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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玖想了想,说:“声东击西未必有效,万一敌人不上当,敌军的兵力又是我们的好几倍,我们反过来被围的话就危险了。”
袭蓦城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另眼相看,低头看着她,说:“你有什么良策?”
“有没有对这里天气特别熟悉的?”燕玖问,问了半天,结果才想起来醉翁在这山谷中待了不知道多久,对这里的天气了如指掌,据说这个月色,明晚将会起大雾。
燕玖立即得出了一个计策,说:“那么突袭行动就定在明晚,我们分两部分人行动,一部分人去将被我们引开的追兵引回来,一部分人将守城兵引来,在林子里伪装成功之后,我们的人从两边撤离,返回琉都。”
班溪没明白,这算什么好计策。
不过袭蓦城听懂了,沉默了许久,只赞好奇谋。
过了一会儿,班溪也听懂了,瞪大了眼睛看燕玖。
一旁的郭怀亦还在迷茫,班溪给她解释说:“雾很大的时候,即便是举着火把,能见度也很低,而我们少部分人将他们引入林子,他们会以为林子里的敌人就是我们,可是等他们发现他们杀的是自己人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进了城,而他们的兵力也会损失过半。”
郭怀亦惊叹。
离战役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令人费解的是,燕玖已经开始让人在林子里砍树,几乎动用了这里所有的兵力,袭蓦城自然不解,但是也没拒绝。
砍那棵树,砍多大的树,那棵树应该放在哪里,都有严格的计算,班溪看了半天还是茫然,终于忍不住走过去问:
“你砍这些树要干吗?小草也有生命,我们要爱护它们!”
燕玖说:“布阵。”
这是她跟闻人潋所学。
闻人潋从来不排没有用的局,她后来知道的时候,开心不起来,原来他下的每一局棋,都已经无形将本事教给了她,她也在潜移默化的吸收了这些知识,并且有一天还是派上了用场,她只是在想,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什么事是闻人潋办不到的。
她对班溪说:“你听说过奇门遁甲吗?”
“奇门遁甲?”她点了点头,听说过这个玩意,但是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或者是听说过,但是没见识过,又摇了摇头,说:“听说那是黄帝打仗的时候,九天玄女将她送给了黄帝才让他打败了蚩尤,不过这些都是传说,真的有这玩意?”
燕玖说:“有的。”
奇门遁甲是奇门、六壬、太乙三大秘宝中的第一大秘术,为三式之首。本来是用来道家用来推测占卜所用的阵术,共有四千三百二十局,后改良为一千零八十局,到周朝时姜尚因为行军布阵的需要压缩为七十二局,汉代的张良得黄石公传授后,再次改革,成为现在使用的阴遁九局、阳遁九局,共十八局。
后来应用于战争,四两拨千斤,百战百胜、无往不利。
奇门遁甲之玄妙,她所知道的只是皮毛,如今她要在这个小树林里,做一个八卦阵,有她自己的考量。
八月十五,明月当空,迷雾将琉都外的树林笼罩,袭家军骑兵营分两队行动,将西沅北骁联军带入了树林八卦阵,从两头撤离,不费一兵一卒回到了琉都,燕玖则是借着鹍鸟的力量盘旋在小树林上空,开启了八卦阵,将三万联军困在了小树林里不得外出。
本来以为对方会互相厮杀,可是里面并没有传出打斗的痕迹,那一地带往后就显得有些神秘,连出了小树林之后的联军至今觉得茫然又惊恐。
得知袭蓦城和班溪的军队已经进了琉都,领导的将军才醒悟过来,说:“速速将此事禀报王上。”
他们今晚,本来是要经历一场厮杀,可是这个八卦阵却护住了他们所有的人,他抬头看了一眼盘旋在上空的鹍鸟,果然,上面站了一个人,那个身影很小很瘦弱,站在极高的地方俯视他们,赵吾念第一次觉得自己像只蝼蚁。
等到燕玖回来,班溪听说林子里的事之后大发雷霆,直接找到了她,将她一把摁在墙边,骂道:
“你布那个阵,是想阻止这场自相残杀吧?我们布了半天的阵,就是为了保护他们?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燕玖说:“我本来就没想杀他们,自相残杀……有点残忍。”
班溪一听,更火大了:“是,有点残忍,可是行军打仗就是这么残忍!你不杀他们,他们不知道,更不会记着你的大恩大德,而且,明天他们就会将琉都团团围住,到时候我们就会死个干净!”
燕玖说:“总会有办法解决,杀戮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班溪说:“天真!”
她才刚刚觉得燕玖可爱,现在她做的这一茬,简直要气死她了。她打仗多年,手里染了这么多鲜血,她当然不能理解燕玖,燕玖说:
“我不是当兵的,只晓得我们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不杀人,更不想将自己的手弄脏。”
“你是说我手脏是吧?”班溪本来火就大了,抄起长枪就来,燕玖晓得她今晚是有多愤怒,也随地捡起了一个能当武器的棍子,将她的攻势拦住,这一不打她还不知道,原来燕玖的本事竟然这么大,才几招下来,她就已经感觉到明显吃力,但是本来就是她先打起来的,忽然败下阵来很没面子。
她本来就冲动,经过这几招出气,她也冷静下来了,袭蓦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使上了吃奶的力气大喊:
“班溪你给我住手!”
班溪这才停了下来,也有些庆幸,她怎么就这么冲动,抄起家伙就要打燕玖了呢?她有点后悔,不知道燕玖是怎么想的。
可是刚骂完人,她不能就这么道歉啊,扔下长枪就走了。
醉翁走到她旁边,说:“走吧,我们去天字一街。”
听说她冲开了敌人的封锁线进了城,高兴的不只有薛明靖一个人,像是承载了诸多人的希望,大家都有些激动,道:
“我就知道,小燕先生是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
“是啊!”燕玖说:“这位是醉翁先生,他医术精湛,有了他,这次瘟疫一定能治好!大家不要放弃希望!”
这一个晚上,月明星稀,一片银白色笼罩着琉都,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今天是八月十四啊!
可是琉都人并不知道中秋,她在醉翁旁边打下手,听说了琉都城门的动静竟然是为了将医生护送进城之后,不断有人往天字一街涌,守城军派了一部分人将这里的秩序维持,也有许多大夫听说了这里的事迹,三更半夜跑来帮忙。
直到凌晨,才将所有的病人都安顿好,她和几个大夫坐在篝火旁休息说笑,不少人从家里送来了食物,燕玖觉得今晚月色很好,就跟他们讲起了她的家乡中秋节是怎么过的,越来越多人围了过来,大家有说有笑。
有个大婶提议,说:“刚好我家里有些材料,不如我们就做你说的月饼如何?”
更多的人表示赞成:“我家里很近,院子也很大,还有一口很大的锅,我提供场地!”
一场病灾搞得大家死气沉沉,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今天是中秋,今晚要搞活动,大家都很踊跃,要参加进来,在隔离区外的人其实也一直关注这里的状况,他们有家人在里面,偷偷跟里面的人讨了一下月饼的做法,也聚众表示要做月饼。
似乎,琉都的一切都沉浸在过节的喜庆中。
傍晚,班溪受隔离区外面的人所托,将他们做的月饼送了进来。
有个小孩看到月饼,哭了出来,说:“我还以为我娘不要我了……”
所有的人眼眶都红了,燕玖还在给身边的一个人切脉,说:“是啊,大家都等着我们出去,我们更不要放弃希望,早日康复,回到家人身边重聚!”
一个城,两片篝火,被隔离的两种人,一个月亮,一条心。
袭蓦城都不知道,原来,战争不能办到的事,她办到的,她轻而易举让所有的人心连在了一起,围着火炉吃月饼赏月。他站在城墙上居高临下望着整个琉都,心里有诸多感慨。
班溪将两箩筐的月饼提上了城墙,道:“这是琉都的百姓给大家做的,大家守城辛苦了,轮流来领,军中简陋,凑合着过吧!”
她拿了两个走到袭蓦城旁边,给了他一个,同他对望着这轮月亮,说:“有时候我会觉得今天遇到的事像个传说,你说我们征服过那么多的城池,可是从未像今天一样,还会有百姓给我们送吃的。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瘟疫,隔离区外面的人会主动帮里面的人。”
袭蓦城说:“也许很多人有这个心,只是一直没有一个人敢做第一个人,有一种感情,能让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班溪说:“这么说,还得感谢她?一个那么小的肩膀,可以做这么厉害的事!我从今天开始佩服她了。不对,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就佩服她了,她那时候给你缝伤口,可是手一直在发抖,完成了整个过程。”
袭蓦城忽然觉得自己的伤口很疼。
他能活过来,本来就是一个奇迹,他说:“有一种人,生来就是为了创造奇迹。”
他们当然也不知道,他们就是别人口中的奇迹。
班溪说:“你知道吗?小燕布了一个八卦阵让城外的人无死无伤的事,传遍了整个琉都。”
袭蓦城说:“所有的人都在传她仁慈?”
“没错。”班溪说:“她的确仁慈,可是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就不像一件真的事了,倒像是有心人所为,有人想让她成为一个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