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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她下车来的那一瞬间,姜近初就断定,沈嘉则的情商肯定都是随他亲爹。
她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沈嘉则就要走:“算了,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走吧。”
姜近初以为沈嘉则会跟着她走,没想到这孩子一动不动。
她心里咯噔一声,暗想,这孩子该不是要在大街上认亲吧?
结果白担心一场,沈嘉则只是指了指西边方向,说:“医院往那里走,你受伤了,要去包扎治疗。”
经他三言两语这么一说,手臂大腿侧的伤口一齐唤醒了疼痛神经,姜近初叹气道:“那倒也是,走吧!”
那中年男人见势,冷哼一声,返回车上。
“还不回来?不是赶着去你那什么会所吗?”他探出头来,朝那女人喊道。
围观的群众也都散去了,那女人痴痴傻傻地看着姜近初和沈嘉则离开的背影,闻言一震,慢慢地爬上车去了。
手机刚才摔裂屏了,再开机也只是亮了一会儿屏幕就又自动关机了。
沈嘉则去给她挂号,姜近初跑到门口的公共电话亭给黎絮打电话,这一身的伤口还吓到了一个路过的小男孩。
举着棉花糖的小男孩后退几步,扭头就跑回去家长那里找安慰了。
姜近初叹了口气,然后就听到电话被接通了,她还没说话呢,黎絮那边就很严肃地问道:“姜近初?”
姜近初:“……”
叫全名,说明这个人已经出离愤怒了。
黎絮的呼吸声有点重,看起来像是刚刚停下奔跑,他说:“说句话,是不是你?”
“是我……对不起啊,刚才有辆车差点撞上嘉则,我只顾着跑过去救他,手机摔地上,壮烈牺牲了。”
黎絮喘了一会儿,说:“那你们有受伤吗?出门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仿佛正发动了车子,可以听到导航的语音播报声响了起来。
“没受什么严重的伤……”姜近初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就是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臂难免有点擦伤,来医院消毒一下,嘉则替我挂号出来了。”
沈嘉则站在大厅门口的花坛边,朝她眨了眨眼。
姜近初点点头,对电话那头的黎絮说:“你不要担心了,慢慢回来吧,我这边可以和嘉则处理好的,待会儿我就去营业厅修一下手机,能用了就第一时间联系你,行不行?”
黎絮那边良久之后才说:“嗯,那你挂吧。”
姜近初心里有些古怪,但是也挂了电话,跟着沈嘉则进去包扎伤口了。
裹成粽子,自然是不适合再逛街溜达了,阿彬才知道出了事,赶来医院接他们俩,见面的第一句话却是对沈嘉则说的。
阿彬说:“傅小姐打电话给我了。”
沈嘉则正在给姜近初贴创可贴,只抖了抖眼睫毛,说:“所以呢,妈妈是想教训我吗?”
“不是,”阿彬站在原地,摇了摇头,“小姐说她过来了。”
“谁让你把医院的地址告诉她的?”
阿彬沉默了,却又阻止沈嘉则出去,他个子比十来岁的孩子高得多,像是一堵墙一样挡在面前,于是沈嘉则就有些恼怒。
这种不经常生气的人一旦较真起来,确实比喜怒哀乐皆形于色的普罗大众要可怕的多。
“你是什么东西呢,也敢拦我?”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吐出这样尖酸刻薄的话来。
姜近初扶着墙站起来,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劝解。
而挡在他面前的阿彬显然是被这句话刺到了,脸色煞白,握紧了拳头。
沈嘉则绕过他就要往出口的玻璃自动门走去。
但是他没走两步,就又停了下来。
因为门外同样站着一个人,一袭修身低领的火红短裙,墨镜没有摘下,还欲盖弥彰的戴了口罩。
傅洋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出现在荧屏上了,她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东方美人,但是极具风情韵味,圈内风评也是敬业低调。当年她在事业巅峰的时候因为生病选择隐退,后来又借着一档综艺节目复出,只是节目主推的鲜肉花旦戏比较多,她这边也就水花一般般。
县城医院的住院部前,傅洋把口罩摘下来,抱着胳膊对沈嘉则说:“上次给你打的钱你为什么又退回来?”
沈嘉则坐在长凳上,漫不经心道:“因为不需要啊。”
傅洋气得一噎:“你以为我想给你吗?还不是因为你还未成年,这是我的赡养义务!”
“既然是你的赡养义务,那你找我发什么脾气呢?”
沈嘉则站起来,冷冷的看向她妆容精致的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差点撞死自己的亲生儿子,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我没有要堵你的意思,不要太自作多情。”
傅洋气得浑身发抖。
他走到姜近初身边,头也不抬,轻飘飘道:“回家吧。”
姜近初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吼人的傅洋,去追沈嘉则:“诶,你就这么走了啊?”
她就是平常庭前调解的工作做多了,遇上这种事总要不自觉去和稀泥。
沈嘉则“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然后就没说话了。
姜近初只好说:“那你陪我去挑支手机吧,我这个废了已经。”
“好的。”他又眉开眼笑了。
“难道是来这座城市的大学路演吗?”
沈嘉则挑挑眉:“谁知道呢,又不是主演,你看见刚才车上的男人了吧,以前我爸还没死的时候他来我家做过客,估计是什么编剧导演吧,这么前后一想,不难理解吧?”
姜近初正在一个专柜前挑手机,导购员站在对面给她拆盒子开机,听了这男孩子的话,看了看沈嘉则,又看了看姜近初,干笑两声,将手机递给姜近初:“您可以试试看手感,这是今年夏天刚刚上市的,拍照功能特别出众,性价比也很高。”
姜近初对于数码产品很没有追求,进店后花了十分钟就买了一架新手机,把电话卡装上去之后再开机,就有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是监察部门的通知,说电话没打通,希望她能明天回X市移交一下工作和相关手续。
姜近初一颗心沉了沉。
唐家一个案子,盘根错节,牵涉了背后那么多的利益,这小半个月,她不断在几个部门之间来回接受调查,检察院那边铁了心要揪出幕后之人,但是一番折腾之后,终归还是石沉大海。
“遇到什么事情了吗?”沈嘉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递给她,“你们大人活得好累。”
姜近初摸摸他的脑袋:“是啊,所以羡慕你们小孩。”
沈嘉则跳下椅子,往门外走去了。
回到家里,黎潼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箱,看到姜近初的伤口,吓得不轻,一个劲的问出了什么事,姜近初只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地讲了这场小车祸。
黎潼抓着她的手,眼里满是心疼:“姑娘家家的,这以后留了疤痕可怎么办……还疼不疼?要当心少吃酱油……这怎么办,阿姨待会儿就要跟着一群同事去北边出差了……弟弟也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杜优是从来没有这么唠叨的,姜近初有点不习惯,反而安慰起黎潼来:“没事没事,他说晚上五点就可以到家了……您去忙工作的事情吧,我不要紧的,这小伤而已。”
其实之前也遇过很多这样的事情,她自己觉得没必要矫情,但是由旁人这么一闹,未免也生了些许别扭来。
阿彬过来说地质研究院的大巴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姜近初惊讶道:“这么急?”
“唉,其实说是出差,也就是一群快退休的老头子老太太借着单位这次机会,组织去野营,晚上到瑶河镇一起吃饭,所以现在就走了。”
姜近初:“……”
黎潼在车窗跟她们挥手告别,邻座的老阿姨羡慕的说:“那是儿媳妇和孙子嘛?长得俊,也精神!”
于是黎絮走出分流出口,就看见了站得笔直的阿彬。
黎絮上午出庭为一个纵火罪的被告做辩护,一结束庭审就坐飞机赶回来,说不疲惫是假的。
“他们都在家里吗?”
“太太她临时去出差了,”阿彬开车也开的极稳,“嘉则和那位姜小姐在家里。”
黎絮应了一声,阿彬以为他要睡一会儿,但是过隧道的时候,黎絮又说:“不要自作主张的让傅洋过多接触嘉则,你忘了沈檀的遗言了吗?”
阿彬脸色一僵,跟在一辆大货车后面,出了隧道。
路灯代替隧道内的照明灯,光线就有点远了,他目视前方,说:“好,下次我不会了。”
“没有下次了。”黎絮淡淡道:“沈叔叔那边,想要把嘉则接过去,你可以跟着一起去。”
阿彬急道:“可是傅洋小姐那里……”
“沈檀去执行任务之前,把那两张离婚协议交到我这里保管,你要是想替那位争取什么权利的话,我没有意见。”
阿彬沉默的开着车,冷不丁又说:“黎先生,您是知名的律师……您有人脉有实力,所以檀哥才放心的把这一切交给你,而我只是他的一个下属,但我也是为了他好……”
“不要妄自菲薄,他从来没有轻看过你,只是你后来做的事情寒了他的心罢了。”
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厌倦了这段对话:“人,不是一味的愚忠就会感动别人的,但是一旦在某些原则信念上背叛,就无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