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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昭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此事之后,送往六宫的补汤也不要间断。”
华进明白是怕被人瞧出端倪,赶紧道:“微臣领旨,皇上高明。”
卫景昭沉默了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见皇上不再关注静妃的事,华进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说:“皇上,微臣在此事之后,想要告老还乡,求皇上恩准。”
“你也觉得朕太过狠心?”卫景昭似乎有些不喜。
华进慌忙顿首,“微臣不敢,只是微臣已经年老,许多事情做起来力不从心,如果哪一天耽误了皇上的事,微臣万死也不能弥补一二啊!”
卫景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华进只感到自己的头皮都在一阵阵地发麻,直到快撑不住的时候,上首的那位才终于松口道:“罢了,你为皇室尽忠几十年,朕还是信你。只是宫闱密事,你自己也要有个分寸,朕不愿以后因为这些而治你的罪。”
华进冒出一身虚汗,加之年纪确实已大,整个人摊在地上甚至没法起来,激动的声音暴露出他大起大落后的心境,“皇上,有皇上这份信任,微臣即死,也不会透露半分不该说的。”
卫景昭道:“华卿走后,不知还有谁可当院判之位?”
华进沉思了一下,说得十分详细,“梁松梁院判医术高明,但是其人爱财,爱财易受制于人;卜端阳沉稳,虽然一直为纯孝皇后心腹,但纯孝皇后已薨逝,他只能全心全意为皇上做事。臣举荐卜院判。”
卫景昭淡淡地道:“卜端阳不行。”
华进愣了愣,只听上面的人又续道,“若是朕没有记错,当初瑾嫔到了出云阁,卜端阳把想去探望的穆元良打发去别处了。他心里挂念旧主纵然没错,但朕需要的院使,是要一直对朕完全效忠的人。”
华进咬牙,“那微臣就斗胆推荐余杏林余御医了,此人是微臣的徒弟,他虽然医术不如二位院判,却十足忠心。倘使皇上对他有提拔之恩,他必会肝脑涂地。”
卫景昭点了点头,“就他吧。临走前给朕一份名单,朕要知道太医院有何可用之人。”
华进领旨后,便也退了下去。
这一晚,卫景昭没翻牌子,而是去了出云阁。
虽然青栀已获清白,但奉至佛前的佛经依旧是一篇也不见少,这两天事情多,卫景昭来时,她还在静心抄写。
“皇上来了。”青栀微微一笑,搁下笔去裣衽万福。
卫景昭捡了个扶手椅坐下,接过怡芳奉上的茶,温和地说:“你自去忙自个儿的事,朕不过来瞧瞧你。”
青栀应了一声,又道:“景昭只稍稍等一下便好,我很快抄完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青栀将字迹干了的纸缓缓卷了起来,柔柔地一笑,“好了。”
卫景昭叹了叹,“你这里委实安静。”
青栀道:“其实出云阁的隔音倒不算好,只是小顺子他们都知道我的习惯,轻手轻脚的。”她过去,坐在卫景昭身边,“皇上,有件事情,臣妾本该下午那阵子就去给您请罪的。”
见她用了敬语,卫景昭知道此事不小,故意皱了眉头道:“先请罪,朕考虑考虑要不要罚你。”
青栀一壁起身,一壁嗫嚅地说:“其实今天在冷宫的时候,臣妾没有忍住,顺着唐氏的话头顶了几句,这才导致了唐氏要上来厮打臣妾。唐氏的死,臣妾也该担一半的责任。而今天抄写佛经之时,臣妾也在心中为唐氏颂祷,盼她来世可以过得好些。”
卫景昭显然有些不大高兴了,淡淡地道:“赵和虽然没有把当时场景中的每句对话告诉朕,但他毕竟忠心,多少会提到些。朕仔细琢磨一下,还是能明白。”他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其实朕的心里有些沉重,并不是生你的气,只是栀儿,唐思宛的死,若少了你的刺激,恐怕也不会出现,对吗?”
见她满眼惊慌,卫景昭以为她会反驳,谁知小小的人儿退后的两步,沉稳地道:“是,臣妾是带了私心去的,皇上既然已经看出来,臣妾只好承认,谁叫皇上英明呢?但是若要让臣妾再次选择,臣妾还是会这般行事。臣妾是启安和腹中孩儿的生母,是皇上的枕边人,臣妾亦是傅家的女儿,虽然不是天之骄女,也有自己的尊严。臣妾在唐氏身上受到所有的委屈都可揭过,但是唐氏曾经,差点要了臣妾以及臣妾孩儿的性命。臣妾实在不能忍受她还在冷宫里耀武扬威胡言乱语。”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朕一向就不是狠心的人,生怕以后大顺不得不因为什么事与康国交好,朕就将她放出来了。是这样吗?”卫景昭的语气难辨喜怒,实在有些吓人。
然而青栀既想要改变自己的夫君,就已经抱定了说实话的决心,“皇上有皇上的筹谋,臣妾亦有臣妾该做的事。其实臣妾逼死唐氏,当真算下来,其实是有些多此一举罢了,毕竟没有任何好处。臣妾不是想与她去争宠,但臣妾觉得这一切都是唐氏应得的,这是迟来的公允。皇上若是因此而看不惯臣妾,觉得臣妾心狠手辣,臣妾只有……”
卫景昭沉声道:“只有什么?”
青栀委屈地抬起莹白如玉的小脸,“只有改了,改成皇上喜欢的样子。”
卫景昭本来以为又要争吵,谁知青栀说出的竟是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有些没回过神来,半晌才忍俊不禁地说:“你这幅样子,朕连罚都没法罚你。”
青栀偷偷掩唇一笑,“那么景昭别罚栀儿了,栀儿痛在身上,景昭不心疼么?”
这么一往一来,卫景昭之前的凝重尽皆消散,青栀这才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其实臣妾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是臣妾的夫君是一介平民,臣妾必不会挖空心思想这些东西。可臣妾现在面对的,是宫中其他的妃嫔,侍奉的也是天下的君父。如果臣妾没有本事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长长久久地站在皇上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