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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唇抖个不停,顾遥知艰难掀了开来,可是太过残忍,太过残酷,她说不出口。
“遥知?”梵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越来越不对。
她重新把小脸埋进他胸口,哭着摇了摇头,模糊不清说:“啸风以后都不能天南地北飞来飞去。”
“怎么这么严重?方俞不是把胳膊给啸风接上了吗?”
“又……又伤了。”
“谁伤的?”
“我不知道。”
他的抱着她的手忍不住颤抖,事情绝对比他听到的还要糟糕,眼泪打湿了他衣袍,她在埋在他胸口,哭得是那样悲痛。
“遥知,娉然呢?”他第二次问她,手擅抖得越来越厉害。
顾遥知哭了许久才说:“娉然和啸风去了蛮荒,找到他们的时候,只有啸风还剩半条命。”
梵生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没有跟他开玩笑,但又不愿相信:“蛮荒?娉然怎么可能去,现在又是非常时期,啸风会不知轻重,带娉然去那么远的地方。”
“方俞带啸风回栖渺医治,等啸风醒了,就能晓得到底怎么回事。”
“是吗?”
“梵生?” 她抬头看他,泪痕未干,他却异常冷静:“连灼和南兮都回了九重天吧,你去叫他们俩来,当务之急是医治啸风,方俞一个人忙不过来,凌云子在华桐宫,我们一起折
回栖渺,一切等啸风醒转再议。”
凌云子为什么在华桐宫?
不等她问出口,他催促她说:“快去叫你师傅和师兄,啸风的伤耽误不得。”
他还推了推她,然后合着袖子拭掉她脸庞上的泪。
“你在这等我,哪里都不要去,”她说。
“嗯。”
他推风送她先去弦语宫,待她的身影离开他视线,他猛地一退,靠着梧桐树剧烈咳嗽起来,腥甜的血几番在咽喉处涌动,差点就咳了出来。
娉然死了?
他在心里一连问了自己三遍,答案是肯定的,容不得他不相信。
那个打一出生他就看着长大的小公主,刚学会走路就总爱往他宫里跑,大一点的时候,见着他就扑进他怀里要抱抱。
一转眼,小公主长大了,再过几年便要嫁人了,他遗憾看不到小公主出嫁的那天,而又一转眼,小公主走在了他的前面。
如此突然,留给他漫长的悲痛,却又不给他改变的机会。
昨天娉然没有回来,他当真以为娉然还在栖渺,这样的差错不可能发生,有他精挑细选的婢子陪,啸风一向谨守轻重,从九重天到栖渺这路,没有妖魔鬼怪出现。
可是万万没想到,娉然会去蛮荒!
想到此处,梵生又是一阵剧烈咳嗽,咳得嘴角渗出了血。
弦语宫。
晨音听闻噩耗,跌坐在榻边半天没能动弹,原本在哭闹的女儿,看见娘亲这个样子,吓得不敢哭了。
连灼让婢子把女儿抱出去,他坐到晨音身边,将爱妻揽进怀里:“你那回去采药,没有碰见妖怪吗?方俞和凌老去的时候碰到过。”
晨音簌簌掉泪:“我没有。”
“许是妖怪晓得你修为不低,不敢轻易靠近。”
“一定要给娉然报仇,这件事一定跟九重城脱不了干系。”
“嗯,娉然是九重天公主,这件事整个九重天都不会就这样不了了之。”
随着南兮下旨彻查,噩耗在九重天传开,悲伤笼罩,梵生在娉然的棺椁前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之后便前往栖渺,啸风仍然昏迷不醒,高热不退,伤口感染严重。
凌云子无奈摇头,再有三天,啸风如果醒不过来,高热也见消退,啸风这半条命便保不住了。
梵生不擅医术,啸风不醒又问不到什么,他便想回九重天,为娉然守灵。
“在栖渺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她说,在他眉心柔情一吻,又还是吻不散他眉心的颦痕,他已经几天没有合眼了,再熬下去,她怕他会倒下。
他却说:“不了,蛮荒还要指派神官驻守,南兮拿捏不定,九重城兴许还会有动静,九重天便不能因娉然的死乱了阵脚,我要回去守着。”
她留不住他,娉然何尝不是他的一块心尖肉,此般说没就没了,他的心一定在淌血,可又不能放任悲伤作祟,他还是九霄琉璃翊天君,九重天需要他坐镇。
万幸的是,啸风有了好转,虽然还没清醒,但高热渐渐消退,伤口的感染有效控制住了蔓延。
算是捡来回了另半条命。
“啸风要见君上。”
这是啸风醒来的第一句话。
随便她和连灼怎么问,啸风都只有这一句。
连灼不是吓唬啸风,说:“老凤凰震怒之下,掐死你都有可能,啸风,最好还是把事情经过先同我和遥知讲,我们再去跟老凤凰说。”
啸风不肯,要么见梵生,要么就是流眼泪。
连灼反复交待过逸归,啸风没有说出经过之前,那日在蛮荒的见到一幕幕,半个字都不能传进梵生耳朵,参加搜找的人马一律管好嘴,否则,军法伺候。
梵生不晓得娉然死之前经历为什么,啸风贸然去说,老凤凰心疼、悲愤,一但失了理智,全部怪罪到啸风头上,极有可能掐死啸风。
连灼递了目色给小徒弟,他先出去,屋里只留她和啸风,她再问问看,看啸风会不会说出来。
顾遥知吹凉汤药,一勺一勺喂啸风喝下,药很苦,相比娉然的死,喝下的去就像是白水。
“为什么要见了君上才肯说?”她换个方式问。
半晌,啸风想要起身,一动伤口就渗血,她把啸风摁回榻上,猜测说:“你想让君上赐你死罪是不是?”
啸风含泪点了点头:“啸风该死,没有保护好公主。”
“你们去蛮荒采药?”
“嗯,大战在即,公主晓得啸风的伤没有痊愈,在晨音上神那见过从蛮荒采回的草药,就去了蛮荒,想采些回去,让晨音上神给啸风炼药。”
“后来呢?”
“后来,后来……”
啸风还没说,就已泣不成声。 她摸摸啸风的头,跟啸风一起流泪,说:“告诉我具体的经过,我才能教你怎么去跟君上说,不是为了让你逃避,而是把悲痛减到最低,天上地下,最疼爱娉然的是君
上。如果,你一定要随娉然去,我可以成全你。”
“谢谢主人。”
啸风执意起身,跪在她裙摆边给她磕头,然后就这样跪着说话,她扶都扶不起来。
那日到了蛮荒没多大一会,四婢子分散开采药去,啸风陪着娉然玩竹蜻蜓。
再后来,竹蜻蜓落进了山谷,娉然去捡,藏匿在山谷几十只妖怪突然现出身形,把娉然团团围住。
啸风和婢子赶了过去,还没靠近就被俯冲下来的飞兽冲散。
飞兽背上驮着十几只罪仙罪神,听见婢子的疾呼,认出了娉然身份,便用让那几十只妖怪把婢子和啸风拖离山谷。
在啸风最后的视线里,罪仙罪神把对九重天的痛恨发泄在了娉然身上,争相撕扯娉然的衣裙,连四位婢子都不肯放过。 啸风的胳膊就是在拖拽时从伤口处扯断了,即便如此,听得见娉然的哭声、哀求声,又还是救不了娉然。那些家伙恶狼扑食般大块朵颐,然后将娉然和婢子一一杀害
。
原本要把啸风一并杀了,飞兽认出了啸风,拦着不肯,啸风这才留下了半条命。
顾遥知攥紧了拳头,当真与九重城有关,如此行凶,夜青时知道吗?或者本就是夜青时下的令??
屋外,连灼觉出空气越渐稀薄,就像是被冻结一般。
“老凤凰!?”
栖渺新布了结界,能不惊动他就进到结界里,除了他的两徒弟,就只有梵生了。
梵生在屋檐下缓缓显现,昔日的伟岸身形,现下需要扶着墙才能站稳,刚才啸风说的,他听见了。
顾遥知跑出屋子,啸风跌跌撞撞跟了出来,跪到梵生面前,磕头磕得咚咚响:“啸风求君上赐死。” 梵生绞碎了深瞳,抬手就要给啸风一耳光,看见啸风只剩一条胳膊,伤口处不停渗血,他这一巴掌扇不下去,不是啸风的错,啸风也已尽力,仅有理智及时拉拽住了
他的冲动,这笔血债算不到啸风头上。
拂袖一响,梵生飞身落入云头,顾遥知慌忙追了上去:“你去哪?”
“我要去九重城,亲口问上夜青时一问。”
“我和你一起。”
“不必。”
他施了个定身咒给她,留她在云团,御风去往九重城,连灼上来给她解了定身咒,梵生的已是无踪无影。
“不能让老凤凰一个人去九重城,他是去找夜青时拼命。”
“那这样,我进到九重城,师傅你留在外面接应。”
“你有法子进去?”
“用师傅的老办法,抓只妖怪开路。”
“好。”
连灼交待方俞照顾好啸风,逸归守着栖渺,便和顾遥知去抓了只小妖,顾遥知顺利进到九重城。
但她赶到的有些晚,抓妖紧费了些时间,再加上她和连灼御风快不过梵生。 九重城灰蒙蒙的夜空下,梵生和夜青时少说已经走了几百招,两人身上都染了对方的血。槃魂剑在梵生手中绽放着灼烈的光亮,夜青时眼底夹杂着明显的吃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