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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思依下唇被她发了狠的咬着,上了唇膏的双唇慢慢透出一丝血色的红。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她拿出了一张盖了公印的纸出来摔在了叶清欢的身上,声色狠厉,“不娶我,怎么把我当活体的移植器官宿体!”
叶清欢颤颤巍巍的接过,从上到下一目十行浏览了一遍,微张的嘴就再也合不上了,她难以置信的看着母亲和弟弟。
“配型报告?”
那张单薄的纸上,赫然显示的是叶清平和姜思依的身体各个器官配型报告,结果显示姜思依完全可以作为叶清平的器官移植的供体。
叶母的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拿到这个?”
话一出口,她豁然想起方才站在姜思依身边的段启来。段启是叶清平的私人医生,他的确有权限看到这份报告。但此刻,她也无暇去追究段启的责任。
“叶清平,你实话告诉我,这件事,你知道吗?”
姜思依咬着下唇,竭力遏制着自己内心的惊恐,但她用手紧紧攥着的报告却暴露了她的波动的情绪。
说来可笑,时至今日,她居然还在期待。
她期盼着从他嘴里说出的是否定的答案,只要他说句不知道,哪怕只是摇头否认,她都可以自我开解。就像关于哥哥的心脏那样,在段启没有拿出录音铁证时,她对段启的话也是全然否定,一个字都不信的。
可惜的是,世事总无法尽如人意。
叶清平抬手拂上那双在他眼前苍白颤栗的手腕,嘴里说出的话却宛若晴天霹雳,不留情面的劈在了姜思依的身上。
“我知道。”
事实上,他不光知道,这还是他亲自应承下的条件。
在叶清平的计划中,这只是为了获得母亲认可的妥协而已,绝不会有面世落实的一天。他甚至想好了,今晚过后将这件事告知姜思依,并让她收回器官捐赠的法律授权,万无一失。
但此刻,在他身上已经有了抢夺她哥哥心脏的前科时,他的解释已经苍白的连说服他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了。
姜思依抽出自己的手,跌跌撞撞的后退,却因为步伐踉跄而她又穿着繁复的婚纱,一下子狼狈不堪的摔倒在地。
叶清欢伸手想要去扶起她,却被避开。
这次,叶清欢也没有勇气再尝试。
说实在的,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颜再面对眼前的女孩了。在无尽的污秽和不堪之后,再多的关怀只会显得他们这一家人更虚伪而已。
姜思依挣扎的站了起来,让自己站的笔直。
她遍布泪痕的脸上此刻毫无表情,冷静如刀,平静的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人类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望向叶清平的目光已经不复柔软怜惜,波澜无惊的像在看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纸张在她指尖被缓缓撕碎,随着而来的是足以撕碎人心的声音。
“想要我的心脏吗?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了。就算我死,也绝不会让你们得逞。”
叶清平抬眸看着空气成片飞舞的散落的碎纸,忽然觉得这些碎纸就像是一片片破碎的刀剑,一片接一片的,精准狠厉的穿透了他的心脏,汩汩鲜血因此不受控制的肆意流淌。
撕心裂肺吗?
叶清平想,他大概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了。
——
姜思依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坚定的往门外走。
她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屋子虚伪的让她恶心的人。
只是走了两步,她的脚步却突然顿住。
与此同时,一直一动不动站着的叶清平却忽然朝着她的方向动了两步,他的动作不大,但在气氛禁锢的屋子里却格外明显。
姜思依转过身来,动作果决的从左手摘下了钻戒,然后伸手放到脖子上,用力一扯。
“叶清平,我们完了。”她说。
随后,断裂的银杏叶项链和淡蓝色的钻戒一起划破空气,砸在了叶清平的脸上。
而这一切,都不再引起姜思依的注意了。
……
段启等在门外,他的脸上是鲜红的巴掌印,痕迹之深足见打人者的用力。他百无聊赖的听着宴会厅外传来的喧嚣渐起,嘴角是阴沉的冷笑。
咯噔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白色婚纱首先映入视野。
“段启,谢谢你救我一命。”
姜思依简单一句话,段启顿时就明白了里面的状况。
同样理解的,是捂着手腕抽气,满脸焦急不耐的乔妍。她探头往里面搜索了一圈,没能看到叶清平的身影,却听见了叶清舞的惊声尖叫。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
……
姜思依拖着长长的婚纱,浑然不顾宴会厅内诸多宾客疑惑打量的眼神和窃窃私语的讨论,一步接一步踩在本象征着幸福的红毯上,麻木缓慢的朝着正门外走去。
无所谓了。
都无所谓了。
姜思依仰望着天空上飘然落下的白雪,忽然觉得胸口空荡荡的有股寒风呼啸而过。不是难过,也不是伤心,就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强行剜去,而她一时却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
她的脑子也变得空荡荡的。
街道上,繁忙的汽车飞速驶过,只留下一股热烟,却温暖让她想要触碰。
姜思依踩着银色的高跟鞋踏进雪里,婚纱的白色裙摆与地上的积雪连成一片。一瞬间,仿佛苍茫的大地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
“你干什么?为了他寻死,岂不是顺了他们的意,让人趁着你将死未死的时候摘走你的心脏!”
段启拦腰把姜思依拖回了安全地带,乔妍也在这个时候赶到。
“姜姜,叶三晕倒了,你不去看看吗?”
“他有什么资格。”段启冷笑。
“段启,你给我让开,我要和姜思依说话。”
“你又有什么资格!”这句话,段启说的咬牙切齿,语气中是被欺骗的愤懑和怒意。
乔妍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愧疚赫然,是对姜思依,也是对段启。
“是你删掉了段启发给我的邮件。”姜思依的声音从身后幽幽传来,语气是肯定的陈述。“那段时间我们在美国,只有你动过我的电脑。”
“我……”乔乔开口,却支支吾吾的字不成句。
因为她很清楚,姜思依说得是对的。她本来只是看到发件人是段启便自作主张的打开,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无心之失无意间撞破了惊天秘密。
那一瞬间她想到的是,叶三好不容易等到他生命的温暖……
既然那些陈年往事已经发生,为什么要让死去了多年的人和过往的恩怨阻拦他们未来的幸福呢。
“乔妍,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愿意为我上刀山下火海吗?”
“我是说过,但是……”
“我不奢求你为我做到那样的地步,但你怎么眼睁睁看着我跳进去,就是一声不吭呢?”这一瞬间,乔妍归国开始的反常都有了解释。
“嫁给叶三不是刀山火海,你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他那么爱你……”乔妍扶着姜思依的肩头,语无伦次的解释着。
“爱我……你们还没有骗够吗?”
乔妍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乔小姐对爱的定义还真是特别啊,非要等到我妹妹躺在手术台上,被人无情的摘走心脏,才肯揭下虚假的面具吗?”
——
滨州花园国际酒店内。
Sue眸色清寒的听完了段启的叙述,手里的酒杯重重的砸在了桌面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段启起身告辞,sue送他到门口。
“段先生放心,因为这件事引起的所有后续后果,我们家都会一力承担。您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法律上,都请尽管开口,我非常希望能略尽绵力。”
段启眸色微冷,似乎想起了什么,片刻后轻声道,“多谢。”
两人握手告别,段启又回过头来,“最好一刻钟都不离的盯着她。”
Sue点点头,“放心。”
回到卧室,推门就瞧见地上被遗弃的婚纱,虽然凌乱但仍旧不失独特设计的美感。Sue垂眸打量了片刻,嘴角勾起冷笑,继而毫不留情的踏着高跟鞋踩了上去。
“睡着了?”
没有任何的回答,但Sue知道,背对自己的地方有双眼睛无神的睁着。
Sue也不气馁,换了英文说,“谁都有认人不清的时候,不过你懂得及时止损,我为你骄傲。今天你可以稍作休息,饿了自己出来吃东西。”
灯和门一起被关上,屋里再一次陷入黑暗。
姜思依一动不动的埋在枕头上,任由黑暗侵入她的身心。
……
Sue其实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
她为数不多的耐心,都用在目标明确,未来可期的人和事上。沉溺痛苦,自甘堕落,萎靡不振,都不值得她浪费多一分钟的时间。
而作为姐姐,她自认在姜思依身上付诸了前所未有的耐心等待。
被伤害了伤心难过很正常,但放纵也是要有限度的。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姜思依每天吃过东西就待在屋子里沉睡,并没有出现任何自我伤害的行迹。但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无论周边发生了什么,她都保持安静无动于衷。
不得已,Sue邀请了心理医生前来。
但姜思依拒不交谈的态度,让心理医生也无计可施。心理医生告诉Sue,这是典型的自我逃避,除非她决定开始面对,否认谁也帮不了她。
送走了心理医生,Sue的忍耐力终于到达了崩溃的临界。
把姜思依从卧室里拉了出来扔在浴室里,Sue毫不留情的打开花洒对着姜思依的脸喷了过去。
下了雪的冬天,即使屋里暖气充足,人体乍然被冷水冲击立刻就因肢体自我保护机制起了反应。
姜思依缩着身体下意识的躲避着Sue喷过来的冷水,但浴室不大,她很快把自己逼入了角落,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