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文学 www.29wx.com,最快更新农门丑妇 !
外头的雪花越飘越大,盼儿冷的直抽凉气,忍不住一个劲儿的搓手,因为天寒干燥的缘故,她一双手冻的通红发紫,少不得拿点脂膏掺了泉水后仔细涂抹着,也省的皲裂起皮。
低头看着那盆文君听琴,盼儿犹豫了一会,见面前的老爷子脸色称不上好,赶忙道:“不如将这些花养在别处试试,若好了,就证明是暖房的问题,要是并无好转,可能就是别的原因……”
老爷子点了点头,突然盯着盼儿,道:“大冬天干嘛戴着帷帽?冷风一吹那面纱就直接吃嘴里去了。”
盼儿没吭声,她这张脸上的伤疤自打彻底消失后,林氏就让她戴好了帷帽,当时林氏以为齐川死了,母女俩具是寡妇,一言一行都必须谨慎,不能有星星点点的不妥之处,否则都能被村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以至于一连戴了这么些日子的帷帽,她早就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倒是没想着摘下来。
找了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帮忙,把装了文君听琴的花盆抬到了别的屋里,这屋中虽然没通地龙,但放了两个炭盆子,比起盼儿跟林氏家里头还要暖和些,文君听琴的叶子有些打蔫儿,盼儿往里头滴了一滴灵泉水,弯腰仔细盯着,足足盯得眼睛发酸发胀,这枝条叶脉依旧鲜嫩饱满,半点儿不似刚刚在暖房里生机流失的模样。
老爷子手里头提着一壶酒,掀开帘子走进屋,眼神在那花盆上流连了一下,觉出味儿后便道:“看起来还真是暖房出了毛病,我说怎么养什么死什么……“
明明这老丈说自己不是忠勇侯,但在府中行走却十分肆意,对待这些花草也万分珍视,跟石掌柜描述的老爷子可谓是一模一样,盼儿越看这老丈心底疑心越重,忍不住问道:“您既然不是侯府的主子,怎么一点不守规矩?“
手里捏着壶嘴儿将澄澈的酒液往口中倒,老爷子咂巴咂巴嘴道:“谁告诉你我不是忠勇侯府的主子了?我只是说自己不是忠勇侯而已,现在的忠勇侯是我儿子……“
盼儿手里头端了一碗热茶,听了这话差不点将茶汤给喷出来,眼前这老爷子身上穿着灰褐色短打,跟侯府里小厮的衣裳没有多大差别,再加上他在暖房中伺弄花草,盼儿哪里会想到这位竟然是忠勇侯的亲爹?
手一晃,滚烫茶汤从茶碗中溅了出来,将满手的雪腻凝脂烫红了一片,盼儿不住的倒抽冷气,恨不得赶紧倒出些灵泉水来涂抹,偏偏那老爷子就在一旁,灵泉水乃是世间难得的稀罕物,这一点即便盼儿是从山沟沟里出来的村妇,也能想明白其中关窍,自然不敢将灵泉水显露在外人面前。
老爷子见状,直接叫了两个丫鬟进来,其中一人手中拿着巴掌大的瓷盒儿,将勾画青花藤蔓的盖子打开,指尖蘸了些透明的淡绿色膏体,直接涂在了盼儿烫伤的皮肉处。
原本伤口火辣辣的刺痛,这药膏倒是冰冰凉凉,一涂上那股沁凉滋味儿直接渗入到皮肉之中,将疼痛缓解一二,虽不能全然消除,但却比一般的医馆里卖的药膏要强上许多。
“这东西不错吧?乃是我亲自在园中种出来的芦荟,用大锅蒸煮,弄出透明的脂膏出来,再混了清亮消肿的药汤,最后装进盒中,便成了此物……”听到老爷子那副志得意满的语调,盼儿暗自撇撇嘴,她倒没觉得这药膏有何神奇之处,还比不上她的灵泉水好用。
按着老爷子的吩咐,小厮们将暖房中所有的珍品全都挪到了这间屋子里,由盼儿带着四五个丫鬟在此地看着,谨防别人对珍品动了手脚,而暖房外头也围上了一群身着甲胄的侍卫,乃是忠勇侯麾下的好手,整齐划一的进了暖房,房中的一砖一石都没有放过,仔细排查,差不点将房子都拆了开,终于找到了些不寻常的物件。
暖房下通了地龙,其实就是烟道,这些烟道连接着后院一处专门烧柴的仓房,烟气夹杂着热气顺着烟道传入房中,既能起到取暖的功效,又无炭盆子带来的烟火气,老爷子也是怕炭盆熏坏了他的宝贝,这才耗费重金建了暖房,岂料烟道里头竟然藏着大量的朱砂,每当有热气通过时,朱砂便有消融些许,化为液气涌入暖房中,人吸得少量虽不明显,但这些娇贵的珍品可经不起折腾,所以才会如丧失生机般干瘪枯黄。
朱砂乃是方士炼丹的主料,十分贵重,寻常人极少能够买到这些分量的朱砂,甚至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到了烟道之中,其中要是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有关这些事情,自然有忠勇侯府的人来处理,盼儿的日子倒是清闲的很,每日在屋里照看着那些珍品,时不时还有丫鬟送来厨房的点心,侯府里的厨子手艺当真不差,林氏最拿手的是腌菜,做其他吃食味道不过稀松平常,但加上灵泉水后,又能升一个档次。
西街余家。
嫩生生的小娃抱着桌腿,扯着嗓子嚎哭着,双目如同泉眼般,泪珠儿大滴大滴的往下涌,把衣裳打湿了一片。
“娘,我要吃栗子糕……栗子糕!”
余刘氏在棉布围裙上擦了擦手,用力在儿子屁股上打了几下,口中骂道:“吃什么栗子糕,一块糕足足十文,你昨日吃了一回,今日还吵着闹着要吃,你怎么这么馋?”
一旁的余婆子看到儿媳妇打孙子,心疼坏了,几步走上前,一把将小娃抱在怀里道:“不给买就不买呗,打虎子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有个孙子,你总不能这么折腾我们老余家的根儿……”余婆子笑的满脸褶子,伸手擦了擦虎子脸上的眼泪鼻涕,抱着他往外走:“奶奶给你买糕……”
一边说着,祖孙俩一边往外走,余刘氏气的狠狠将腰间围着的围裙扯了下去,看着慢悠悠吃茶的相公,恨声道:“你看看你娘,日日带着虎子去买什么栗子糕,虎子才三岁,街上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万一吃坏了闹肚子该如何是好?”
男人见妻子动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倒了一杯茶端到余刘氏面前,从怀里头摸出了一个纸包,纸包上有点点油渍,余刘氏气哼哼的接过来,先喝了一口茶,将纸包打开,看着里头晶莹透明的淡黄色糕点,透着馥郁香甜的桂花味儿,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馋意,轻轻咬了一口,便听男人开口:
“这也是林氏做的桂花糕,听说女子吃进肚后,最是美容养颜,咱们家虽然条件不算好,但吃些糕却耗费布料多少银钱,你日日为家中操劳,吃冰糖桂花糕对身体也有好处……”
余刘氏虽然嫌弃这冰糖桂花糕算不得便宜,但她心里却清楚,林氏摊子上的糕点,因为滋味儿好,每日都得排上许久的长队,才能将糕点买到,相公耗费那么多心思,如此情真意切,她也不好辜负了,之前她也听说过林氏做过这样的冰糖桂花糕,只不过名中带了冰糖,因怕虎子吃坏了牙齿,余刘氏便一直没敢买,只选了栗子糕给小娃当零嘴,今日倒是头一回见。
此刻将这冰糖桂花糕一入口,淡淡的清甜味儿在嘴里弥散开来,甜而不腻,香气浅淡,并不似普通糕点那样噎人,反而像含着蛋羹似的,用舌头轻轻一抿,即在口中化开,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蔓延开来,一直弥散到小腹之中,原本余刘氏并不信冰糖桂花糕能滋养身体,但尝了一块后,她倒是觉得没有先前那么疲乏了。
“就你嘴甜……”余刘氏嘟囔了一句,吃了口茶后,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之前被婆母跟儿子气了一通,她心里头正憋着火呢,此刻火气便如同冬雪遇上滚油般,直接消失的一干二净。
自此之后,有相公哄着,余刘氏倒是每日买了几块糕回来,家里人每个都能分食一块,连着吃了一个月后,余刘氏觉得面上的雀斑比先前要淡了不少,皮肉也变得越发匀净细腻,虽然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那冰糖桂花糕的功效,但只凭着糕点的好滋味儿,花十文钱买也算值了。
余家的事情盼儿自然不会知晓,她日日在忠勇侯府里呆着,在傍晚前会回到家里,帮林氏弄糕饼熬老汤,每日不断的往里头滴几滴灵泉水,量虽不多,却胜在源源不断,如此一来在摊子上卖的栗子糕与冰糖桂花糕,味道自然不差,回头客也不断增多,有时林氏自己都忙不过来,好在东西卖完后便能收摊走人,倒也不算太麻烦。
如今天气一日比一日冷了起来,盼儿也不忍心让林氏出门摆摊,好在日前得了五百两银子,歇业几日,找一间合适的铺面给盘下来,呆在屋中倒是比日日出摊强了不少。
为了寻铺子,盼儿还特地跟忠勇侯府的石掌柜告了假,准备花一整日功夫,将铺面找好。之前租房时林氏就找过牙婆,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与其费心费力的亲自打听,还不如使了点银子,直接从牙婆那处找到商铺,既省时又省心力。
跟着林氏按着先前的路,直接将站在街上的牙婆找了,母女俩说了要求后,那牙婆不由滋滋称奇,毕竟这娘俩儿进京还不到三个月,竟然能攒出这么一大笔银子,还打算置办铺面了,这份魄力可比普通男人强上许多,加上手头宽裕,自然是得好好捧着的大客户。
京里头的铺面不算便宜,林氏手里头满打满算不过只有六百两银子,自然不敢都给耗费出去,好在西街都是普通百姓的住所,此处比东街要热闹些,但地价却便宜了不少,想要在前街盘一间铺子,二百两到一千两都能找着,不过母女两个不想要太逼仄的屋子,最好还带着后院儿,这样一来价钱也就贵了。
牙婆手里头有不少房源,索性直接带着二人亲自去瞧了几眼,其实空着的铺面并不多,毕竟京里头的行商往来不知有多少,若是好地段的话,昨日刚有人将地方空出来,怕是今日便会被买下了。
盼儿跟林氏仔细相看了一番,倒是瞧中了一间二层的铺子,后头还带着小院儿,如此一来可以在小院儿中做些腌菜,冬日里正好是做豆酱的好时候,搭了板房后也有地方放置那些大缸之类的物事,不止如此,上头的二层共有四间房,可以住人,租小院儿的银钱便能省下。
这铺面卖的也不便宜,竟要价七百两,她们手里头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即使这些日子卖了不少腌菜跟糕饼,但因为薄利多销,若卖的贵了恐怕无人再买,就算现在生意好,来的大都是熟客,林氏也不好涨价,如此一来,短短三月之内无论如何都赚不到一百两银钱,偏这间房合了娘俩儿的心意,若是错过的话,下次恐就买不着如此合适的了。
母女两个刚刚来京,人生地不熟的,也无法跟人筹措,即便将所有银钱都给算上,也不过自有六百五十两而已,还差了五十两怎么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出来。
好在那牙婆想要做成这笔大生意,虽然铺面不是她的,但若是成了的话,她能从中抽的三十两的利钱,在京里头这么赚钱算是容易的了,加上这娘俩不像赖账之人,将字据立好了,这五十两也不会糟践。
就这么折腾了一通,牙婆同意先收六百五十两,余下的银子一月之内结清,有了一个月的喘息之机,就算卖吃食难以赚到这些银子,也能再想想其他的主意。
初来京城时,母女两个只背了包袱进了城,如今过了三月,那小院儿中没没剩下多少东西,稍稍收拾一番,搬了没几趟便直接将东西归拢到了铺面中,盼儿之所以想要快些从小院儿中搬走,一时因为不忍心让林氏起早贪黑的忙活,二是起了躲避褚良的心思。
那男人虽然答应了盼儿,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但世事难料,还是仔细躲藏着为好,这样她才能安心些。
即使东西不多,盼儿跟林氏也耗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收拾妥当,等到夜里回了铺面后,盼儿累的坐在椅子上,连动弹都不愿动弹一下,林氏照比她要稍稍好些,拖着疲累的身子烧了些热水,冲了两碗蜂蜜水后,才缓缓道:“后日便是十五,你要是觉得吴秀才还不错,就去护国寺走一遭,也能相看一番……”
听林氏提到吴秀才,虽然盼儿从来没有见过那人,心里头也不免稍稍泛起几分涟漪,对于女儿家来说,终身大事自然是最为关键的,她先头没嫁好,跟齐川成亲才会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若是这一回能嫁个好人的话,想必下半辈子就能舒舒坦坦的过日子了。
况且那吴秀才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已经有了功名在身,想必也是个聪慧认学的,将来定然会有个一官半职的,到时候成了官夫人,对于盼儿这种二嫁女而言,已经算是极好的归宿。
后日正好是十五,每月初一十五去护国寺中进香的人不少,因为今日要见吴秀才,盼儿辰时未到就被林氏给叫醒了,林氏模样生的美,也会打扮,之前特地给盼儿做了一身儿桃红色的小袄,虽然没有什么繁复的花样,但因为最近盼儿的身段儿丰盈了些,胸脯那处撑得鼓鼓囊囊的,将衣料都给顶了起来,小腰纤细如柳枝,配着同色的裙衫,更显娇艳欲滴。
将盼儿直接按在了铜镜前,林氏手里头拿着磨细了的紫茉莉粉,眯着水眸仔细打量着盼儿,发现小姑娘的皮肉匀白细腻,无一丝瑕疵,若是涂上了脂粉的话,反而会将这副颜色给遮掩了下去。
无奈之下,林氏只拿了青黛给她画了画眉,娇嫩唇瓣红润润的,根本不用擦胭脂,林氏便用指腹稍稍蘸取了些,直接在眼尾处晕开,胭脂的颜色虽浓艳,但此刻却如同桃花瓣落在皑皑白雪上般,让盼儿一张小脸儿上透出淡淡的妩媚,娇憨略减了几分,倒是多了些许不同的匀致。
林氏看在眼里,只觉十分满意,伸手取来匀面的脂膏,给盼儿在脸上稍稍涂上些,也省的外头天寒地冻,将她女儿这身细皮嫩肉给冻坏了。
看着镜中的自己,盼儿一时间倒是愣了一下,镜中女子十分美貌,一双杏眼水波盈盈,朱唇贝齿,琼鼻小巧挺翘,配上如同凝脂般细腻的皮肉,更加出挑了,因为年岁小,眉目处还透着几分专属于少女的娇憨,偏她活了两辈子,再加上有灵泉的缘故,倒是显得比寻常女子要灵气些。
盼儿从来没有像今日一般仔细打扮过,之前因为左脸上那块碗大的伤疤,就连她跟齐川拜堂那日,也是用一块红布蒙了脸,草草走了个过场,现在这么一捯饬,她倒是觉得自己比起京里头那些美人儿也不差分毫,最起码比起那个叫许清灵的相府千金,她也是半点儿不逊色的。
贝齿轻咬红唇,盼儿怯生生问:“娘,我还要戴帷帽出去吗?”
“戴什么帷帽?这又不是在石桥村,以前之所以戴上帷帽,不过是因为伤疤好了没法跟村人解释,为了避免是非才遮掩一二,现在咱们再京城里,也无人认识咱们,你又是要去护国寺相人的,遮遮掩掩哪能看得清楚?”
林氏活了这么多年,心里头如同明镜一般,清楚自家条件放眼京城来看,着实称不上好,她自己是个寡妇,盼儿也是与人和离过的,若是这副好皮囊再遮遮掩掩的不让人瞧见,跟那个吴秀才的婚事,怕是就不成了。
将盼儿手中的帷帽夺过来扔到桌上,林氏心想时辰也不早了,便拉着盼儿出了门儿,边走便道:“娘也没打算强逼了你,若吴秀才不合心意的话,就当去护国寺进香了,反正你刚进京,护国寺那般热闹的地界儿也未曾去过,倒是可以开开眼界……”
护国寺在城外,母女俩为了不耽搁时辰,便直接坐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因为天冷,原本握在车里头眯眼睡了一觉,被人吵醒心中还带着些不满,但在看到这一对母女时,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人都愣住了,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话来,收的银钱都要比平日里少些,京城乃天子脚下,美人儿自然是要比别处多了不少,但像是眼前母女二人生的这副好颜色的,的确少见的很。
且不管那车夫到底什么心思,盼儿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若是今日不出岔子,想必那名为吴庸的秀才将来便会成为她的夫君,只要一想着要跟一个男子携手相伴一生,她便有些慌乱。
外头寒风阵阵,雪花飘洒不断,在路面上积了一层,车轮碾过时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盼儿用手撩起帘子,阵阵寒风好像刀子般刮在面上,刺得人生疼,她见路上的马车不少,小声地问:“娘,这些人都是去护国寺的啊?”
“护国寺香火鼎盛,里头的惠真方丈是有真本事的,解签极其灵验,听说就连宫里头的贵人们也会私下里来到护国寺中,想要请惠真方丈解惑……”
庙里有了一尊大佛,热闹些也是自然,毕竟今日正赶上十五,护国寺门口有庙会,来的人便比平日要多出了不少。
马车走了估摸能有一个时辰,终于到了护国寺的山脚下,盼儿扶着林氏下了马车,因为这会子雪下的不小,远远望去,山门处竟然已经成了一片银装素裹之象,凛然而不可侵犯,倒是山脚下因为有庙会的缘故,人来人往还带着素食糕点的香味儿,叫卖声不绝于耳,与山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好似一脚登仙门,一脚在凡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