我怎么跟你说的?在我没有彻底摸清他们的底子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刚说完你就忘了?”
燕玖说:“我没有冒险,我将风夜痕引开了。”
闻人潋只是觉得好笑,风夜痕和娿拉努明明是他引开的,就她那点小伎俩怎么能骗得过那两个人的眼睛,闻人潋说:“你要钓鱼,怎么能不抛出真正的鱼饵?你以为一块海绵能骗的住他们吗?”
燕玖说:“你用什么骗到了他们?”、
闻人潋说:“自然是鬼谷弟子的身份。”
燕玖惊叹:“那你不就暴露了?”
闻人潋说:“其实世人也基本能猜到了,不管是置身于光明还是暗处,我皆可行动自如。你的时间不多,宋时应人呢?”
“早就在角落里看着你们很久了。”宋时应和荒使二人一直趴在屏风后面,看着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着实不忍心打扰。燕玖脸红透了,好在如今是夜晚,没人看得出来。
荒使被派到外面接应了,屋内只剩下三人,燕玖给宋时应掌灯,黑灯瞎火,宋时应掀开了段云梦的遗体,经过了一天的放置,已经有了一股难闻的臭味,伴随着池塘里的腥味,宋时应将遗体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一会儿“咦”了一声,燕玖问:
“怎么了?”
“全身没有一处伤口,看着像是淹死的。”宋时应凑到段云梦的胸前,挤压了一下,好像没什么反应,他说:“肺部没有水,说明她在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了。”
燕玖问:“那致命伤是什么?总得有个死因吧?”
宋时应难为情地闷了一句话:“我想……解剖一下。”
这里本来就是停尸体的地方,有现成的解剖工具。燕玖看着段云梦,心中挣扎了许久,说:“你再看看,应该还有别的线索。”
这本来没有闻人潋什么事,只是他时不时也瞥了尸体一眼,在头发的地方发现了一些黏黏的东西,因为跟水混在了一起,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他问:
“这些是什么?”
刚才一直没发现异常,宋时应凑过去,触摸了一下那些透明的粘稠状物体,闻了闻,再顺着痕迹翻到了段云梦的头发内部,头顶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口子,他被吓得后退了两尺远,说:
“快走!”
这么说有结果了。
回到重王殿,几人在堂内围坐着,就瞪着宋时应。其实也就燕玖和荒使瞪着他,闻人潋还是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宋时应只好说:“这是一种蛊术,早就在段云梦的脑子里种下了,用于操控她的思维,以及提取她心中所想。不过南疆的巫蛊之术很是神奇,尤其是读心术和纵脑术。只要被种下此蛊,必死无疑。后来被禁用之后,会用的人并不多,基本上只有皇家的人会用。”
“你说什么?”燕玖不是没听清楚,而是一时无法接受。
宋时应说:“基本只有段家的人会用。”
也就是说,杀死段云梦的,就是段家的人。
可是段家没落了以后,就没什么人了,能接近皇宫的,除了段云觞,就是段王爷段离愁。这位王爷平日里深居简出,虽然在大临城却不怎么管世事。
“够了。”闻人潋说:“不需要查这个段离愁了。”
“为什么?”燕玖问:“难道你要我承认杀死段云梦的是段云觞吗?”
“这些都不重要。”闻人潋将她捞回自己身边坐下,安抚着她,说:“你很累了,他们段家的事同你没有关系。所以是段云觞还是段离愁杀了段云梦,你都不需要关心,不准再查下去了。这件事到此为止,荒使,送宋时应出宫。”
宋时应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荒使一把拉了出去,给他使了个眼色,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点头会意出去了。
大殿内就剩下了他们两人,燕玖觉得很凉,因为闻人潋的眼睛太冷了,她看着心更冷。月色透过窗子洒了一地,刚好就落在了闻人潋的肩上,隐隐约约能照射出他的轮廓,有些迷人,她低下头不再去看他,说:
“师父,你那边怎么样了?”
闻人潋捂着她的脸,笑道:“嗯,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