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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常常抱怨经济发展乏力,可是在梁晓秀看来,欧洲经济发展缓慢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欧洲效率低下。效率低下表现在多方面。她发现欧洲人干活“不行”,似乎总在偷懒,磨洋工。
从里尔到巴黎有一段高速路整整修了三年还没修好,梁晓秀感到难以理解。那段路不过才十几公里,三年时间竟然修不好。她每次开车路过时那里时都看到那个路段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既看不到修路人员,也看不到路面的变化。同样,在德国、比利时、荷兰,她都见过修路的场面,与法国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为此,她特意找里尔公路局的认识咨询。他们给她说了一大堆理由,她整理后归纳为几点:
一是,修路是一件细活,来不得半点马虎,所以必须认真对待,精心施工。按照他们的理论,梁晓秀认为欧洲修路工人不是在修路,而是在制作一件艺术品,他们精雕细刻,反复琢磨,真正做到了慢工出细活。所以时间拖得很长很长,好在欧洲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没人为此着急。
二是,由于修路的资金往往不能及时到位,拖欠了修路工人的工资,所以修路工人只能停工,等资金到位后,才能复工。这个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政府管理的高速公路维修时需要做预算,需要审批,一旦施工方要求追加资金,政府就得重新评估、审计、审批,往往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搞定;而施工方也根本不着急,就是等着资金到位。有些高速路是私人承建的,他们出钱维修公路更是极为慎重,需要和施工方讨价还价,反复磋商。
三是,欧洲国家工会力量强大,要充分保障工人的利益,对户外施工制定了严格的规定,例如在恶劣天气不能施工,所谓恶劣天气是指刮风下雨、下雪、高气温、寒冷天气,等等。西欧国家三天两头下雨,有事即使毛毛细雨,工人们也会停工;夏天气温超过到零上30度时,他们说是高温,不能在户外工作;刮4-5级风时,他们又说在户外工作不安全,所以要停工。总之,西欧人金贵,娇贵,受不了半点委屈,必须得在气温湿度、阳光灿烂的环境下才能出工出力。梁晓秀和人家咨询时开玩说,如果遇到战争,欧洲人可能也会和交战方说,今天下雨了,我们停战休息。对方听了一笑了之。
四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工人不接受加班加点,所以施工进度缓慢。可是按梁晓秀的理解,欧洲工人不愿意费力费神去挣钱,他们宁肯休息,也不会腾出时间去工作,去挣钱。他们一方面喜欢钱财,一方面又不肯吃苦挣钱。加班加点需要额外付钱,一方面出资方不愿意出这笔资金,另一方面施工方也不乐意挣这笔钱。双方的意见一致,工期只能慢慢来。
以上四条看起来都有道理,但梁晓秀认为那都是托词,说到底是因为欧洲人过惯了休闲的生活,又有一定经济基础,所以他们不着急挣钱。欧洲经济发展乏力,怨不得别人,只能怨他们自己。
推而广之,在一切建筑领域,欧洲的效率都不高,在梁晓秀看来甚至是在原地踏步。她由此意识到难怪欧洲各国的新建筑极少,各个城市各个乡镇都像一座座古老的博物馆。里尔议会大厦是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从建筑倒内部装修用了8年时间。梁晓秀刚到里尔时,议会大厦已开建2年,6年后才全部建成。梁晓秀曾数次到装修现场看过装修的过程,发现工人很少,而且经常停工,一天做不了多少活儿。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在欧洲根本见不到。中国工人的那种干劲,对欧洲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不仅建筑业效率低下,在几乎所有行业效率都不高。在梁晓秀看来,欧洲人特别是西欧人患有几种严重的“疾病”:富贵病、娇贵病、懒惰病。以目前的情形看来,欧洲还不可能治愈这些疾病,因为他们还有老本可以继续享受多年。
欧洲服务产业在欧洲各国大都占据国内总产总值的大头,但其效率低下,在梁晓秀看来,到了难以容忍的地步。她甚至认为,欧洲人有钱都不愿意挣,经济怎么能发展呢?欧洲的一些服务行业简直就是“上帝”,他们慢慢腾腾,养尊处优,一天干不了多少活,根本没拿顾客当一回事;可是欧洲人对此不以为然。
梁晓秀领教了欧洲商业的慢效率。
购物本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情,可是梁晓秀却领教了欧洲人的“利害”。按中国人的话说,真是花钱买罪受。有一次,她在里尔市内最大一家电器商店交款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当时说好5天送货。可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没动静。于是她到另一家商场看到同样牌子的电视机,价格比她买的电视低150欧元。她到原来买电视的商店要求退货。
她说:“现在已经一个星期了,你们还不送货。我要退货。”
“不能退。”售货员的口气不容质疑。
“为什么?当初你们承诺5天送货,现在已经7天了,你们还没送货。”
“你买的电视机现在已经进入电脑送货程序,不能更改了。我们送货的人太少,一时忙不过来。另外,按着我们的合同规定,商场有权在特殊情况下推迟送货时间。”
得,等吧,人家搬出了法律条文。梁晓秀当初是看过那个购物合同,上面分别用法语密密麻麻标明若干条款,只有当地的法律专业人士才能看懂。她不至于为了买一台电视机,再聘请一位专业律师吧。只能认倒霉。
15天后,这台电视才送到她家。当时来了两个法国人,他们把电视搬到她的客厅后,开始安装。其中一个人大约40岁左右,另一个是一个15-16岁的少年,给那个年纪大的人打下手。
梁晓秀问他们:“你们商场送货的有多少人?”
“4个人。”
“那今天你们送几次货?”
“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
“商场不能多顾几个人送货吗?我买这台电视机整整等了半个月。”
“那是老板的事情。”
梁晓秀无话可说。
同样,她在商场买一台洗衣机时遭受了另一种“怠慢”。当时她看中的一台洗衣机没现货,售货员说一个星期后来货。她一听,赶紧另选了一台洗衣机。售货员说,5天以内保证把货送到家。
第5天果然有两个人把洗衣机送过来。进屋后,他们安装,大约一个小时后安装完毕。他们拿出一张回执单让梁晓秀签字,之后又拿出一张发票,让她付50欧元。
她问他们,她都付了洗衣机的钱,怎么还要安装费呢?他们向她出示购买洗衣机的合同,上面写着:安装完毕后,缴纳50欧元的安装费。
得,交钱吧。按当时欧元兑人民币的汇率,50欧元等于500元人民币。这也太过分了吧?倘若在中国,购买一台洗衣机,再交500元安装费,任何一个家庭听了都会笑掉大牙;而商家也就不要做生意了。可是人家说这是欧洲。
欧洲人“金贵”,送货安装人员都身价奇高。
梁晓秀有一次在一家家具店买一个餐桌,她看好一个标价150欧元的普通餐桌。她问售货员那张餐桌是否有现货。售货员说有现货。
她便问:“几天能送货?”
“三天。”
“费用多少?”
“送货加安装费一共160欧元。”
“为什么这么贵呢?餐桌150欧元,而送货和安装就要160欧元?”
“我们的人工费贵,”这个售货员看着梁晓秀那张外国人的面孔解释说,“给你送货需要两个人。他们要开车把餐桌送到你家门口,然后再抬到楼上安装,需要半天时间。”
梁晓秀一听,算了:送货费比货品本身还贵,她不是出不起钱,而是不堪忍受别人的“剥削”,只能“忍痛割爱”。
她说:“对不起,我不买了”。
售货员不甘心,又说:“如果你自己把餐桌运回去,自己安装的话,就能省掉160欧元。”
她从家具店出来心想,这不扯淡吗!为了把这张餐桌运回家,她得雇一个货车,她又没工具,怎么安装那张餐桌呢?后来她得知,欧洲许多商店的售货和送货是两个不同的部门,所以他们收取费用是合情合理的。两个送货人开车忙乎半天,一共挣160欧元,一人收入80欧元,但这笔钱还要上税,交给公司一部分,剩下的并不多。此外,不能把欧元折算成人民币计算。80欧元对他们来说,就等于中国的80元人民币。中国留学生在欧洲中餐馆打工,一天的工钱就是50-80欧元。这是欧洲的商业规则。没辙,欧洲发达国家就是牛。你爱买不买。但从另一方面看来,他们的这种商业规则、这种定价必然会削弱他们的经济,不利于经济的发展。
修车是最令宋福禄头疼的一件事。梁晓秀刚到法国时,宋福禄开一辆二手标致车,那辆车已经严重老化,小毛病不断。一次汽车打不着火,梁晓秀陪着宋福禄来到车行修车。车行人说他们得先预约修车时间。那就预约吧。他们给的预约时间是半个月后的一天。
宋福禄说能不能快一点,因为他还要工作。车行说,活儿已经排满了,只能等待。半个月后,车行来人把宋福禄的车拖到车行,梁晓秀和宋福禄跟着来到车行。宋福禄问他们多长时间能修好。他们说那得看车是什么毛病,让他回去等电话,车修好后通知他。
他们等了4天,什么消息也没有。他们到车行一看,宋福禄的车远封不动地停在那儿,根本就没有修理。他问车行的人,他们说这两天就检修,让他回去等着。
又过了三天,还是没动静,他又到车行打探。车行的人说经过检修,发现发动机出了故障,需要大修,费用大约2000欧元,问他修不修。他说当然得修,请他们快一点车把车修好。他们说需要一个星期时间。
一个星期后,他接到车行的电话,到车行取车。他想这回总算可以开车了,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一个月时间。哪知道噩梦才刚刚开始。从此之后,这辆车三天两头出毛病,就象一个年老体弱的慢性病患者。而医院的“大夫”──车行的修理工──“医术”也不高明:他们不能根治疾病,而是哪儿有毛病,就在哪儿下一点药。没过一个月,标志车又出了问题:换档时要先熄火,才能挂上档。他又来到车行,说这辆车花了2000欧元的修理费,他们却没有修好,他们看怎么办?没等车行的人回话,他说反正他是不会再预约了。这次他们倒客气,说先把车放在车行,他们修好后给他打电话,不再收费了。三天后,他把车取回来。
汽车保养本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要提前预约,预约最快也得两个星期。欧洲车一般1万公里保养一次。宋福禄经常开长途车,所以行驶5000公里就开始预约,等把车送到车行保养时,公里数已经达到1万公里。
汽车保养、维修成了一件令他们头疼的大事。宋福禄开始寻找小车行。听人指点说,小车行修车速度快,而且费用也不高。一次换轮胎,他先到车行询价,他们说更换两个前轮胎400欧元。他再到先前找好的小车行,当时就给更换了轮胎,却只收了190欧元。他高兴得如同发现了新大陆,心想以后就在小车行维修。
可是小车行也有小车行的“脾气”。在一个星期五临近下班时他们来到一家小车行,想保养车。可是车行老板说,他们要下班了,让他们星期一再来。宋福禄说他们明天要出差开长途车,多付一点钱,能不能现在就给把机油换了,反正也用不了半个小时。对方听了如同侮辱了他们,语气坚定地说:“我们要下班休息了!”
小车行也有一个问题:只能维修小毛病,大一点的毛病他们搞不定,还得去大车行。
不巧那辆车的刹车系统出了故障,小车行修不了,明知道要挨宰,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又来到大车行。车行看了看说,修理费用大约1800欧元,如果他们同意,车行可以给预约时间。车有故障,总的修呀。修了半个月,修理费1950欧元。宋福禄取回车,一上路就感觉不对:刹车系统发出的声音极不正常,每刹一次车,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声音,声音之大令人害怕。
他把车开到车行,没好气地问他们:“你们是怎么修的车?你们看看!”
车行的人看了说:“你先预约,下星期三再把车送来。”
“我花了1950欧元多元,车不但没修好,还让我下星期再来。不行,就现在修!”宋福禄气得直跺脚。
车行同意先把车放在车行。
二天后,车行打来电话说,要换一个零件,600欧元,问宋福禄是否同意。宋福禄能说什么呢:不同意,车就开不了。
这次把车取回来,开了2个月,又出了毛病。在两年时间,那辆标志车前前后后维修了20多次,修理费足够买一辆中档桥车。车行简直就是强盗。好在后来他们有了钱,买了新车,从此才告别了噩梦般的修车经历。
梁晓秀和当地的人谈及此事,他们无动于衷,好像对此习以为常。她便和宋福禄谈论此事。她说她就不明白欧洲人怎么有钱不愿意挣呢?如果中国的商店和车行进入欧洲,那他们还有饭吃吗?在商店购买电视、洗衣机、家具,送货在中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怎么到了欧洲就成了大事呢?在欧洲做一次正常的汽车保养,还要等两个星期,欧洲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宋福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些情况,只是大骂一通,解解气。梁晓秀说,他不能光发脾气,他要分析欧洲人的心态。他便说欧洲人其实不愿意挣小钱。
欧洲人不愿意挣小钱?梁晓秀觉得不可思议,她说大钱是通过小钱一点、一点积累成大钱的呀!难道他们不懂这个道理?
梁晓秀真不明白欧洲人的商业规则。她认为还是中国好。在中国,商家从不会放弃挣钱的机会。对中国商家来说,有顾客是好事,即使不休息,也要满足顾客的要求。顾客才是真正的“上帝”。
欧洲友人告诉她,欧洲人变得越来越懒惰了,越来越不能吃苦了。欧洲完成工业化进程后,欧洲人的生活水平确实有了极大的提高,这就使他们满变得懒惰,不愿意再辛苦工作。
梁晓秀听了这种解释,马上联想到中国人:倘若中国的经济水平达到欧洲的水平,中国人是否也会像现在的欧洲人一样变得懒惰呢?会出现这样的情形吗?她以亲身经历思考这个问题。他们即使已打下了丰厚的家底,但也照样每天还在辛勤工作,工作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这个现象又怎么解释呢?有人说,中国人爱财、惜财,永远挣不够。可是这个世界上哪个民族不爱财呢?这恐怕还不单单是经济发展水平的问题,这可能是民族特性和观念不同造成的差别。
她认为,欧洲人在一些不起眼的服务领域挣钱的本领与中国同行相比,简直就是小学生水平。
她后来经常对欧洲友人说,中国的商业和服务业如果进入欧洲,那么欧洲的许多商业和服务行业就会瘫痪。在欧洲只要牵涉到人工,不仅效率低下,而且价格惊人的高。
德国人说,产品的质量和价格是国际市场上制胜的法宝。但是他们忘记了,效率也是一个制胜的法宝。以欧洲目前的效率而言,欧洲的经济早晚有一天会发生巨变,变成效率低下的经济。效率是制胜的法宝之一。谁的效率高,谁就走在了时代的前面。
梁晓秀认为,当然,效率是时间,效率是速度,效率是金钱。他们的饭店正是因为有了极高的效率,他们才赚到了大钱。欧洲人不懂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