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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国和翾国在数年的征战后,决定议和了。果真像凌无双曾经说的一样,翾帝凌灏离为了百姓的安居,选择了止戈为武。
翾国都不愿再战,扈达如今又在动乱,拓跋自然也不能再因为显国牵扯了精力,失了在塞外的霸主地位。
三国择日,显国派出了霍无垢,翾国派出了五王爷,而拓跋去的人是凌无双,正式会面议和。
写下议和书的那一瞬间,凌无双感慨万千,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抬头看向五皇兄,这个曾经踏出红尘的男人为了家国,也曾被卷入进战火中。还好,一切终于结束了。
与五皇兄数年未见,再见她已经不能再像曾经一般跳到他的背上,缠着他背。他们对望着,眼中写满了沧桑的思念。临别前,五皇兄对她说:“无双,再长的路也会有终点,只要初心不改。”
初心?大概这世上只有五皇兄还记得她的初心,便是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目送五皇兄离开,凌无双不禁回首往事,念及初心。她抬头看向边关难得晴朗的蔚蓝天空,扬起了唇角。五皇兄说的对,“再长的路也会有终点,只要初心不改。”
“无双。”一声轻唤,将凌无双从思绪中拉出,她愣了下,缓缓转过身,不敢置信地看着来人。
皇甫睿渊从里到外一身寻常人家的粗布青衣,身上黑色的斗篷被山间凛冽的风吹得鼓起,使他原本健硕的身躯看起来更加英武。
凌无双一惊,慌乱地看向不远处正在等待她的拓跋军队。她是想与五皇兄叙旧,才让他们在一旁等待。若是让他们看到了皇甫睿渊,皇甫睿渊会不会有危险?
同样守在远处的素云看到凌无双的身边换了一个陌生打扮的人,不禁一惊,刚要上前,却见凌无双对她摆了摆手。
皇甫睿渊将她的慌乱和举动看在眼中,忽然开心地笑了。
他一笑,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他的面前泄露了情绪,不禁沉了脸,冷声道:“显帝的胆子还真大,竟敢孤身前来,就不怕我们现在抓了显帝,放弃议和吗?”
“这就是够了。”皇甫睿渊的眼中染上了朦胧的泪光。
“我不懂你说什么。”凌无双的声音有些不稳。
皇甫睿渊跨上前两步,握住凌无双的肩膀。
“你懂。我知道你懂。”皇甫睿渊在泪水落下前,一把将凌无双揽入怀中,泪水恰好滴落在她的腮边。她感到脸颊有凉意,身体微微颤抖了下,慌乱地挣扎起来。
皇甫睿渊抱着凌无双的怀抱却越来越紧,不允许她挣脱。
“无双,朕一直后悔锁龙坳一役,为何不将你强留在身边。即便是毒,也要让你忘记拓跋飏,心里只想着朕。”皇甫睿渊的泪水滚过他难看的脸色,“可是朕不想让你变成无双以外的其他人。后来你因为幻影给你的药,强行增加功力,致使胞宫大出血。朕当时想的却是若你一生无子,谁来捍卫你在拓跋的地位?朕一定要将你留在身边保护你。可是朕终究留不住你。”
凌无双的身体僵直在皇甫睿渊的怀中,喃喃问道:“你是说,我曾在昏迷期间,胞宫大出血?”
泪水滚过凌无双悔恨的脸庞,也就是说皇甫睿渊从不曾毁掉她的清白,她初夜未能落红,也是因为那次的胞宫大出血。
凌无双猛地推开皇甫睿渊,他猝不及防,脚步踉跄。
“我是否有子,是否能站稳在拓跋的位置,与显帝又有何干?”凌无双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水,“我只知道世人皆以为我的清白被显帝所毁,我与显帝定势不两立。”
“既如此,何不现在就杀了朕一雪前耻?”皇甫睿渊上前两步,狠狠地盯视着她,“既如此,又何苦落泪?”
凌无双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对准皇甫睿渊的心口。
皇甫睿渊并未有闪躲的意思,反而定定地直视着她。
“朕这颗心既然给了你,朕便许你将它扎的千疮百孔。”
凌无双的脑中闪过显国皇宫中,她将剪刀插入他心口时的景象,他也是这样不恨不悔。
她举着发簪的手微微一颤,垂了下来。
“我不想毁掉刚刚到来的和平,显帝速速离开吧。我日后的人生如何,都与显帝不相干。”
“朕知道,朕穷尽一生都带不走你。朕输了。”这是皇甫睿渊人生第一次服输,他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何曾输给过谁?但这一次他输了,输给了自己的心。
“朕绝不放手。”皇甫睿渊咬牙狠狠地说,誓言随着山间的风飘向远方时,他决然地转身离开,腰间的并蒂莲荷包轻轻地晃动。
若不是她的脸颊上还留着他的泪水,她或许真的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梦。一场她早就知道会做的梦。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水,却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中原两大国就此停战休养生息,虽然都兵困马乏,死伤惨重,但显国在这一场几国战乱中,还是取得了绝对的胜利。翾国之前所占的周国土地,经此一役,多数被显国收入囊中。而显国入塞外深地太耗费精力,争来的土地又无太大的用处,镇守也极为苦难,索性大部分都放弃了。但原本进入拓跋农耕的显国百姓所占的地区,要划入显国的版图。拓跋飏起初不同意,觉得这是扫了他塞外霸主的威风,其后两国达成协议,限期归还,但这个归还日期却未明言。也就说这块地还是拓跋的,但要由显国人用着。拓跋飏心里再不愿,但如今塞外已经乱了,他为了一统塞外就不能再分心。只得哑忍。至此,显国无论是版图还是兵力都成了几国中的最强国。
显帝班师回朝,霍无垢继续留守边疆,震慑各方。
中原的战争停歇,塞外的百姓却还在战乱中挣扎。拓跋飏未能入主中原,一统塞外是必争之路。恰好有鲜于银虎这个借口,他攻打叱罗攻打得名正言顺。
从对战显国的战场撤离那日,凌无双才在那日的争吵后再见拓跋飏。在此之前,她不见他,他便也不来见她。有事全靠下边的人传递。
撤离那日,他坐在战马上,英姿飒爽,俯瞰拓跋的兵将时所散发出来的王者之风是与生俱来的。若不是拓跋的实力与显国相差悬殊,显帝又是难得一见的明君,拓跋飏定能入主中原。
鲜于银虎也跨坐在马上,看到凌无双出现,一双年幼的眼睛里含着浓烈的恨。
凌无双无愧于心地回视着这个孩子。纵使她觉得他应该恨她,因为她杀了这个孩子的母亲。但她从不觉得愧对于他,古清清若是不死,战事不会这么快结束,因古清清而死的人会不计其数。
不算远的距离,凌无双只看得到拓跋飏刚毅的侧脸。自她第一日在塞外见到他,他似乎从未变过。他那么坚定的想要成为一方霸主,是他父王的遗愿,亦是他年少时的誓言。是以,于他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而于她,她从浪迹江湖的懵懂少女一路看着战火惨烈而残酷,她更想做的不是在军事上的运筹帷幄,而是为这些因为战火流离失所的百姓做些什么,才能让他们安居乐业。她永远不可能遏制住男人们的野心,但她可以让王旗下的百姓更好的生活。
拓跋飏带着新王后凌无双还朝时,周清漪已经疯癫,却还在吵着要见拓跋飏。而拓跋飏这个她心心念念的男人终究没去见她。
说拓跋飏无情,倒也还是有情。他最终也没有让周清漪搬出王后的寝殿。只是,徒有华丽的宫殿,没有了希望,又有何意义?周清漪每日念着拓跋飏的名字,极少进食,在拓跋飏还朝的一月后抑郁而死,绝望就是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将人凌迟而死。凌无双想,这个女人再狠,到底还是爱拓跋飏的吧。若非如此,她又岂会如此轻贱自己?
情,从来都比毒药凶猛。
幽暗的山洞,湿乎乎的空气扑面而来。这里没有光,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山洞中的幻影中来说,这并不重要。因为即便点亮山洞,她的世界依旧只会是一片黑暗。
幽冥教如今已经内乱,在没有继任人的情况下,她瞎了眼,便犹如幽冥教失去了神光的庇佑。长老们把她困在这里,每天都会往她这里送年幼的女孩,让她在这些女孩子里选出练武奇才,由她亲自教导成为下一任教主。她每次都找各种理由将女孩子打发了。她不希望有人同她一样,有一天情愿置身于暗无天日中,也要挣脱枷锁。回来时,她曾想,她本就伴着寂寞长大,黑暗和安静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当思念泛滥成灾时,她才发现,浮华尘世走一遭,你牵过那双温暖的手后,便注定失去自己为自己取暖的能力。因为在你的心里,便是你自己都没有他重要。她等在无边的黑暗里,她知道自己等不到,却还是忍不住期盼。
安静的山洞里响起脚步声,她知道,长老们又派人送孩子过来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四个身着黑色衣裙,脸戴黑色面纱的女子挑着灯笼,领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了过来。黑衣女子中,三个都是身材纤细,唯独其中一人高高壮壮。当他借着火光看到双目无光的幻影时,身体狠狠一震,眼中有痛色闪过。他竭力镇定,将带来的女孩领到幻影的面前。
“尊者,人带来了,请尊者甄选。”其中一个黑衣女子恭敬地道。
高高大大的黑衣女子去拉幻影的手,当他的大掌握住她冰凉的手时,她一怔,反手握住他的手,激动得唇瓣颤抖。是他,他来了。
她仅凭一只手,就确定是他。
“别怕。”高高大大的女子一张口,竟是一口男音。
另外候命的三名女子听到男人的声音一惊,抬头看向发声的人时,那人已经扯下面纱,露出一张毫不逊色于女人的精致面孔,赫然便是皇甫睿翀。
皇甫睿翀手上用力,拉起原本坐着的幻影。
“我们走。”
幻影挣脱他的手,冷声说:“我不会跟你走。你快走。”
“你若是不走,我也不会走。”皇甫睿翀坚决地道。
三名幽冥教的教徒这时才反应过来,出手向皇甫睿翀攻来。
幻影的耳朵微动,感觉到有人出招,惊呼:“小心!”
皇甫睿翀一边躲过攻击,一边拉过幻影的手。
“若是不想我死在这里,你就跟我走。”
幻影的身体微微一僵,已经又有教徒攻向他们。
皇甫睿翀一人抵挡三人,还要拉着幻影,顷刻便呈现弱势,躲闪困难。幻影只能出招,与他向洞外杀去。