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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涩沐浴更衣,斋戒三日,浑身泡在香汤里,只吃果子喝甘露,一点荤腥都不能沾,差点没饿死她。
换上一件元妃旧衣,素白的宫裙剪裁得当,饿了几日后萝涩腰身纤细,腰封一束,飘然若仙——
她对着镜子自顾,额上点了元妃往日最喜爱的梨花钿,看着这一身打扮,她不禁感慨:
元妃妹子真是苏啊,就这一副仙样儿,难怪深受皇帝宠爱。
推门出了斋戒的偏殿,萝涩由小公公引领着,一路往元妃旧宫走去。
听说那所宫室走水,叫大火烧得一干二净,可皇帝宠爱元妃,不想她香魂无依,当即命工部照着原先的摆设模样,重建宫室。
迈进垂花门,庭院中飘来一股新鲜水果的香味。
萝涩抬头看去,见院子四角处的水缸中,堆放着新鲜的瓜果,乍一眼认着,佛手、木瓜、青果之类的。
迈进暖阁,萝涩觉得到处透着一股熟悉的感觉。
墙上挂的不是什么名人字画,而是一幅幅山水十字绣,床幔厚重,雕花大床上的瓷枕,被换成了柔软的棉花枕。
最吓人的是床边,竟有一个木架子和竹篾编起来的吊篮,上头穿花引枕,一看就舒服的想躺上去。
萝涩不禁摇了摇头——就这高调的架势,嘉元想不弄死她都难啊
这时,小公公弯腰退了下去,暖室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因为没吃饭,所以浑身没力气,萝涩扶着吊篮坐了上去,将自己陷在柔软的垫中,惬怀自得。
想着灵韵交代的话儿,一会儿她会引着皇上前来,自己只要配合着作戏,把串好词的话背念出来就是了。
闲适的久了,渐渐泛起了困意,为了不叫自己睡去,萝涩反手拿起边上梅花茶几上的一本书册。
到了异世,她鲜少有机会看书,所以依旧保留着现世阅读的习惯,翻书从头往后翻,意外的,竟然这本书就是这个阅览顺序!
她方才感叹,翻了几页,刚想把书册放回去,只觉身后一阵风起,衣袍悉索声入耳,手腕已被人牢牢的攥住了!
萝涩当下抬头看去,唬了一跳,那个身穿着明晃龙袍,剑眉朗目的男人,除了当今圣上,不作他想。
“……媛媛?”
皇帝其实刚进暖阁,但他一进门,就愣在了原地。
还是那件媛媛最喜欢的白衣,她与从前一般,喜欢窝在吊篮中,素手读书。但她与别人不大一样,她爱从后往前翻书,为此他特意命内务府,特意弄了一批从后往前翻的书,专供元妃的宫殿。
眼前的女子,她长相与元妃虽大不相同,可翻书时,那灵动随性的模样,简直一模一样!
萝涩抵不过皇帝深情看来的眼,一时演技无法施展,刚想干巴巴的唤一声,把戏演起来——
这时,灵韵匆匆赶到,她见状立即出声:
“皇上,微臣还未相请元妃娘娘!”
皇帝狂热的眸子,渐渐冷静了下来,下一刻,他就松开了萝涩的手腕。
“媛媛选对了人,孤刚才差点——哎,罢了,你且开始吧!”
他一甩袖,踩着脚踏,坐到罗汉床上,示意灵韵仙人开始做法请灵,让元妃之仙魂入凡。
灵韵领了命,朝着萝涩试了个眼色,萝涩心领神会。
当时就说好了,灵韵一开始做法,她假装晕倒,然后仙气十足的苏醒,再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帝,把烂熟与胸的话背诵出来,这场戏就一条过了。
看着灵韵在长条案上焚香立烛,嘴里不住翕动着,甩着宽袖,像跳大神一般疯疯癫癫。
萝涩看得有些傻了,直到她从条案上摸出一柄长剑来,她心道:照着电视剧里演的,灵韵这会儿该钉起张符文,引烛烧掉后,再喷口油什么的?
可惜,生活总是处处是意外。
灵韵并不按套路出牌,她长剑出鞘,在烛火上一砍,直直往萝涩的胸口处刺去!
萝涩大惊失色,拼命往后退去,一脚绊在脚踏上,还没倒在地上,心口处刺痛泛上,瞬间眼前一黑——
他妈,又被捅死了!
皇帝也很惊讶,怎么直接把人给杀了?
灵韵却是一派坦然,她探了探萝涩的鼻息,把身上的灵符掏出来,贴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扭身对皇帝恭敬道:
“万岁,微臣已请了灵,只是微臣乃外人,不便在此目睹元妃真身,先行告退”
“爱卿你走了,孤要等到何时?”
皇帝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萝涩,血染红了素白的衣裙,她整个人脸色苍白,一点气息全无,明明是个死人了。
难道,真有借尸还魂一说么?
“皇上待微臣离开后,只要拔出元妃娘娘身上的剑,芳魂自引!”
说罢,灵韵弯着腰,后退着离开了暖阁,轻轻给暖阁掩上了门。
皇帝将信将疑,虽一心修仙问道,可活了半辈子,也没真见过死而复生的事儿。
他渐渐走近,心中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激动。
手握上了剑柄,用力往外一把,热血从萝涩心口处渐出,烫了他一脸。
转过脸,一瞬不动的看着地上的人,皇帝激动的心,一点点落入深渊——
媛媛,你,你不是要见孤么?
“呃!”
正当皇帝一点点失望的时候,萝涩猛地吸了一口气,蓦地睁开了眼睛!
皇帝的心扑通一跳,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起死回生的女人,那迷惘含雾的眼眸,叫他愣在了原地。
萝涩忍着伤口的痛,颦眉紧蹙,在心里问候了灵韵八辈祖宗!
对上皇帝期盼惊喜的眸子,萝涩这才记起自己要干的正事。
本还想捏一下自己的大腿,挤出两滴眼泪来,这下省力了,她痛得满脸都是生理泪水。
萝涩阖上眼,几番酝酿情绪后,她睁眼,眼中满是情真意切的情愫,抖着唇,含情脉脉的唤了一声:
“皇上……”
“媛媛!真的是你!”
皇帝手足无措,一把将萝涩拥到了怀中,闻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对元妃魂魄附身的说法,深信不疑。
当然,这香味不过是元妃素来喜爱香薰的味道,灵韵身为元妃的妹子,自然晓得。
萝涩叫皇帝抱在,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不那么抗拒和紧绷,她顺从的伸出胳膊,搂上了他的脖颈,安慰似得拍了拍他的肩:
“是,我回来了”
温香软玉在怀,皇帝心神荡漾,寻着怀中人的嘴,就要吻上去一亲芳泽——
萝涩心中一慌,忙偏头躲过,看到皇帝眼中露出一分疑色,立即开口解释:
“皇上,臣妾时辰无多,要把重要之事告之皇上……”
皇帝这才想起了正事,心中感慨:果然是孤的爱妃,不拘风月情事,心里装得只有孤的飞升大业,也好,等孤白日飞升,位列仙班,就跟爱妃做一对神仙眷侣,永生永世再不分离。
萝涩见皇帝松开了她,忙后退一步,盈盈拜下,如泣如诉的道来:
“蒙皇上垂怜,多年不忘,妾不敢独入轮回,抛忘前尘这一段红尘情事,妾游离三界处久之,渐渐晓得了一些事”
顿了顿,萝涩继续扯淡:
“原皇上乃天庭仙班星君,因渡劫下凡为帝,您悉心修炼,一心向道,本该早早归列仙班,却因恶兽的一缕孽魂作怪,以吸食您身边仙髓为生,才叫您至今修炼无果”
这话说得皇帝一百个舒坦,他早觉得自己不是肉体凡胎,原是神骨仙身,只不过下凡历劫的,知道了阻碍飞身的原因,那就好办了。
“仙髓为何物?那孽魂又在哪里?”
“皇上下凡时,仙魂四散,留在您现在身体里的并不全整,要寻回所有仙髓,才能助大道飞升,只那孽畜……”
萝涩有些迟疑,故意拧着眉,捂着心口处踉跄不稳,好像下一须臾,就要魂散离开一般。
皇帝这下急了,忙追问:
“爱妃快说,那孽兽在哪里,孤的仙髓又在哪里?”
萝涩眼神黯淡,垂下头,音线颤抖着:
“妾就是皇上的一缕仙髓,可已被孽兽害死,婉柔小公主亦是……也已香消玉殒了!”
仙髓认主,自然都簇拥在皇帝的身边,只是他知道的太迟了!
皇帝心下大怒,谁敢阻其修仙之路?他恨不得立即把那孽畜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
“谁,究竟是谁!”
萝涩知道,凡事不能话说的太白,否则就没有效果了,她佯装痛苦万分的表情,伸出手,挣扎着握上了皇帝的手——
喑哑着声,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嘉……”后,萝涩抖了抖,整个人就瘫软到了地上。
皇帝听到这一个字,满脑子都只有嘉元的身影,甚至他还没有好好更元妃道别,就已经阴阳两隔了。
萝涩在地上“死”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转醒,见皇帝一脸沉怒的面色,诚惶诚恐的跪倒在地上,额头抵在发凉的地砖上,一声都不敢吭。
前后判若两人。
皇帝看到她心口处的伤已结疤,连血也不流一滴,更加相信了这一出荒诞的香魂附身。
对嘉元,充满了怀疑和猜忌。
心中思索不断,皇帝不再管地上的萝涩,他负着手,龙骧虎步的离开了暖阁。
萝涩一直等灵韵来找她,这才松下提着的这口气。
灵韵抱歉一笑,上前扶了人起来,压低了声:
“实在抱歉了,皇上生性多疑,他对我并不是百分百的信任,我那些扶乩的把戏,说不准哪天就叫人拆穿了,所以必须让他亲眼看到你死,那么元妃的附身,便能打消他所有的疑虑,只有这样,嘉元才无一丝苟活的机会”
萝涩揉了揉心口,伤口已经渐渐痊愈了,就这个位置,被梁玉捅了两次,又被灵韵刺了一剑,真是心酸。
“我并没有完全说出的嘉元的名字,不过看皇上的脸色,应该已经想到是她了”
灵韵轻松一笑:
“皇上一门心思修仙,国之重器被嘉元分权他尚能忍,可要是有人阻其修仙之路,那一定是天大的仇怨,半分不得相饶……况且死得是元妃、还有他最宠爱的小公主,身为他的仙魂,却叫嘉元害死了,这仇怎么都忍不下了”
萝涩点了点头:“但愿吧,希望江州那边也能有收获……”
灵韵抿着唇,看向皇宫角楼飞檐处的天色,铅云低垂,暮色沉沉,似有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