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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玖没呆多久就要回宫了,闻人潋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就让阿乔送她回去。
她本来就想好好在街上遛一遛,可是忽然碰见了辛二少爷和辛少夫人。自他们认识起,看见二人同框的次数鲜有,她一个救命恩人,几番救了辛少夫人的命,可是她看起来并不是太友好,燕玖倒是不大介意她记得不记得,毕竟世态炎凉,又没谁规定我救了你你就得对我感恩戴德,但是经常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她,她倒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燕玖只想悄悄路过,不想又被挖苦一番,想不停下来都难,远远就打了个招呼:“哟,这不是燕姑娘吗?听说你最近生病了,你师父可将你好好护在温柔乡里了。我说你可是摊上了一个好师父!”
燕玖真想说如果她觉得好就给她好了,她不作任何言语,而是努力挤出一张笑脸面对着她的靠近,行了一个君子礼。
如此端庄有礼,又是名士之徒,怎么看都是知书达理女儿家,自己青楼的身份一比,果真是逊色了几分,怪不得辛家的两位少爷都为她争来争去的。大概是与生俱来的的那种自卑感和嫉妒,使得她对燕玖一点也友好不起来。
“你受伤了?”这一拱手,辛二少爷就看见了她手上包扎的伤口,纱布虽然敷药了,却还有一点血渗出来,看起来伤的不轻,她的整个手还有些发肿,被辛二少爷一拿过来捏了一下,疼得叫出声来,辛二少爷这才放开她的手,发觉自己冒失了。这才道:“我给你上药。”
燕玖尴尬一笑,闻人潋才刚拆了一次,是每个人都要把她的伤口拆一次重新上药才肯安心吗?那她得把这些人召集在一起给她上药,她说:“刚敷完药,不碍事了。”
只要他不碰就不碍事了。
谁知道,这个场景刚好给宋时应看见了,他只是远远看着,就晓得他们三个有猫腻,拍着掌靠近在看热闹,燕玖眼尖一点才看见他,瞪了他一眼,让他赶紧过来解围。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过来给燕玖行了个礼,对于其他人,他可没有行礼的必要,说: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辛少夫人看了一眼宋时应,看起来又是认识燕玖的,问:“这位公子看着倒是面善得很,看样子不是昭国人士,怎么?也是燕姑娘的朋友,从南尞来的?”
宋时应听着这火药味的话,看着燕玖的脸色一脸懵逼,迷迷糊糊答:“正是。”
辛少夫人说:“人都说南尞水土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今这几位从南尞来的客人都是这般俊俏,看来有机会真得去那边走走,长长见识。”
燕玖说:“夫人若想见美人,那得去大新王朝,听说那里崇尚美色,自然是汇聚美人的地方。听闻大新王朝的前任君王容说就是这世间罕见的俊美无双,夫人若是有幸见得他一面,怕是死而无憾了。”
辛少夫人听得很不是滋味,论暗地里嘲讽,她当真是更胜一筹啊!
大新王朝的这个习俗,四国都有传闻,只是路途太过遥远,许多慕名而去的人后来都没回来,神秘程度也就仅次于娿拉努的面纱。
匆匆挥别了辛家二人,燕玖和宋时应在街上走,随口问起了他案件的进展,按照之前的种种线索一路摸索,其实他已经知道西宫采就是难民营实践的操作者,只是这其中的关系千丝万缕,又关系到闻人潋,又关系到昭国内部,所以他才来昭国寻找线索。
燕玖听过他的分析,说:“关于龙寒草,我有一个线索,刚好就在南疆,一个叫莫心柳的。不过你要小心,她的性子很直,脾气也不好。查案嘛,你得另外动动脑子套她的话。”
“套话可是我的强项!”宋时应问:“陛下是怎么知道她的?”
燕玖说:“去年疾王李长琦之案时她就被牵扯进来了,不过是昭国的人,所以那时候先帝没有继续通缉他们。龙寒草不好种,要炼尸毒得需要非常多的量,这个数目,莫心柳是有能力的。可是……这跟闻人潋有什么关系?”
宋时应说:“陛下不知道吗?当初陛下派送给我的那些暗卫全都没派上用场,后来是闻人潋麾下的官姝姑娘一路护送我到琉都的,虽然出发点是好的,可公私分明,闻人潋肯定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燕玖一路惊叹宋时应的逻辑,一路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讯息,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干预了,那这个局的涉及范围未免有点广,于是她就很难摸得到头绪。
反正也一时没有头绪,宋时应问:“陛下什么时候回南尞?”
“怎么了?”
宋时应说:“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朝中有郑相坐镇的确无需担忧,可陛下帝位尚未稳固,陛下不可贪恋真相背后而忽视潜在的威胁。你可知,这背后有多少只手在搅弄风云?云开月明不是靠守着便可以,陛下手中火炬亦可驱散。”
燕玖看着天际感慨:“快了,再等等。”
还差一点点,等所有的线索都就位,她要一个一个真相挑开在面前。
燕玖行走到一间卖书画的地方,借了一些纸和笔,写了一封书信,说:“我进宫以后就很难见上面,你一个人效率未免有点低,我这边接到消息,小玉很快就到大临城了,查案的事情你可放心吩咐她,到时候将我的书信带给她她便知道了。”
宋时应接过书信,笑道:“作为陛下要亲自到龙潭虎穴去,作为臣子都觉得羞愧。”
燕玖说:“我是你们的精神领袖嘛!不作出点贡献你们怎么服我?我记得你当初就没怎么服我,我是女子,也有自尊心的,自然要证明我会是你的明主。”
“其实早就证明了。”宋时应说:“我见过你的胆魄,的确是那个可以在琉都号令千军万马的人。无论你走什么样的路,你得看得到光明。”
燕玖听着这些矫情的话耳朵都起茧子了,她打着哈哈起身,说:“我要进宫了,这个给你。”
一块小金牌,薛明靖身上有一块,薛怀亦身上也有一块,这是……象征友谊的牌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牌子收进怀中,燕玖瞥了一眼,说:“只能用一次,好生使用!”
宋时应挑眉,等她走后又将牌子出来看了一会儿,发现并没什么差别啊!
今天真是事件的高发时间,燕玖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迎接她的人竟然是段云梦,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好像就是来接她的。
她有点害怕,挺了挺胸才走过去的,道:“公主殿下!真巧!”
段云梦说:“不巧,就是来等你的。”
可是她们并不熟啊?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干笑了两声,悠悠地跟上前去。段云梦走在前面,空旷的大殿只有外部有士兵,只剩下她们两人行走,就算说话,大老远也不可能听得到的,她说:“你很快就是昭国的皇后了,我是该同你处处感情呀!”
燕玖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得继续苦笑,段云梦忽然停下来,说:“那日在辛家庄,我见姑娘绝非凡辈,既然是云觞指定的人,必定能救云觞,让他逃离他的宿命。”
“宿命?”燕玖只觉得心中更加苦涩,天地万物,芸芸众生,谁不是在煎熬之中?就连她也逃不掉她的宿命,怎么还救得了别人?她说:“既是宿命,那便无法改变。”
段云梦说:“可他还是个孩子,不该卷入政治的斗争之中。”
燕玖说:“我师父卷入政斗之时,才六岁。公主殿下若是真为陛下着想,那就让他随了他的心走,让他完成自己的使命。而公主殿下所要做的,就是要从辛家庄中得到的信息来巩固他的地位,这才是保护他。”
段云梦看起来很失落,在夕阳西下的暮色里显得有些苍凉,好看的眸子注视着她的眼睛,说:“你并不打算帮他?”
“不如我们做一笔交易。”燕玖还是对她那双眼睛动容了,她说:“云觞我想救,可我对娿拉努和风夜痕的的事一无所知。你在昭国长大,二人对你来说必定是如影随形。帮我亦是帮你自己,也是帮云觞。”
段云梦拉着她就走,说:“今天我就告诉你我所知道的,我不知道的,我会打探之后再告诉你。”
一个晚上,段云梦都待在她住的宫里秉烛夜谈,屋外雷雨阵阵,嘈杂得听不到任何人靠近的痕迹。
也是那个晚上,燕玖才晓得一些事情。那些风夜痕的故事里她不曾参与的那部分,还有关于娿拉努的传说,昭国大祭司的传说。
那个晚上,窗外电闪雷鸣,段云梦离去之后,她心神不宁得无法入睡,段云梦坚定的样子在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次,其实她也知道,段云梦从来不畏艰险,在她去见辛家大少爷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没有一个公主肯有她这样的不畏艰险,所以她愿意帮她,也是在帮自己。
那不过是在成全自己的心罢了。
她想,明天一大早起来,她要跟段云梦说别的事。
可是当第一抹天光划过窗台,迎接而来的是穿过宫墙那一串串疾走的脚步声……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